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方庭信和高轻也都回来了。大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人说什么。

　　孟令彤给谭知秋递来一沓文件：“谭律师，这些文件需要你们鉴证一下。”

　　为了这个项目，老张请所里专门派了行政人员把鉴证章和公章送过来，今天用完就带走。

　　谭知秋道：“我需要看一下原件。”

　　她拿着原件逐页地核对，确保复印件都没有问题。看到李潇潇说的那份文件时，她还特意看了一下，那句话还在上面，没有被P掉。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方庭信，他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答道：“先报进去，有问题再说。”

　　她感激地对他点点头。虽然他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工作的目的，但也直接保护了她。

　　财务部的王涛也过来了，笑眯眯地对大家道：“我来送一下财务文件。”送完文件，他也没走，很热情地说要给大家做后勤保障。

　　加班太晚，确实需要买些吃的喝的，他过来帮忙也挺好的，大家也很乐见其成。

　　大家把定稿的文件发给印刷商，印刷商打印出来送到会议室，方庭信在文件上盖公章，然后李潇潇他们再把文件拿给印刷商扫描和装订。

　　到凌晨的时候，终于把所有文件都做好了，只等着天亮就拿去报了。

　　孟令彤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兴道：“总算都弄完了，大家辛苦了……啊！”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大叫了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

　　她惊慌地扶住桌子，对大家道：“我好像……要生了。”

　　几位女同事赶紧上去扶住她。谭知秋一看，地上有水流出来，她记得她嫂子在生娃时曾经跟她讲过，一旦有羊水流出来，就要赶紧躺下，叫救护车。

　　她大声对大家道：“快来扶她躺下，不要动，叫救护车。”

　　几个女同事不敢动，怕力气太小扶不住她。

　　王涛说了一声：“我来吧。”

　　他过来扶着她躺下。地面上铺着地毯，躺在上面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但他还是很小心地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孟令彤的头下。

　　谭知秋心想，这个王涛虽然平时工作上不怎么配合，但其他事情还是挺热情挺细心的，这会儿看上去也是真的关心孟令彤，对他的好感不仅上升了几分。

　　高轻原本已经收拾好东西要走了，此刻看到孟令彤躺在地上，也有一点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吗？这么晚了你不应该熬着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了自己刚才一直在指挥孟令彤干活，不禁让人有些心寒。

　　孟令彤的宫缩似乎严重了，开始痛苦地哼哼，看得大家胆战心惊的。正常生孩子不会那么快就疼成那样，应该是情况很危急了。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对大家道：“她羊水破了，情况比较危急。谁是家属？通知她家属了没有？”

　　刚才大家光顾着着急，都忘了这个时候应该通知家属的。

　　高轻无奈，对医生道：“我们是她同事，稍后她家属就到。”然后转向李潇潇，“潇潇，你一会儿跟着去医院吧，给她家属打一下电话。”

　　李潇潇在旁边焦急地问：“孟总，您爱人的电话是多少呀？我帮您拨过去。”

　　孟令彤此刻正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头大汗。

　　医生在一旁催促道：“等一下再打电话也行，先赶紧走，检查一下孩子是什么情况。你们真行，快四十周的孕妇还通宵加班。”

　　问了几次孟令彤还是没有回答。旁边的王涛突然道：“不用问了，我就是她家属。赶紧去医院吧。”

　　现场的人都愣住了，什么情况？王涛说他是孟令彤的家属？

　　医生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把人抬上担架，送了出去，王涛也跟着救护车走了。

　　李潇潇看着远去的救护车，颤着声音对谭知秋道：“刚才王涛说，他是孟总的家属，啥意思？他该不会是孟总的老公吧？”

　　谭知秋想起很久之前偶然听到过王涛和孟令彤在楼梯间的对话，当时自己虽然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但因为后来听说王涛和他部门的小姑娘谈恋爱，并没有想着他和孟令彤是夫妻关系。

　　她对李潇潇道：“孟总和王主任关系不一般，就算不是她老公，应该也是很近的关系。”

　　李潇潇郁闷得都要哭出来了：“完了，我之前在孟总面前说了那么多王涛的坏话，我……我几乎每天都在吐槽王涛……”

　　随便在一个人面前吐槽另一个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谁知道别人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所以老人常常教导我们，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乱说，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谭知秋也不好往李潇潇的伤口上撒盐，安慰她道：“不要担心，孟总这么长时间也没说什么，也从来没有刁难过你，她还是公私分明的。你只是吐槽工作上的事，又不涉及人身攻击，没事的。”

　　李潇潇哭丧着脸道：“我人身攻击了啊，我还说王涛这种人表里不一，都不知道他老婆怎么忍受得了他……”

　　这个确实是太过分了，谭知秋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安慰她，只好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一下同情。

　　材料已经做好了，报送材料的事由券商负责，谭知秋可以彻底回家休息了。方庭信开车送她回去。

　　这一晚上的工作本来很疲惫，但是孟令彤生孩子的那一幕实在过于紧张，此刻放松下来反而没什么睡意了。

　　她想起方庭信和高轻对话的那一幕，对他道：“今天谢谢你。说实话那句话不太明显，就是核对原件，我也未必能发现。”

　　方庭信柔声道：“没什么好谢的，这本来就是原则问题。带着那句话上报，无伤大雅，特意作假，性质就变了。”

　　她有些郁闷道：“我没想到高总最后还想摆我们一道。她之前几乎没有深入参与过项目，怎么在最后关头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真是匪夷所思。”

　　他开着车，也没法给她个拥抱，只好宽慰道：“人心本来就很复杂，她那样做无非是想取个巧，并不考虑此事对你们的影响。”

　　她低头道：“还是孟总好，一心只想做好工作，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温和道：“孟总和你一样，每日对着案头工作，一心一意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你们其实是相当单纯的。”

　　他这么说也对，非诉律师，尤其是她这样只做IPO的非诉律师，其实不会面临很多的尔虞我诈，也没有职场纷争，人际关系其实并不复杂。

　　她叹道：“也不知道孟总现在怎么样了，下午我去医院看看她。”

　　他看她情绪不是太好，想着是不是给她找点好吃的，吃饱了郁闷也比饿着肚子郁闷强。

　　他在一个早餐摊前停下来，对摊主说：“老板，来两份肠粉，两碗鸡蛋羹，带走。”

　　他们一夜没睡了，此刻还是凌晨，摊主刚刚摆好摊位，没什么人等候，很快就给他们做好了。

　　她心情还是不太好：“我想回去就睡一觉，都不想吃东西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吃饱再睡，饿着肚子睡一个白天，容易低血糖。”

　　他还记得她会低血糖的事吗？她愣愣地看着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他启动车子，继续往家里开去：“好了，别郁闷了，文件已经报上去了，可以休息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应该高兴的。”

　　她的脑袋确实昏沉沉的，反应也慢：“我不是郁闷吧，就是熬夜熬过头了，各种事情在一起，脑袋处理不过来了。”

　　他笑道：“马上到家，很快就可以睡了。”

　　他把她送到家里，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她说要去洗漱，也没跟他说别的什么，就径自去洗了。

　　洗完出来，发现他已经躺沙发上睡着了。

　　想来也是，他也陪着熬了一晚上，肯定也是困得不行的。

　　她找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回去睡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外面艳阳高照，之前睡得太死没觉得刺眼，此刻却觉得晃得厉害。她适应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白天补的觉不会有晚上睡的觉那么舒服，起床的时候浑身都觉得酸疼。熬夜果真很伤身体。

　　手机上，工作群里有券商发出的信息：“材料已经上传成功。”底下有公司领导和各中介的鼓掌和点赞，老张也代表律师团队回复了。

　　申请材料是顺利报进去了，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她穿上拖鞋想去一下厕所，到了客厅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方庭信却吓了一跳。睡迷糊了，都忘了这里还躺着个人呢。

　　她看他睡得还很沉，就轻手轻脚地从旁边过，生怕弄醒了他。

　　上完厕所又觉得每次都是他照顾自己，如今没什么事了也应该自己照顾一下他，于是到厨房去准备午餐。因为担心厨房里的声音太大吵醒他，她还把厨房门关了，在里边准备做个米饭炒两个菜。

　　冰箱里的东西不算多，但是西红柿、鸡蛋之类的东西还是有的，肉也有，粉丝之类能长期保存的食物也有。

　　她穿上围裙，麻利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