乔韫琛早晨一来片场就开始做造型看剧本，摸都没摸手机一下, 自然不知道什么热搜的事。他摇了摇头：“没有啊。”

　　助理压低了声音：“有个叫祁锐的Omega歌手不知道你听过没, 自杀了……”

　　这歌手乔韫琛没什么印象, 即便没有印象，听到对方自杀这种消息, 乔韫琛还是浑身一冷。

　　并不是当作八卦来打听，纯粹是觉得遗憾，乔韫琛下意识说了句：“怎么会……”

　　一起坐在旁边休息的还有许澄君, 早上他刚和乔韫琛拍了对手戏，待会还有一场。本来他正翻着剧本, 助理的话一不小心飘到他耳朵里，他手一震, 本子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助理转头去看他：“刚才看了一眼, 好像说还在抢救。”

　　许澄君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后知后觉地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本子，他的动作是僵硬的，像一台机器。

　　之后的戏份拍得也很不顺利。他们这个导演要求不太高，基本上只要能顺畅地把台词念完, 表情动作都不出戏就能过关, 但这次许澄君却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

　　许澄君一遍遍忘词, 忘一次倒一次歉。周围的工作人员脸上隐隐有了不耐之色。乔韫琛挤了个笑, 出来打圆场：“我觉得有点累, 要不然先休息一下。”

　　导演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待会先拍别的演员的部分吧, 澄君你回去调整下。”

　　导演发话了, 这一条也就暂时搁置了。乔韫琛想过去跟许澄君说什么，许澄君对他说了声抱歉直接走了。

　　乔韫琛有些尴尬，转过头看坐在一旁长凳上等拍自己那部分的陈敬，走到他旁边：“挤一挤。”

　　陈敬挪了一下，让了位，乔韫琛就这么挨着坐了下来。

　　“他怎么了？”陈敬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许澄君。刚才陈敬在这里看了会儿，也看出许澄君的状态差到离谱。

　　“不知道……前面几条还好好的，”乔韫琛顿了顿，“好像就是我们刚才休息的时候，他听到有位歌手自杀的消息之后就这样了。”

　　陈敬也是一早上都没看手机，听到乔韫琛说才知道，他问：“谁？”

　　“一位叫祁锐的歌手。”乔韫琛刚去把寄放在助理那儿的手机拿回来，和陈敬说着，他自己点开了热搜页面，现在这位歌手自杀的消息还在榜上。是喝了药准备自杀，刚好被心血来潮前去看望他的友人发现，才赶紧送去医院。

　　营销号总结了祁锐之前的经历，说祁锐当年在选秀节目中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出了几首歌之后反响平平，后来签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个田煜，抱到金/主大腿后倒是唱了两首传唱度蛮广的大热电视剧主题曲，不过大多数人也都是只听过歌，不知道演唱者，而且他也已经将近一年没发表过新的作品了。

　　自杀前他在个人微博里发了很多乍一看十分莫名其妙，像在卖弄文艺的句子，比如“想变成一滴水纵身跳进海里，融入无边无际的蓝，没有人找得到我，我变成海洋”之类的话。自杀的消息爆出来后倒是很多人觉得他发的那些东西是在求救。

　　网友能看到的东西也无非是营销号总结的这些内容，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都在祈祷他能挺过这关以后好好生活，但在祈祷的同时还是有人会多嘴几句，揣测起祁锐自杀的原因。

　　-抑郁症？

　　-看得出他铁了心想红，之前找金/主什么的也是为了有好资源吧，但是一直蛮糊的，不知道说什么，此路不通走别条路吧，希望他放下

　　-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要瞎猜比较好吧……说因为糊就自杀的也太离谱了，怎么不说是受不了网友天天说他找金主，他都没承认过……那些照片也可能是合成的啊

　　-虽然但是之前田煜入狱时不就有人扒过了吗，他手下的艺人没几个干净的啊，特别是Omega

　　-不是，你们就那么笃定那些O都是自愿的？

　　-也没必要阴谋论吧……

　　-评论区怎么这么恶臭啊，希望小哥哥挺过来，刚去听了他的歌，都是自己原创，而且蛮好听的orz

　　……

　　乔韫琛看了几眼也看不下去了，很多人什么都不知道，说起来却一套一套的。他把页面关了，看了看周围，人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并没有特意盯着他们看的。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陈敬凑过来，随后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说：“又是你的前同事？”

　　陈敬“嗯”了一声。

　　乔韫琛在看到跟田煜有关之后也有了大体上的猜测。包括许澄君为什么忽然像被人抽了魂魄似的。

　　陈敬又说：“之前说过被迫堕了几次胎的那个Omega就是他。”

　　乔韫琛：“……”

　　乔韫琛不知道这位叫祁锐的Omega身上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作恶的人逍遥自在，受苦的人却想通过了结自己的生命来逃避无穷的折磨。

　　太不公平了。

　　之前许澄君拒绝出来帮忙指证的时候，乔韫琛和陈敬都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因此没有非要勉强他来帮忙做证人。但陈敬还是收集了些证据，这些证据能证明田煜经常通过不正当渠道购入用在Omega身上的非法药品。

　　只是这么些证据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想着还能慢慢来，却没想到已经有人撑不住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

　　今天的戏份拍完之后乔韫琛没跟着陈敬一起回去。许澄君自上午离开片场后也没再出现过，乔韫琛有试着发信息联系对方，但没收到回复。

　　说不担心是假的，乔韫琛跟陈敬打过招呼后，收了工先去了许澄君房间，但只见到了同房的人。

　　片场和酒店都没找到人，乔韫琛开始有些着急，又不敢声张，怕事情搞大了又会给许澄君添别的麻烦。

　　乔韫琛不动声色地跟可能知道许澄君去向的人打听，问不出个结果，最后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东西弄丢了要看监控，最后在一个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的楼梯间里找到了坐在阶梯上一动不动的许澄君。

　　这个楼梯间里没有窗，也没开灯，门关着的时候黑漆漆的。乔韫琛推门进去，给漆黑的小空间里带去一点光亮。

　　见到乔韫琛进来，许澄君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但很快被他掩藏起来。

　　乔韫琛拍了拍阶梯上的灰，坐到许澄君旁边。他扯了扯许澄君宽大的衣袖：“你连戏服都没换啊，在这里坐了一天？”

　　许澄君缓缓地点了头。

　　乔韫琛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好，就这么坐了会儿，再像没话找话似的：“你饿了吗？”

　　许澄君以为乔韫琛会来问他什么别的，没想到对方憋了半天只问了句“你饿了吗”，他失笑，摇头：“不饿。”

　　气氛再次陷入胶着，话题无以为继。正当乔韫琛绞尽脑汁想着接下去该怎么说的时候，许澄君先开了口：“他是我朋友。”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不过乔韫琛很快反应过来许澄君说的是那位因为自杀上了热搜的祁锐。

　　许澄君笑了一声：“之前那么久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他才被人发现。”

　　乔韫琛没接话，许澄君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和他是同一批签到田煜手下的，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很开朗，还说以后要给我主演的电视剧唱主题曲。当然我也没有当主演的机会。”

　　“我们关系真的挺好的，会买同款鞋，喜欢看同类型的电影……”许澄君哽咽了一下，“还被送去过同一个人的床上，太恶心了。”

　　乔韫琛咬着唇，他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无论什么安慰的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很无力。

　　许澄君说：“其实我和他很久没联系了，但我一直知道他很痛苦，他比我还痛苦，大概是去年吧，他的嗓子被人弄坏了，他连唱歌都唱不了了。没有办法再唱歌，还要忍受无穷无尽的后遗症折磨，可能还时不时有人要挟他做些什么不愿意做的事……”

　　乔韫琛伸手拍了拍许澄君的背。

　　“没事，”许澄君笑得很刻意，“其实我有一件事骗了你。”

　　乔韫琛小心翼翼地发问：“什么？”

　　“你来找我希望我去指证的时候，我说我不想让人知道是真的，但我说没有证据是假的，”许澄君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除了第一次无意识被注射了催/情药我没有存证之外，后来每次他威胁我的信息、语音，我都存下来了，和谁一起待过，我也都偷偷拍了照……当然后来我可能有些自暴自弃了，我觉得算了，都无所谓了。我想着就算我手上有这些东西又怎么样？说出来可能也只是毁了自己，说不定对那些人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是我今天坐在这里想了一天，我想我的朋友连命都不想要了，我在乎这些干什么，”许澄君又说，“到底凭什么啊……难道我们生来就是比别人贱吗？”

　　“不是的，你别这样说。”乔韫琛急急打断他。

　　“我也觉得不是的……我想报复那些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人，”许澄君看向乔韫琛，没关实的楼梯间门缝里漏出一道光的痕迹，刚好落在许澄君那张妆已经糊成一团的脸上，“之后我会配合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