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美人如虎大结局+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4章 乳母方嬷嬷
母亲出事之后, 孟濯缨缠绵病榻, 几次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稍微醒转, 就有个谢无咎闯到她病床前,说方嬷嬷有问题。
她在病中苦苦挣扎, 心中惶然无助,滑过无数人名,却没有一个是她能坚决相信,并且能毫不犹豫的相信她,给予帮助的。
她第一个想起的,倒的确是自己的未婚夫,燕衡。
可燕衡此人……
偶尔在他以为的、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常常流露出, 对于兄长、对于自己、对于母亲的某种,不明所以的厌恶。
越是亲近,越没能打消他这种偏见, 反而愈加严重。
孟濯缨本想与母亲提及, 解除婚约, 或者,也该让母亲提防提防燕夫人, 该让兄长疏远燕衡。可这几桩事还一件都没来得及提起, 母亲和兄长就出事了。
然事到如今,也无人可相助。不得不去找燕衡。或许他心中亦有从前之义, 不至于坐视不理。
她在哑仆和几个忠心婢子的帮助下,偷偷跑出府门去, 在去燕府的路上,在吉庆茶馆里,就见到了燕衡。
燕衡,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处。
孟濯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从自己出事以后,燕衡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她哆哆嗦嗦的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确信燕衡没有发现自己,才拖着无力的步伐回到家中。
谢无咎消遣完燕衡,刚回到家,就见父亲脸色沉沉的站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手里捏着一只秃噜了毛的细棍。
谢无咎不管三七二十一,声情并茂的嚎了一声“爹”,抱着他亲爹的腿,噗通就给跪下了。
谢中石气的七窍生烟,厉喝一声:“跪好了!跪端正了!你看看你这个人五人六的德行,是要把你爹我气死?”
谢无咎道:“气死你好做什么?好继承大理寺卿的位置?那也不成,得陛下钦选呢。”
谢中石这下真的冒烟了,细棍一戳他脑门:“跪好!兔崽子!”
谢无咎适可而止,端端正正的跪下来。
他也知道是哪桩事惹怒了他爹,但,好在没有直接拖到祠堂里。
谢中石胡子都跟着抖动:“我问你,你要进大理寺,我跟你说的什么?”
“细心取证,清明查证,公正审断。重中之重,绝不因私情而废理智。”
“大理寺,九卿之列,审核各地刑狱重案,掌断天下奏狱。我等手持利剑,岂可因情徇私?”
谢无咎重重一磕:“父亲,孩儿知错了。柏旸案,儿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却因可怜一女子,没有继续追查。而且,陛下现在也不会让我动他啊……”
谢中石摆了摆手,颇有些无奈。事实上,今日陛下特意和他提起,柏青要回京了。
今吏部侍郎一职空缺,多半就是此人担任。
而天子的用意,他自然也懂了。
天子虽与谢无咎交好,但谢无咎只能做个纯臣,当不得天子近臣。
柏青与永平伯已然交恶,母族更是再不往来,当得孤臣。更兼之铁面无情,不近人情,是个天生的利刃,天子自然可用。
便是现在动不得柏青,但儿子他还是要敲打敲打的。
谢无咎道:“柏青此人,儿必定多加留心,他只要别犯到儿手里。至于卢娘子和袁氏,她们本就没有害人之心……”
谢中石微叹口气:“倘若你判断失误,又当如何?她们就是要害人呢?若真是错了,她们害了别人,你的恻隐之心,就不对死者有用吗?”
谢无咎脑中飞快的冒出一个名字,口舌更快:“就和当年的聂玉一样吗?”
谢中石猛地一震,极力维持镇定,但谢无咎敏锐的发觉,自己的父亲,瞳孔放大,思绪十分的纷乱。
有恐惧,有震惊,有追忆,甚至,比他感知到的,还要更复杂。
谢无咎:…… ……
他爹还是个外表粗犷内心丰富细腻的两面派啊!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谢中石沉声问。
聂玉就是孟濯缨的师傅。
孟濯缨虽然带他去见了师傅,却并没有提及师傅的名姓。谢无咎回来后,从大理寺的案宗里,根据年岁外形,查到了这个十八年前的、大理寺有史以来,最年轻却也是任期最短的大理寺卿——聂玉。
当年先帝在任,十分忠勇聂玉,力排众议,任命其为大理寺卿。聂玉在任三年,的确查明不少疑案,也平了不少错案,但他最后下台,也是因为要查一起十年前的“错案”。
卷宗并不算太过详细,谢无咎粗略看过,只知道聂玉卷进其中,要为这个坐了十年“冤狱”的女子平反。
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可最后的结果,却将他妻儿都卷进其中,无辜丧命。
随后,聂玉也不知所踪了。
谢中石得知儿子只是“无意”间看到卷宗,微松口气,道:“既有前车之鉴,你就该知道,执法者,最忌的就是因情生由!”
谢无咎乖乖认错,仍然少不得被谢中石抽打了十来下。
只不过,对他这个从小皮到大,没少跪祠堂的来说,不疼不痒就是。
谢中石教训完儿子,叹着气回到内院。谢夫人递上来一盏参茶,见他仍然穿着官服,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心疼之余,又有几分埋怨。
“都快年底了,你忙归忙,也该把儿子的亲事放在心上。我早让你去探探,徐相的口风。你总也不当一回事。哎,要不是徐徐家那位小夫人不是亲的,我哪里用的着你?我自己就把这件事办了!真是……什么也指望不上你……”
谢中石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这也要有个由头。若是人家不愿意,也不算尴尬,也免得孩子们尴尬。徐徐那丫头,可还想在大理寺呆上二年呢。若是贸然议亲,到时候不成,该如何是好?放在别人手底下,我绝不放心。若继续呆在你儿子手下,两个孩子,岂不难为情?”
言毕,突然道:“今天,他提到了聂玉。”
谢夫人一惊:“你说什么?他,他怎么会……”
“你儿子,还跟我玩上心眼了。”谢中石苦笑一声:“他对我说谎了。他既然看过卷宗,就该知道,当年我与聂玉交情匪浅。既然他对聂玉感兴趣,至少也该问问我,当年详情。可他没问。他这是怕言多必失,在我面前露馅啊!可既然不是无意翻看的卷宗,那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聂玉其人?”
“他会不会想起了什么?”谢夫人小声问。
谢中石拉着夫人的手:“你担心什么?想起来就想起来,怕什么?你的儿子虽然调皮了些,但不是无情之人。无妨。若是聂玉还活着,他们父子总会有相见之日。”
一场小雪探过路,冬至日果然下起大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今日休沐,谢无咎一家围着火炉吃过糖茶果子,陛下的赏赐就到了,照惯例是一荤一素两样饺子,一美名“久财饺”,一美名“百财饺”。
几人吃完饺子,徐相家倒是破天荒的送来了节礼,是一副徐相亲自画的九九消寒图。
谢母一听,眉开眼笑,赏钱都给的格外大方。收了礼,硬是让谢无咎亲自去还礼,拿一个半人高的点心盒子,装了十余样精致的小点心,另外还有他亲爹“诗兴大发”,泼墨挥毫,写的一副对联。
飞动葭灰,围炉饮酒;
数残莲漏,击钵催诗。
谢无咎虽然机智,可和徐妙锦一直是兄妹之情,一时也没想起来,他爹娘这是盘算着把他给卖了呢。兼之也想顺道去看一看孟濯缨如何过的冬至,便欣然同意。
他这一答应,他娘更乐了。
谢无咎没在相府逗留多久,送了东西,说了几句乖话,就出来了。相府离镇国公府并不远,也就隔了数条小巷子,走路也不过一盏茶功夫。
刚绕过小巷,就见哑叔提着一个藤编的食盒出来,步伐轻盈,果真是一身好功夫,几乎称得上踏雪无痕了。
谢无咎正想叫人,心头忽然微微一动,反而身姿灵巧的跟在了哑叔身后。
哑叔穿街过巷,到了一处小巷,推开一扇隐秘的门,方才入内。
谢无咎在门外顿了顿,心想或许不该这样跟踪孟兄弟的亲近——可身体却很诚实的翻到了屋顶上。
屋子里有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年约五十许,正眼泪婆娑的吃着饺子。
谢无咎只觉眼熟,仔细打量,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那老妇吃了几口,越发眼泪磅礴,食难下咽,哽咽道:“又是冬至了,也不知道,我的牛牛有没有吃上饺子……”
哑叔大怒,在沙盘上写到:“你还能吃上饺子,可知道,小主人都吃不上亲人包的饺子?靳氏毒妇把持内院,都没想过给小主人备上一碗饺子!全是你做的好事!若夫人还在世,小主人如何能如此凄凉?”
老妇又哭。
哭了几个饺子的功夫,她突然问:“小主人没的吃,那这饺子从哪里来的?”
哑叔气的冒粗气:“从大厨房里顺的!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我和小主人包给你吃不成?”
顿了顿,哑叔又气呼呼的写:“连厨娘都能聚在一处吃上热乎乎的饺子,我的小主人却孤零零一个人在画画!都赖你!”
谢无咎:……哑叔这个小孩子吵架一样的口气……
老妇抽抽噎噎的,眼泪哭的不停,可又不敢不吃,硬把这碗饺子吃完了。
哑叔身手极好,谢无咎不敢久留,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座小院。
虽然离镇国公府很近,但却很隐蔽。看这老妇的样子,也是捏在孟濯缨手中的,极为听话。
可这老妇,究竟是谁?
她既然叫孟濯缨小主人,若不是镇国公的旧仆,那就是当年孟夫人身边的旧人……
谢无咎猛地顿住,足下用力,在雪地上印下了一个深刻的脚印。
他想起来了。
这个老妇,就是孟夫人的奶嬷嬷方氏!
当年那个“意外”中,最为关键的疑点——方嬷嬷。
谢无咎呼出的气,在白雪之中添上了一道滚热的雾。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孟濯缨不声不响,却原来早把方嬷嬷捏在了手里。
原来,这次江南之行,哑叔不曾随行,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可据清河乡那小捕快所说,孟濯缨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找到了方嬷嬷。
却隐而不发。
如今,乳母方氏却被她带回了京城,藏在此处。
那这一年里,她究竟查到了些什么?掌握了什么?
又是否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让上头那位,都保不住主谋靳氏?
孟濯缨听着竹林外的雪色,画完最后一笔,才从五幅红梅消寒图中,挑了最红艳、最喜庆的一幅,挂在早就备好的竹挂上。
挑帘出门,就见外间桌上放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哑叔?我说了,不必特意准备饺子……”
孟濯缨打量着饺子,微微皱起了眉。
这饺子,有点丑啊!
真的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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