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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从来不等我,从来就不曾等过我

野榈 14613字 2022-12-20

  1.

  每年的阴历六月十八,是天津城里的大日子,以八大家为首的孟家在这一日会宴请其他七大家族商量往后一年的商权分配,并且把每家在九州商会里的股份重新洗牌。不同的是,今年除了八大家,还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商铺也在邀请名单中,便是缺月坞。

  孟炳华近几日染上风寒,商权分配这事儿便落在了覃一沣的头上。在书房待了许久,一直到刘克来请,他才走出书房。

  上了车,覃一沣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戒指,经过西关街街口时,特意让小厮绕了进去。

  隔着车窗,他瞧着孟珒修正巧下车,走进缺月坞。不多时,晋秋就走了出来,穿着昨日送来的那件开衫旗袍,踩着银色的镶钻高跟鞋,头发绾成髻,一支细花簪子别着,无论谁看了也难想象她出身土匪窝。她左手挽着孟珒修的胳膊,身后跟着晋诚,反倒像是名门的大小姐。

  等三人上了车,覃一沣才叫小厮开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凤居楼,一幢西洋小楼屹立在宫岛街街口,这里交通便利,毗邻日租界,热闹非凡。

  晋秋在孟珒修的搀扶下下了车,穿着高跟鞋走路不太顺畅,半个身子贴着孟珒修还是显得摇晃。孟珒修贴在她的耳边问:“我在车里备了双平底鞋,不然换了吧?”

  身边走过一位富家小姐,明目张胆的眼神就落在孟珒修的身上,晋秋站直了身子,挤出龇牙咧嘴的笑容,输人不输阵:“不用,挺合适的。”

  没有人比晋诚更懂晋秋,她一个眼神他就知晓她心里装着什么花花肠子,在一旁搭腔:“是啊,这双鞋子穿着多好看!”

  孟珒修本来担忧紧皱的眉头这下舒展开,一手握住晋秋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成,你开心就好。”

  三人走上台阶,进了大厅,里面已经来了许多人,举着杯交谈着。他们的目光往门口一瞧,见孟珒修带着女伴前来,多少有些吃惊。

  谁人心里都明白,这样的宴会除了生意经,还有联姻的意思。不少老板出席时都带着公子小姐,趁机让他们结识一些同龄人,若是相处和洽,隔日便上门提亲的事例并不少见。何况今日是孟家的宴会,多少人都想借此机会让自家女儿跟孟家少爷攀上关系,再进一步,便是一件缔结姻缘的喜事了。

  再打眼瞧孟珒修身旁的女伴,模样生得是俊俏,只是叫不上名字来,小门小户的,叫那些在名利场里翻滚了多年的生意人瞧了心里生出了鄙夷。

  孟珒修还得跟叔叔伯伯打招呼,同晋秋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走前叫小厮带着晋秋上二楼的雅阁休息。

  寻了座,晋秋揉着发酸的小腿,左右只有晋诚,毫无顾忌地脱了鞋。

  晋诚嘴里含着糕点,瞧她不再装模作样的,打趣着:“姐,是不是觉着还是咱屠神寨自在些?”

  晋秋瞪他:“自在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晋诚啧啧两声,两场大火,把屠神寨烧得一干二净,现在想回也回不去。

  自讨没趣,晋诚老实地吃着糕点,一手攀着扶手,半个身子吊在雅阁上,往下瞧那些光鲜亮丽的生意人。瞧瞧,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富丽堂皇,连喝酒的杯子都是镶金的。

  宴会上迟迟不见孟炳华,倒是叫不少人有些奇怪。左右等着还不见人来,不少老板遣小厮去打听,才知道今日主持宴会的人是覃一沣。

  晋秋旁边的雅阁里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白发老人,桌子旁支着根龙头拐杖,桌面上放着茶果,瓜子剥了小半张桌,没吃,细小的果仁装了整整一小茶碗。小厮附耳说了两句,老人说:“孟家那小子心气越来越大,竟敢放任一个妓女的孽种搅弄风云。”

  两间雅阁之间只隔着一幕珠帘,老人中气足,一字一句全落进晋秋的耳里。

  晋秋微微侧目,瞧见那老人还在剥瓜子,手倒是比脚利索些,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直到一个妙龄女子进了雅阁,叫了一声爷爷,老人脸上才出现笑容,招呼着孙女快快吃碗里的果仁。

  那女子晋秋认得,是孟珒修的学生。前两日她去学堂找孟珒修时,女子就站在孟珒修桌前,课本上写着她的闺名——宋采芸。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便是天津城里八大家中宋家的当家人,宋时澜。早年任河南巡抚,同孟炳华的老丈人仇贤师出同门。当年孟炳华求官,仇贤曾向宋时澜举荐过他。宋时澜于孟炳华,担得起一声老师。

  “去见过你孟老师了?”提起孟珒修,宋时澜的脸上颇有些自豪,自己学生教出来的学生,又成了自己孙女的老师。在他眼里,孟珒修俨然是孙女婿的不二人选。

  宋采芸脸上挂上红晕:“见过了。”

  宋时澜揉着太阳穴,告诫着:“珒修这孩子有气候,你在学堂的时候要多跟他学习。等婚事谈下来……”

  “爷爷!”没等老人把话说完,脸薄的女学生就截住了老人的话。

  宋时澜轻笑,干瘪的皮肤上沟壑横生,瞧起来慈祥和蔼:“好好好,我不说了。”

  珠帘那一边便没有了声音。

  晋秋这一边,将那边的所有言语听得一干二净,晋诚咳嗽一声,说:“没想到一块香饽饽叫你给收入囊中了。”

  晋秋横了他一眼,穿上鞋,站在扶手边上,睥睨着楼下。

  闹哄哄的大厅在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安静下来,大厅的圆台上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支金色的话筒,低沉喑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一段冗长的开场词后,台下响起稀稀散散的掌声。

  不管外界盛传着覃一沣如何的传说,在其他七大家眼里,台上站着的这个人,都不足以能够撑起整个天津城的生意门。何况他的出身如同一个笑话一般在天津城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人,妄想站在天津城最高的位置上叫其他家族俯首称臣,多么可笑。

  这场宴会,除了俨然成为孟家当家人的覃一沣引发议论,还有个谈资便是孟家新收购的古董店——缺月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店的小户,在前不久叫孟家差点儿蒙了羞成了天津城的笑话。当家的老板又在某一日被请进了孟家,收购一事在天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听说今日当家老板也被请了来,只是大厅里熙熙攘攘这么多人,却一直还未露面。

  说起收购一事,众人又不得不惊叹于孟炳华的远见。

  天津城靠海,海运走货被孟家捏在手里,早先的时候往里往外运输货物,八大家谁都没少这一瓢羹。最早的消息是从警察厅里传出来的,刚刚落章的西洋航船不出一个月就将抵达天津港口,除了往常的货物外,还要购入一批有价值的古玩。若是东西好,此后便是签订长期合约,要是谁家先拿出好宝贝,就意味着除了天津城里的生意,还包揽下了国际市场的生意。

  而在众人刚刚知晓消息时,孟家便已经下手将全天津城里藏着最好宝贝的缺月坞收入了囊中。

  出手迅速,是孟家一贯的行事风格。

  商权分配的事宜进行得很快,按照去年的交易额,居高者配额拿得多,谁也没有异议。只是股份重新分配后,让在场不少人诧异。

  覃一沣手里的股份一下子减少了不少,跟突然蹿进商会里的缺月坞的晋老板居然持平。

  即使是见惯了商场里瞬息万变的宋时澜,这时候也显露出小小的瞠目结舌,冷着脸把大厅里扫荡了一圈。这时候他才发现隔壁的雅阁里一直坐着个不曾谋面的姑娘和一位小兄弟。两人身着不凡,只是稚嫩的脸庞跟这风云涌动的名利场实在不衬。

  他招手,唤旁边的小厮低头,耳语两句,小厮便从右侧的扶梯下了楼。举杯的时候,他更是发现站在覃一沣身边的孟珒修一直将目光放在坐在隔壁雅阁里的那位姑娘身上。

  大厅里,有人对股份的分配不满,一出声,便得了身后不少人的支持,嚷嚷着要孟炳华现身求个说法。

  台下一呼百应的场面叫孟珒修微微咋舌,他背手站在覃一沣身侧,没见过如此场面,这时候腿居然发了软,险些摔倒在台上,幸好旁边及时伸来一只手稳住了他的心神。

  那人的左手大拇指上戴着枚刻着螭龙的翡翠戒指,因为用力手背上突起了不少青筋,明明如此叫人慌神的场面,他却轻笑着问:“你慌什么?”

  孟珒修松开被覃一沣抓着的手,往后一步站定,整理着被抓得起褶皱的衣袖,嘲笑着说:“你先想想怎么处理这场面吧。”

  覃一沣转回身,清了清嗓子,说:“我将名下的股份拆开来是在商会洗牌之前,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股份分配,谁大谁小,按交易额来算谁也不会吃亏。”

  底下的人不服:“你自己的股份随意处置无人有意见,可是这刚冒出头的小子凭空得了七成股份,是有何依据?交易额又从何而来?”

  一人问出,百人不答应。

  雅阁里的晋秋蹙着眉头,偌大的大厅里吵吵嚷嚷的,楼下那些气势昂扬的生意人这时候像极了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磕碜人了。

  覃一沣给台下的小厮打了个手势,小厮上了来,手里拿着本账本递给覃一沣。他翻开来,指着账目里的最后一笔,缓缓开口:“若是谁家能在一天完成半年的交易额,何止七成,就是要我的所有股份,我也双手奉上。”

  离圆台最近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认出账本封面上的图样,是缺月坞的账本。再细瞧覃一沣摊开的那一页,最后一笔交易额是在昨日,数字庞大,整整十万大洋。

  男人一声惊呼,叫后面的人纷纷围了上来,瞧清楚了账本上的数额,这下谁也不再开口,侧目不敢再看覃一沣。

  一场轰动天津城的喧嚣,就这样结束在了覃一沣手里。

  宋时澜派出去的小厮这时候回了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见白的眉毛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他低头笑,轻轻地喊:“芸儿,去找你孟哥哥说说话。”

  支开宋采芸后,拐杖掀开半边珠帘,老人和蔼地说:“丫头,过来这儿坐。”

  晋秋听声,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宋老爷子。”

  宋时澜扬声大笑:“你这丫头鬼机灵,在这雅阁里闷声不响,叫下面的人演了场好戏。”

  晋秋听懂了宋时澜话里的意思,她坐在这雅阁里不动声色,其他人因为她把好好一场宴会吵闹得乌烟瘴气,可是到头来,却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晓。

  “老爷子人脉广,想查我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小辈不敢在您面前造次。”晋秋难得恭敬。

  “屠神寨出来的姑娘,骨子里的戾气怎么也藏不住。”宋时澜不经意地开口,余光瞥着晋秋的反应。

  晋秋早料到,能查到她才是缺月坞幕后老板的人,又怎么会查不到她的出身呢?

  她微微颔首,自嘲般地说:“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想从身体里剥出来也找不着法子。”

  “那嗜血的本领呢?魏箐可在你的刀口之下活了下来?”

  老人凛冽的目光似刀子一般朝晋秋投来,她微微怔神,然后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师公。”

  魏箐,当年被晋雄绑进屠神寨的教书先生,师承于河南巡抚宋时澜,他教晋秋读书念字时,一日三念,叫晋秋把“宋时澜”三字刻进了心里。

  宋时澜被她这一声叫得愣了神,然后摇头苦笑。当年他收书信一封,魏箐在屠神寨待了整整三年,幸得下山的时候毫发无损。

  同晋秋说着话,他凛冽的眼神渐渐柔和。

  提起故人,两人滔滔不绝了许久,谁也没瞧见感染风寒的孟炳华此刻出现在了凤居楼。他进了大厅后一路往上,停在宋时澜的雅阁外。

  “老师。”孟炳华弓着身子,身后分别站着覃一沣和孟珒修,宋采芸落在最后。

  谈话被打断,宋时澜冷了脸色,拐杖点在地上:“没规矩。”

  这一声叫晋秋也抖了三抖,茶杯险些脱手而出。

  孟炳华颔首,语气低沉:“是学生冒昧了。”

  “托词身体有恙,是没脸见我?”

  “学生有愧,不敢不见老师,只是商会里来了急电,耽误了时间。”孟炳华解释着。

  宋时澜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晋秋跟着起身。他抬眼瞧着孟炳华,多年前的翩翩少年郎现如今两鬓间也染了白。当年他亲自主持学生孟炳华和义女仇莲桉的婚礼,祝福新人的十三年后,仇莲桉便香消玉殒。可没想到的是,孟炳华在四年后竟再娶了个妓女。

  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他已经八年未见了,今日孟炳华仅一句“有愧”就想消散过往了。

  宋时澜与他无言,不大利索的脚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两只手同时从左右伸来,宋时澜握住右侧那只,低语着:“修儿长大了。”

  左侧那只手黯然缩了回去,螭龙图案的戒指隐隐闪过一丝光芒,覃一沣低着头,再也没抬起。

  孟珒修搀着宋时澜下了楼,宴会接近尾声,宋时澜不再停留,出门前,回头叫了一声:“鬼丫头,要是落了闲就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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