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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番外一前尘35

妖月空 18062字 2023-01-05

  “是不是自愿的哦,多半在宗门过得不太好,难道胥礼没给自己徒弟撑腰?”他想到胥礼就来气,“麾下城池一团糟,连属下也管不好,宗主怎么当的!”

  牧远歌不愿暴露行踪,喝退了信使,转身步入城中。

  长生剑宗那等是非之地,若无万全的准备,去了等于送死。

  若没有这一遭,只怕就算接到信他也会回绝,拒不上长生剑宗……据说他此生唯情路顺遂,或许就巧在这方方面面。

  想到很快就不再是孤家寡人,牧远歌心情愉快,抬手一扬,厚重破败的城门在他身后轰然紧闭。

  在胥礼昏睡不醒期间,长生剑宗对外宣称宗主在闭关,一切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信是那青年当着长老们的面写的,捎过去后,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剑宗上下看他笑话的人多了起来。

  等胥礼醒过来,发现宗内气氛都变了。

  他见徒弟还未彻底消肿的左脸,心下了然,对外什么也没说,可从他亲自教徒弟习剑、议事都让徒弟跟着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宗主亲自教学的情景可遇不可求,被长生剑堂送来观摩的弟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各个醍醐灌顶,就他还一头雾水。

  见他习剑怎么也学不会,摔得鼻青脸肿,实在是惨,弟子长老们看过笑话,倒也没有私下刁难他。

  而胥礼的耐心和脾性都好到令人发指。

  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三十遍……

  最后他自己都过意不去,打起退堂鼓:“师尊,弟子愚钝,实在不是学剑的料。”

  胥礼道:“你别的都可以不学,唯独御剑术必须学会。”学会御剑术,方可御剑飞行。

  “可御剑术需要以本命剑催动才能平稳,”那青年道,“本命剑不是只能有一把吗。”

  “此兵足矣。”

  “可……”那青年手中这把,乃是剑宗内天赋平平的剑修弟子最容易上手,几乎人手一把的,钨铁为主要材料,整体却过于花哨。

  他看着胥礼手中的那把如雪似银的长剑,和牧远歌的黑剑相像,简约素雅,没有多余的花纹,却都异常耐看,道:“我可以试试师尊的剑吗?”

  “你用不了。”

  “师尊舍不得?”

  剑修视剑如命,就好比牧远歌就从来不让他碰自己的剑。

  没想到胥礼直接握住剑鞘中段,把剑柄伸到他面前。

  他喉间干涩地伸出手,碰到剑柄的刹那,仿佛听到血液凝固的声音,僵硬的部分顺着指尖迅速向上攀延,他放手得够快,可整只手好像失去知觉。

  胥礼收剑,也不多说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本命剑自身的属性已经被催发到极致,境界较低的别说用不了,甚至碰不了。

  给承天府君的信捎过去了两封,转眼一个月过去,却还是没有回应。是日,阳光明媚,议事大堂一派肃穆,吵得不可开交。

  胥礼坐在上首,微垂着头,半张脸沉在阴影中,摩挲着手中茶盏,洗耳恭听众人劝谏。

  那青年一言不发地站在胥礼身边,他练剑过勤,整个人充斥着名贵伤药的气息。

  “对这白眼狼再好也没用的,宗主!”

  步峣根本不介意当着他的面奚落他,道:“姓牧的心狠手辣,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他连和您并列都不屑,岂会安于承天府君之位,他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允许他安于现状!”

  “狼子野心,”胥礼抬眸,“你说牧远歌?”

  “他会莫名其妙看上个这么个废物,追得普天之下人尽皆知,仅仅是为了跟个小朋友谈风花雪月?怎样的美人他牧远歌没见过,偏偏是咱们长生剑宗的小杂役?”步峣越说越来劲,“还不如说他故意扶持个废物吸引目光,就是想转移世人注意力,让长生剑宗失了公允,乌烟瘴气,轻则灭年轻一辈志气,重则后果不堪设想!宗主您已经着了他的道了,莫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胥礼本就不认同他们自作主张捎信引牧远歌来这件事,道:“所以要给他捎信,探他口风,想占先机,没想过有可能弄巧成拙,惹祸上身?”

  阮慕安道:“回禀宗主,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他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以绝后患。”

  那青年的脸色总算变了,立刻看向自己师尊。

  胥礼道:“是主场,也是根基所在。”

  众长老也觉得牧远歌没有回信这点很耐心寻味,既不答应也不接受,没个准话,使得他们疏散弟子,商议后续计谋,排兵布阵等等都没了充分的立足点,主动权往那边转移。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能看出承天府君并非十分看重这个小弟子,那这小弟子甚至不是正邪两道和睦共处的一环,那他们有何理由抬举此人呢。

  他们不敢说宗主的不是,今日所言也主要是担心宗主的身体,怕他太过劳累。

  几乎人人都力劝宗主别把时间耗费在徒弟身上,大不了他们来教。

  阮慕安也和和气气地道:“让弟子间相互切磋也许事半功倍,谁学剑之初能不受点伤呢……”

  “你伤一个类似的我看看。”

  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阮慕安、步峣等人循声回头望去,顿时倒吸凉气。

  大堂正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一袭红衣,长发如缎,面带冷笑,无处不嚣张。

  他脚踩门槛,一手扶着门框,环视一周,也扫过房梁屋顶龙纹华柱,眼里追忆之色闪逝,却显得笑容里的嘲弄更盛。

  鸦雀无声,在场不少人简直难以想象眼前的景象。

  谁来了,卧槽,牧远歌!

  牧远歌无视了在场一干人等,视线落在一人身上,温声道:“小袅,回头。”

  那青年见师尊神色如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袅!”

  姜袅背脊一僵,缓缓转身,拿没受伤的那边脸对着他,见到的那刻还是有种惊艳之感。

  瞬间想到了以前,听过太多“喂”“就你”“那杂役”,突然有天,有个神仙般的人物停在他面前,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两个字,然后说,我叫牧远歌。

  后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牧远歌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天府府主,被称邪君,是个大魔头。

  姜袅往他那儿走,脚步越来越快,停在他面前,从那双灿若星辰的瞳眸里,他看见了自己。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拽住牧远歌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快走,他们要对你不利!”

  牧远歌手指缓缓掠过他尚有淤青的脸颊,眼里的心疼不加掩饰。姜袅下意识地缩了下轻嘶一声,牧远歌瞳眸幽暗了几分,道:“谁动的手?”

  “是我自己摔的。”姜袅道,“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牧远歌敢来就不怕被拦,朗声道:“放心,我诚意赴约,长生剑宗名门正派,岂会这么不要脸地围攻我一个呢。”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拉着姜袅往外走去。

  姜袅回头看了他师尊一眼,只见师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按着桌角。

  他这才注意到,一向穿着素雅的宗主手上,难得戴了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宝石,衬得白衣之下玉骨冰肌,一派仙风道骨,唯那一点赤红似血。

  再看牧远歌一袭红袍,黑绸里衬,姜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青衫,从头到脚没半点能搭的。

  牧远歌见他脸色不太好,体贴入微地问:“你怎么了?”

  姜袅摇了摇头:“没什么。”

  “放肆!都是干什么吃的,”步峣总算回过神来,手指哆嗦,破口大骂,“谁把这祸害放进来,怎么没人禀报!?”

  “见过宗主,见过各位长老,来了位自称来头很大的客人……”刚跨进门的小弟子看向从身旁经过的红衣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就就就、就是他!”

  “共计来了多少人?”

  “就他!”那小弟子语无伦次道,“进门的就只有他一个!!正门外好像还有人手聚集……”

  “你单枪匹马,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步峣脸都绿了,一个人上山,太有诚意了啊!

  “本鹤单脚立于鸡群之中,也是很辛苦的。”牧远歌大步流星往外走。

  “开启护山剑阵,三重全开,拦住他!”胥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大堂门口,“不能让他带着人下山!”

  “三重护山剑阵,挡这一个人,是不是太夸张了!?”

  步峣道:“他是牧远歌。”

  异议顿时全消,一个名字就足够震慑全场,姜袅目露惊叹地看着身边这人。

  “待我破阵,你再跟上。”牧远歌待他还是稀疏平常的语气,剑阵已经陆续展开,挡住四方去路。

  “你要小心,”姜袅提醒道,“我听说三重剑阵是在外敌入侵,宗门生死存亡之际才会开启,就是学过剑阵布置之法的长生剑宗弟子,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他话音刚落,却见牧远歌步入三千剑阵。

  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撞击声,那唯一的人影几乎被漫天剑芒吞没。

  牧远歌挥剑斩断一道剑光,直接将那无形屏障劈开一道豁口,破开两人足以通过的门户,脚尖轻轻落地,衣袍连个豁口都没有。

  姜袅离得最近,可以清楚第看到牧远歌步伐稳健,动作闲云流水,哪怕是专研此阵的长老恐怕都不一定能由这么熟练,好像提前知道那些削金断玉的剑芒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仿佛对这剑阵了如指掌。

  ——不像初次接触。

  胥礼远远看着他破阵的身影,眸光深沉。

  不出三炷香的时间,牧远歌便带着姜袅离开了三重剑阵范畴,处于长生剑宗腹地,距离大门也就一半的路程了。

  聚集而来的长生剑宗长老弟子,早已御剑等候在此,挡住了他的去路。

  “拦下他!不能让他带人走!”阮慕安这下知道姜袅的重要性了,牧远歌竟能为了姜袅亲自上长生剑宗!

  原来姜袅真有左右牧远歌的本事,这个大则破天的筹码,怎能轻而易举交到对方手中。

  “可以单挑,不得伤及姜袅,不得围攻。”胥礼一锤定音。

  阮慕安改口道:“宗主有令,还请承天府君自行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牧远歌觉得这话解读得有意思,也懒得理会,只对面前的人道:“他这传话人当得真够自我的,让我走我就走,我不要面子的。”

  步峣道:“那姜姓小弟子呢,让你来你就来,你都把他捧上天了!”

  “这种程度就叫上天,你的天未免太矮了吧。”牧远歌手持黑剑“却灼”,朴实无华的一剑,不掺杂半点花里胡哨的剑技,直接从步峣的“剑雨丝絮”中间破出,正中步峣横在胸前的长剑,道,“既不对他好,又不让他走,你们正道就这么强人所难的。”

  锵地一声脆响,电光火石间,步峣倒退数十步,以剑撑地,猛地吐出一口血,冲那个大开大合硬撼接连不绝灵剑的人影,道:“严加管教哪里不好,难道都得像你这样,他能成什么大器!?”

  “也许人家根本不想让你成大器呢,”阮慕安趁机说服姜袅,“听你师尊的话,留下来!你师尊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真去了邪道,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姜袅比较反感步峣,牧远歌却放过了步峣,去对付阮慕安:“他去了只是多了重身份,不照样还是你们长生剑宗宗主的徒弟,我自甘矮胥礼一辈娶他徒弟,亲手垒起维系正邪两道的桥梁,你不谢谢我,怎地还想毁呢。”

  一个废物弟子还桥梁,他凭什么!阮慕安手中软剑如游龙走蛇般,剑光如电,迎上牧远歌,又道:“你都把他捧上天了!”

  “你头顶青天呢!”牧远歌还是直截了当的一剑。

  剑光还未到,阮慕安就已经在往后退了,知道不能匹敌但作为大长老不得不带头,耍流氓似的出招就做好了退的准备,直接避开要害,却还是被剑光划破了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阮慕安按捺住心里的怒火,面上还是挂着温润笑意:“不愧是承天府君,手段果然了得。我早就发觉这招有破绽,却始终不得要领,你这一手倒是点醒了我。”

  他凌驾于高空,指点江山:“学了御剑术的弟子,有胆量的大可上去领教他的高招,打不过就御空,承天府君为人正直,从不屑恃强凌弱,绝不会跟晚辈一般见识!”

  长老们单打独斗不是牧远歌的对手,又不想当众出糗,就很放不开。

  年轻一辈弟子们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好战分子,越是天赋高的越有上进心,想插手却又明白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场合。

  此刻经大长老一提醒,便有弟子大惊道:“他不会御剑术!”

  “承天府君竟连御剑术都不会!?”

  众年轻一辈弟子高兴坏了:“御剑术那可是剑道第一重境的招数,堂堂承天府君,剑道高人,足以坐镇天下剑试大会首席,和咱们宗主并列,竟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不会!”

  “难怪他出行只靠马车和马呢,都说是他架子大,原来是不会御剑术!”

  “看来他不出席天下剑试大会,也是知道自己在剑道上的造诣有限,不足以和咱们宗主比肩。”

  “不是长生剑宗弟子,不会御剑术很正常啊。”姜袅一点也不奇怪地看向牧远歌,只见他嘴唇抿紧,先前被长老们围攻都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牧远歌不小心咬破嘴唇,尝到嘴里的血腥,盯着阮慕安满心杀气,好不容易才平静。

  对付长老他能施展得开,但对付小弟子,一不小心就容易弄死,但凡有一个人丧命,等待他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围殴,不脱层皮怕是走不出去。

  有个模样酷似阮慕安的年轻弟子御剑飞行,最快速度落到牧远歌面前,这位年轻一辈天之骄子,算是头一次直面承天府君,莫名紧张,艰难地憋出一句:“都说你把姜袅捧上天……”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牧远歌一剑将他挑飞,“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别跟他逞口舌之快,动用御剑术远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御剑一起上没问题!”阮慕安出言提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牧远歌见姜袅不松口硬说是自己摔的,也不知道这些弟子中有没有动过手的,索性走之前一并收拾了,反正是送上门来的,对方拿他练手,他就当练练掌控力。

  只是小弟子的御剑水平有限,稍微乱了就容易波及姜袅,牧远歌应付得够呛,却又没法计较,只是心里对阮慕安更厌烦了几分。

  他此生不想上长生剑宗,有部分原因在于阮慕安,只要阮慕安还在正道一日,还风风光光地受人爱戴,他只觉自己仿佛被摁死在邪道上。

  他只要到这地方来,就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这些人不一样。

  正道中人各种称赞的阮慕安,他发自内心厌恶极了。

  他不属于这个地方,这边发生任何事也轮不到他过问,牧远歌只想走了,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来。

  半个时辰后,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

  绝大多数都御空停在半空中,静静地俯瞰着地上那位战无不胜的红衣男子。

  “还有谁要拦我?”牧远歌道。

  这一轮轮的消耗战下来,无力御剑者不少,但他却还面不改色,步伐平稳地带着姜袅往山门口走去,仿佛出入无人之境,及至门口又蓦然顿住。

  胥礼就站在出门必经之路上。

  阮慕安在后面朗声高喊:“牧远歌,我敬你一声邪君,留下宗主弟子,你可以随时上山来见他,我等诚意欢迎你时常来这儿做客!”

  爱戴他的人听他说任何话都会正面理解,觉得不愧是大长老。

  只有不喜他的人,且知道他听过牧远歌誓死不踏足长生剑宗的言论,就不难理解这话的意思是,欢迎你多来死几次。

  就是这种明明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却还端的是非常大度顾全大局的做派,其实真正顾全大局的从来就不是他。

  牧远歌恨透了这地方,很想弄死阮慕安一了百了,一刻都不想多待,只对挡路的胥礼道:“我说,他要走。”

  “我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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