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这一撞差点儿让书吟盏吐出来，她脚下晃的很，眼前天旋地转，脑子也像是要爆炸了般，一个踉跄，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跌落在地。

　　江枕眠漫不经心地伸手揽住她，然后略一抬眸，扫了眼不远处，此刻早已经噤声僵住的徐影。

　　书吟盏乖巧地倒在他怀里，双手摸索着，自发自地圈上了少年的脖颈，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江枕眠垂眸，睨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女生，他表情冷冷淡淡，兀自扯唇低道：“喝醉了才黏人。”

　　“嗯？你说什么？”书吟盏下意识地抬头想看他。

　　月色朦胧，天空披上了层灰蓝的荧色，四周的商业楼还余下几盏明灯。江枕眠将她脑袋扣回自己肩上：“没什么，你乖点，别乱动。”

　　书吟盏点点头，乖巧地哦了声。

　　他眸色压得深沉，徐影这会儿已经回过神，走到了他们面前。江枕眠不太热情地朝她打招呼：“徐影姐，我先带她回家了。”

　　“......”

　　徐影眼睁睁地看着江枕眠连拖带拽、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地扯着书吟盏离开了。

　　“滴”一声，江枕眠用指纹解了锁，推开门，手扣着书吟盏手腕给她拉进屋。他低头换了鞋，再抬起头的时候，女生闭着眼靠在鞋柜上——睡着了。

　　江枕眠沉默两秒，还是弯下腰，帮书吟盏把鞋子脱掉后，又打横抱起她上楼。

　　“书吟盏，醒醒。”

　　江枕眠一把撒开她，女生整个人咕噜噜地滚到床角落，卷着被子，一副早就已经睡死了、怎么也吵不醒的模样。

　　江枕眠眼皮一撩，盯着看了几秒，倒没再出声叫醒她。他走到窗台前，拉开阳台门，单手搭着阳台上的扶栏杆。

　　少年的五官很出挑，介于成熟与少年之间。

　　他下颔半抬着，喉尖锋利突出，江枕眠进门的时候脱了外套，里边儿是件黑色T恤，他冷白的脖颈上隐约可见几条微红划痕。

　　江枕眠抬手摸了摸颈侧，舌尖抵过腮帮。

　　半晌，一道低沉的男声在风中短促笑开，又消散。

　　***

　　书吟盏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睛酸胀着难受。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了个空，于是只好翻身下床，余光瞥到墙上的挂钟，瞪大眼睛。

　　——下午五点二十分。

　　书吟盏脑子放空了几秒，清醒过来，心里头像被人拿着没有棱角的冰刀在心尖上，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地划。

　　说不上来的空落落。

　　她抿了抿唇，披了件外套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走出卧室，看到旁边的房间门虚掩着，机械键盘敲击的声响从屋里传到书吟盏耳边。

　　这才迟钝地想起今天是周末。

　　——而江枕眠，这会儿应该就在房间里。

　　书吟盏在门口站了会，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疼加上随时想吐的恶心感，她睫毛颤了颤，强行压下身体上的难受，抬手敲了敲隔壁的门。

　　“进来。”

　　屋里，不断敲击响起的键盘声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便恢复如常，随后，略显冷淡的嗓音传出来。

　　书吟盏整理了下头发，深吸口气，推门走进去。

　　江枕眠戴着耳机，姿态懒散地坐着，电脑上是游戏界面，他双手放在键盘上，不断敲击着技能键，像没看见书吟盏走进来了一样。

　　书吟盏抿着唇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等着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大大的“胜利”二字。

　　江枕眠单手摁着鼠标，重新开了局新的游戏。趁着排队空档，他稍微拿开了一边耳机，侧头看了眼书吟盏：“有事？”

　　多冷淡的两个字。

　　仿佛在应付陌生人一般。

　　书吟盏早在门口做好的心理准备，此刻荡然无存，她指尖捏紧了外套扣子，讷讷说：“我......”

　　“如果是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这种话，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江枕眠打断她，冷声道：“我不想听。”

　　“不是。”书吟盏下意识反驳。

　　江枕眠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下，点漆的瞳仁迅速闪过一丝光芒，猛地扭头盯着她，他嗓子发哑：“那你想说什么？”

　　书吟盏咬着唇：“我......”

　　虽然觉得说这话对于江枕眠太过残忍，但现在的他们确实不足以面对这些。

　　书吟盏松开捏着扣子的手，她抬起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阿谨，如果我主动出国，最多也不过两三年时间，比起你被动接受程叔叔的安排，我主动出国的决定只会换来我们更好的重逢。”

　　如果程建华动用关系，给他们施加各种压力，而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选择狼狈接受，到时候别说两三年时间，可能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历尽千帆。

　　听见这段话，江枕眠的呼吸都暂停了下。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其实江枕眠哪会不清楚这些，相反，他很聪明，利与弊早在他心里衡量过，他们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能主动离开，程建华就会死心。

　　墙上的挂钟在不断移动，耳机里传来排队成功的震动提示，江枕眠看也没看屏幕，手拿着鼠标微微移动，直接叉掉了游戏界面。

　　书吟盏手指攥紧，在少年的注视中，连眨眼的动作都忘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江枕眠默默地垂下眼帘，语速缓慢：“两年。”

　　“啊？”书吟盏一直回视他，闻言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江枕眠：“就两年的时间，我在茂城等你。”

　　他最终还是尊重书吟盏的决定，而答应让书吟盏去日本。毕竟比起程建华在背后用权势使些肮脏手段强行让他离开，他更愿意让书吟盏走。

　　江枕眠站起身，走到书吟盏面前。

　　书吟盏忘记了自己在哪儿，只能呆呆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弯下腰。少年点点漆亮的眼眸中蕴藏着许多复杂情绪。

　　是她一时间琢磨不出的浓重情感。

　　江枕眠扣着她手腕，缓步拉着她往床上带，他按着书吟盏坐在床尾，自己却随意地曲膝坐在地毯上。

　　江枕眠抬起头，安静地注视她，少年的眼睫长且浓密，侧脸线条很漂亮，在灯光的映照下投出一片阴影：“我说过，你是我的光。”

　　他眼底荡漾着说不清的波澜，很脆弱，像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碎掉，小心翼翼地，接近卑微：“所以我会乖乖的在这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等一个人的滋味儿太难熬了，让书吟盏等他两年，江枕眠不舍得。

　　所以他来等她。

　　***

　　“小帅哥可以啊，这情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不就是舍不得让你等他，所以他宁愿自个儿熬着等你，顺便卖个可怜，让你对他产生愧疚和同情，在日本的两年不会有忘掉他的可能。”

　　徐影坐在椅子上，她翘着二郎腿，脑袋往后仰看着床上明显出神的书吟盏，啧啧点评道。

　　书吟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她好歹也和江枕眠相处了那么多年，说句难听的，算是看着江枕眠长大也不为过。

　　可江枕眠说出来句话之后，书吟盏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当时的她整颗心像被人抛进了熔炉，热的难受又无法疏解，恨不得直接带着江枕眠私奔。

　　徐影觑了眼她，看她一副神游天外什么都听不见的表情，也没了再开玩笑的心思。

　　这两人中间跨越太严重了，书吟盏从小带着江枕眠长大，两个人又互相喜欢，现在连最后一层的窗户纸都捅破了，程建华这个当父亲的肯定膈应，再加上程家和关家是茂城的豪门，这种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

　　多难听的话说不出来啊。

　　单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点，就让程家关家这种注重面子的家族吃不消，更何况还会涉及公司的利益与名声等等......

　　徐影长叹了口气，摸过桌上的两支棒棒糖，扔了支给书吟盏，自己拆开另一只塞进嘴里。

　　她瞄了眼书吟盏，声音含混不清：“学校这边的手续办好了没？”

　　书吟盏被飞到怀里的棒棒糖拉回神：“申请都提交上去了，就差盖章，应该下星期差不多能拿到。”

　　徐影：“下星期就走了？”

　　下星期。

　　书吟盏扯了扯唇角，真快。她这几天忙着办学校这边的手续，所以都住在学校，已经好几天没看到江枕眠了。想到这儿，书吟盏翻身下床：“我回一趟茗坊别墅。”

　　徐影看着她风风火火地穿外套，拿下了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无语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走之前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和小帅哥相处，所以会一直宿舍陪我，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书吟盏穿好外套，去拿挂在墙上的包，闻言，很敷衍地说：“今天周末，我就回去看他一眼。”

　　徐影：“你确定？”

　　书吟盏手放在门把上，头没回，坦然自若：“不确定，我先走了，拜拜。”

　　徐影：“.........”

　　外面的风很大，书吟盏刚出宿舍楼，被直往脸上灌的风吹得一哆嗦。

　　这样的天气真是麻烦。

　　直到走出校门，书吟盏发现了个更麻烦的事情——外边儿居然没有出租车。

　　她拢了拢外套，干脆放弃了打车的想法。

　　书吟盏是跑回来的。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顺便去旁边的商场买了点零食。

　　提着走到门口，灿叔看见她：“小书回来啦，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书吟盏笑着点点头，“这几天学校有点儿事，在办出国的手续，下周准备去日本了。”

　　“去日本！怎么这么突然？”灿叔说：“本来我侄子今天刚好要去我家，还想着让你叫上你弟弟一块儿来灿叔家，咱们一起吃顿饭呢。”

　　书吟盏想了想：“可以的，您定个时间，晚上我带阿谨来找您。”

　　灿叔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烟身，弹烟灰：“那今晚七点钟，灿叔在这儿等你们啊。”

　　对于她和江枕眠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相处模式来说，吃饭确实是个破冰的好机会。

　　想到这一点，书吟盏应的更爽快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