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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流产

金呆了 13397字 2023-01-01

  白语薇醒来时, 罗萍在旁边, 她身上有很好闻的皂香,让人踏实。

  她没睁眼,双指活动能感觉到胶布牵连, 微凉的液体流入血管。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不知是几点但阳光很好, 眼皮的毛细血管脉络清晰, 亮橙橙的。

  她记得最后一次看到的天空, 是疾风骤雨前夕的雾霾灰, 也不知今天睁眼后会如何。

  罗萍叹了两口气,白语薇在鼻尖的母性气息里又入了眠, 血流汩汩而下, 可她知道自己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再次醒来恢复意识,她闻见了淡淡的大地男香, 她的手被握在他手心, 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他来回的转动, 左右拉扯,析出了一层薄汗。

  陆淮修察觉到指尖在手心微动, 赶忙站起,手衬在她肩上确认, “醒了吗?”透明的清液从眼角沿着太阳穴滑落,他楞了一下,伸手拭去,接着源源不断。

  鼻尖的嗡隆黏滞倒吸了一口, 他叹气问,“饿了吗?”两天没吃应该饿了。

  白语薇缓缓睁眼,终于将这两日只用听觉嗅觉触觉感知的世界打量了一遍,她避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轻说,“好。”声音绵软无力,要不是陆淮修屏气凝神地等她回应,应该会错过这猫样儿的声儿。

  微波炉嗡嗡地轻转,秦毅然带着一沓文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见陆淮修正在给白语薇垫枕头,脚步顿住,讶异地打了声招呼,“陆太太醒了?”手上的文件像是忽然沉了,离开了他的胸口。

  她的眼神落在了那沓文件上。是公司事务?还是婚姻事务?

  “明天再说吧,”陆淮修瞥头,“先回去。”

  秦毅然将门带上,微波炉“叮”地一声,粥香飘了出来。

  白语薇将手下的白床单攥紧,任陆淮修一口一口地吹去烫意,喂进她口中,到第三口时,她冷笑了声,“很熟练啊。”

  “我生病你也是这么做的。”他动作顿了顿,很快又舀了一勺,是罗萍给她煮的八仙粥,很香。

  “可惜我不是生病。”她垂下眼,说完接过他手中的勺,自己吃了起来。到底躺久了,一碗粥都拿着嫌重,她手一歪,粥都撒在了白床单上。

  待值班护士换好床单,白语薇将自己埋进被窝,团成一个安全感的姿势。

  病房静可落针,他们一呼一吸僵滞着,半晌陆淮修投降,扯了扯她蒙在头顶的被子,却被她从里面抓紧,“不嫌闷吗?”

  “离婚什么时候签?”她鼻尖微酸,面露烦躁,真是烦透这种软弱了。

  “不说这个,还饿吗?”他转至对侧,蹲在床边,与她隔被交流。

  “不饿。”

  “吃这么点行吗?”

  “别说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是一两天吃这么点,”她揭开被子垫在颌下,冷冷地扫向他,“说离婚吧。”

  这个话题没说的成。在陆淮修蹙紧眉头说完“对不起”,甚至白语薇都来不及深究这三个字是交待给她还是它,白语画就冲了进来。

  她带着连日来的怒气进来,见白语薇醒了,冲到床边抓紧她的肩,眼睛吧嗒吧嗒掉泪珠子,“姐姐!你终于醒了!”

  白语薇当然醒着,白语画和陆淮修吵架那天就在她的床边,她恨不能给这个二楞妹妹鼓掌,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在陆淮修愧疚的心头添柴呢,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烧灼的悔意。

  但她还是低估了男人在这种事上的自尊心,她笃定,秦毅然手上的那份是协议书,所以才会在看到她醒后心慌地想要隐藏。

  这把矛盾枷锁始终在,一种满盘算计落了空的无奈感。

  白语薇捏捏白语画的脸,“天都黑了,来干嘛。”

  “我来陪床啊。”她白了眼陆淮修,别过脸去,“我不想让我姐受伤害。”

  白语薇和陆淮修同时沉默了,他起身,给白语薇掖了掖被角,“那我先走了。”

  “等等啊,”白语画看了眼白语薇,见她低眉不语,不情愿地问她,“姐姐,你要我陪还是......他陪啊。”她有点委屈,罗萍不允许她跟陆淮修大声说话,她指责他家暴姐姐,罗萍怎么也不信,气坏她了。

  罗萍在这种时候都不如白森山,他还抽了一夜凶烟,有事没事就催她快去医院看着。她觉得,男人果然在这事上比较懂男人。

  “随便。”

  这一随便,陆淮修心头一松,“我留下吧,语画陪了两晚了。”

  “还是我留下吧,”她赌气从果篮里取出苹果,拿刀果断扎进,“有些方面你也不方便弄。”

  她指的是卫生棉,可陆淮修当是已把他排除在法定夫妻义务之外,强调了句,“还没办手续,我还有义务。”

  还没办,就是要办。白语薇吃了记闷拳,老天排的这场戏似乎不准备放过她了。她对白语画说,“语画,我想吃苹果。”

  白语画应了一声,心中了然,转身将洗手间排风打开,给他们留空间。

  白语薇说过暂时不想生孩子,上回她错以为她怀孕,她便坦白自己做了皮埋,所以这次怀孕打的白语画措手不及,Amy哭着说,他们在吵架,陆淮修说了很伤人的话。

  “多伤人?”白语画无法想象陆淮修会对白语薇说什么伤人的话,他从来都是情话绵绵的温柔先生。

  “陆先生说,太太怀了孕他也不信孩子是他的。”Amy说完,白语画的眼泪和她的在地砖上融成一片。

  没想到真怀孕了,而这个孩子大概听见了。

  她知道白语薇是爱陆淮修的,那样的谦谦君子很难不沦陷,即便心高气傲如白语薇,也被那俊气的面皮和温柔的情话俘获。

  都说白语薇手段高,可在白语画看来,心怀真心的人,面对爱人是手无寸铁的。

  你看,这不是伤透了吗?她宁可姐姐像陆淮修指责的那样,没有心,也好过奉上一颗真心,碰见一个烂人。

  白语画激愤之下说了很多过激之言,陆淮修一动不动,就听她倒豆子一样哭啼啼惨数白语薇的痛苦——

  “你知道她都不爱哭的人,去了那个该死的墓难过了多久吗?”

  “她睡眠本来就差,知道那事儿后就开始吃安眠药,以前我怎么劝她吃药,好好睡一觉她都不肯,总说自己睡的还可以,呜呜呜,那次主动问妈要药我就应该知道,她肯定是彻夜不能寐了。”

  vip楼层空旷,她语无伦次的哭诉在廊间扩开。

  “陆淮修你说话啊!我姐姐做错什么你要这样!”白语画急了,扯住他的袖子,拼命摇拽着他逼他说话。

  可陆淮修挺直着背脊,紧抿薄唇,无情地像一尊雕塑。

  急切之下,她口不择言把Amy的猜想问了出来,“是我姐姐错了吗?是她......出轨了吗?”说完她死咬住嘴唇,怕他说是,那白语薇的婚姻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如果是出轨,那么他们激烈到听似动手的争执,牢固感情的突然破裂,一下子有了解释。

  罗萍刚好出来,见走廊的此景,赶忙拉住白语画,“说什么呢,哭成这样!孩子没了你姐夫也不好受。”

  白语画瘪着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反正他是罪魁祸首。”是的,她不喜欢出轨,觉得脏,可如果是姐姐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白语薇出轨也是那墓闹的,换她她也受不了。

  “别闹,你姐姐肯定也有不好的地方,”罗萍拉住白语画,挤出笑向陆淮修抱歉,“阿修,对不起呀,她护姐姐,小孩子讲话急吼吼的,你别跟她计较。”

  白语画嘟囔着脸被罗萍使劲往里拉,可她觉得自己还没发泄完呢,临进门那刻,陆淮修冷着脸拉住她,罗萍和白语画同时转头,他喉结滚动,咽了一小口唾沫,挤出温和的表情说,“别哭了语画,没,你姐没。”

  陆淮修说没,白语画就彻底蔫了。她知道,一定是有,且对象很可能是汪致霆,因为他这两日连发了三条消息给她,问她姐还好吗?

  好?好个屁!

  苹果上的蜡都被白语画的指尖刮掉了一层,可她水龙头没关,水柱持续地击向手心,掩盖住外头两人的对话声。

  白语薇低头扒指甲,“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过几天吧,医生说你太虚了,这次恢复恢复好。”其实医生说醒了就可以出院了,可想到她进食这么少,不如静脉营养来的实在。

  “哦。”

  耳边又只剩下洗手间那片的噪音。

  陆淮修不知说什么,也许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无法弥补错误,就好像迟到的道歉和坦白无法卡进已经错位的婚姻。

  半晌,她颤声问,“多大了?”

  陆淮修指尖波过一道痛意,鲠着喉咙说,“4-5周。”

  “这样也好,”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免得你不知如何是好。”

  白语画洗好苹果出来,陆淮修头轻枕在白语薇的小腹上,嘴里像在念经一样,白语薇幽幽抬眼给她递了个眼神,她识趣的出去了,关门那瞬她听清楚了,姐夫在道歉,一直在重复“对不起”。

  “为什么不问?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陆淮修望着她平坦的小腹心如刀割,既然曾经纠结过痛苦过,“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了才说!”

  “清明那天想问的,可你有比我重要的事要忙,我不能不识趣不是吗?”她轻笑,颤抖着手捏住被子,又被他握进手心。她挣扎,又被握紧,“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是因为我吗?她隐隐猜测。

  他苦笑,“我从没想要隐瞒,但是,我怕我说了你也如我一样坦白。”坦白是相互的,他做不到听她亲口说那些事。他怕她透出深情,也怕她太过无情。

  果然。她冷哼一声,

  “是啊,我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有些事,一夜也说不完。”她用力推开他的手,心口像被他的伤人之词虫噬了一样,痛的呼吸困难。

  他们的交流并不愉快,天亮时陆淮修去了公司,白语画给白语薇热了碗粥,嗫嚅了半天,“姐,你和致霆哥......”

  她抄起勺子,眼都没抬,“以后别提他。”

  “那你们会离婚吗?”白语画也不敢碰这个词,可Amy说他们就在吵这件事。

  “不会。”白语薇喝了半碗,搁下勺,抽了张纸巾抿抿唇,“但现在我要离。”

  “啊?”

  白语薇没想到自己会为一段时间失智的痛苦留下无穷后患,她没有上帝视角,来不及埋怨自己的冲动与幼稚,也没有上帝赏的金手指,一轮轮难以忍受的戏剧反转撞进她的生活,超出了她的应对范围。

  命运的□□,还是自己操控比较安心。

  ***

  陆医生一早便来了病房,昨晚就听说白语薇醒了,所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病房,还带着点惯来见她的雀跃。

  他抱着病历确认了眼她的状态,温和道,“好些了吗?”

  “好得很,我们不是在手术室沟通过了嘛。”她装点了一下自己,现在整个人状态都比昨晚好。

  “排的如何?”

  “还在排,不过肚子没那么难受了。”她抚了抚小腹。他们都当她在产科手术室清了宫,可实际上她的宝宝还在药流中。

  “在没有降低孕酮活力的情况下直接把加速子宫收缩的药吃了,你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够任性的。”陆医生拿出听诊器,简单地听诊了两处肺音,提醒她,“回去好好休养。”

  白语薇说:“谢谢你配合我。”违背医德,陪我演戏,除了谢谢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深夜过来开药,却在吃了药后说要保胎,保不住又非要急着出血,”陆医生收起听诊器,调侃她,“陆太太,你们豪门真的好艰辛啊。”

  白语薇挑眉摊手,故作轻松自得。见他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叫住他,“陆易冬,你跟他说了那事,他什么反应?”

  陆医生一愣,白语薇很多年不这么叫他了,他没回头,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手扶在门把上,“好好珍惜吧,白语薇,他让我别告诉你。”

  门轻轻合上,白语薇表情舒展,勾起一侧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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