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班回到家，打开灯，只见一切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味道也很清新，一点也不像自己北京那个封存好久的小屋。看来他这几天是经常过来收拾打扫的。

　　客厅的大书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鱼缸，开着小灯。她惊喜地跑过去看，里边有五彩的石子，茂盛的水草，小小的假山，两条色彩鲜艳的小丑鱼游来游去。再看那鱼缸的配置，定时开启和关闭的灯光、过滤器、自动调温器等各种设备都很足。

　　鱼缸旁边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让它们代我陪你。”

　　过了一会儿，收到他的语音电话，她忙点了接听。

　　“看到小鱼了吗？”他在电话那头问道。

　　她还没从惊喜的余韵中出来，高兴道：“看到了！我最喜欢这种不需要每天照顾的小家伙了。”

　　他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我本来想给你买只小猫或者小狗的，但是你不会有空照顾它们，还是买个不那么粘人的吧。”

　　她假装很挑剔：“这个热带鱼缸是个海洋生态系统，也挺脆弱的，不小心还维护不好呢。”

　　“所以我把设备都弄齐全了呀！”他颇为骄傲道，“根本就不用自己照顾，大部分时候它自己能维持。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用手隔着玻璃去追那两条小鱼：“是，你是老板，当然很厉害。”

　　他听出了她心中的怨念，柔声道：“我都快后悔死了。早知道应该好好跟你商量，可惜那几天都联系不上你。”

　　确实也有她的问题，那几天忙得昏天黑地，什么也没有顾得上：“是我的责任，那几天我确实也太忙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咱们之间不分责任。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的责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的。”

　　她怔怔地听着，工作中，生活上，很多人，很多事，总是要争个对错，分清是谁的问题。而如今竟然有人告诉她，可以不用分谁的责任，都会护着她。就为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今天做出冒险决定是正确的。

　　任性一次，勇敢一次，有什么不可以？

　　他在那边半天没有听见她的回应，有些着急：“你在听吗？”

　　她才回过神来：“哦，在听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轻声问道：“我打电话是想问你，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按照白天刚刚说好的约定，他不应该常来找她。

　　但是两个人从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别了那么长时间，说不想见是不可能的，白天在会议室里冷静又克制地见了那一面，根本没有办法弥补相思之苦。

　　她其实也真的很想见他，于是心软道：“好，你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竟然响起了敲门声，她愣神了一瞬间，忙跑去开门。

　　真的是他！

　　他笑盈盈地站在门外，手机屏幕还亮着，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束花。他迈步进来，随手把门关上。

　　她显然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脸上是没法掩饰的惊喜，手脚却紧张得无处安放：“你拿这花，也太招摇了吧……”

　　没等她说完，剩下的话已经被他堵住了。

　　她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空气里唇齿间全是他的味道。他拿着花束的手抵在她的脑后，垂下的花枝有凉凉的湿意传到她的背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微喘着气：“这一下是惩罚你，回来没有告诉我，剥夺了我去接你的机会。”

　　她的脸还在发烫，小声辩解道：“太早了，不想让你早起……”

　　他又凑上来毫不留情地堵住她的嘴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半天才放开。

　　她觉得嘴唇已经开始疼了，终于逮着喘气的机会往后退了半步：“刚刚还说了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有我的责任……”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里边有自己的影子，忽然一把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当然不是你的责任。我只是太想你了。”

　　很温暖的怀抱，很踏实的感觉。

　　前段时间那些如梦幻一般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一去不复返了，真真正正的，有个人成了她的男朋友，在她身边，拥她入怀了。

　　灯光下，客厅的大桌子上，小小的鱼缸旁边放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方庭信坐在沙发上，谭知秋倚偎在他旁边，拿着平板电脑在翻看着什么书。

　　他时不时用叉子从前面茶几的果盘上叉一块水果，投喂着他的小女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扭过头来看她的屏幕：“看的什么书？”

　　她把屏幕往沙发背上一扣，吱唔道：“没什么，放松心情，瞎看的。”

　　他眼尖，扫了一眼就知道是闲书：“我还以为谭律师无时无刻不在学习和工作呢，原来也有闲情看小说呀！”

　　她切了一声：“我又不是机器人，好不容易有时间，为什么不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又给她喂了一块水果：“你喜欢做点什么事情？”

　　她大约觉得倚偎着不是很舒服，干脆躺下来，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喜欢很多事情啊，每年会抽时间带父母去旅行一次，会做一件跟自己以往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比如说呢？”

　　她想也没想：“比如说有一年很无聊去考了个跨专业的在职硕士，最后写论文差点把自己折磨哭。”

　　他很无语，这也叫喜欢做的事情？又好奇道：“还有呢？”

　　她不好意思道：“写完论文之后不相信自己写东西没有天赋，又去写了本小说，发在小说网站上，结果完全没人看，彻底扑了之后才相信自己真的不会写。”

　　他笑道：“总算碰到你不擅长的领域了吧？”

　　她仰望着他的脸，这个最丑的角度他的脸依旧很帅：“我不擅长的也挺多。有一年我突然想学个小语种，就去学了韩语。你知道吗，我原本想学蒙古语，但是他们的文字都是由很多圈圈组成的，每次都要数数几个圈，太难了，我就放弃了。”

　　他乐不可支：“你还学过什么别的语言？”

　　她认真答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学过别的语言？我跟你讲，我还学过俄语，但是教我们的老师是少数民族的，她每次教我们发音，就说‘这个音像我们民族语里的某某音’，我又不懂他们的民族语，所以我也放弃了。”

　　他对这个历程还挺感兴趣：“所以后来你就去学韩语了吗？你学会了吗？”

　　她实话实说：“只会一点点吧，大概看个韩剧什么的没问题，专业用语就差了点。对了，德语我也略懂一点点，原本想在法学理论上有什么成就的，就去学了一点德语，后来学得不好就放弃了。”

　　他笑道：“你语言天赋不错啊，这些小语种还是不同语系呢。”

　　她讲得兴致勃勃：“一般一般啦，纯粹是兴趣，很多事情也是浅尝辄止，体验一把就算了。我最拿得出手的其实弹钢琴，虽然我唱歌不怎么样，钢琴弹得还可以的。对了，王欣桐的古琴弹得很好，每次看完那些血腥的刑事案件现场照片，她就弹一弹古琴平静一下心情。”

　　他有些震惊：“我都不知道你还这么有才华，我原本觉得你法律专业这一块已经很让人惊艳了。”

　　她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多着呢，我有很多从业资格证的，证券从业资格呀，基金从业资格呀，每一本都是能拿来吃饭的。我跟你说，有一年我觉得无聊……”

　　“你怎么老是有无聊的时候？”他不禁打断道。

　　她微微一笑：“在学校的时候法学专业课简单啊，很快就学完了，闲着也是没事。工作之后，我们这个非诉业务看天吃饭，市场好的时候很忙，市场不好的时候就很闲很无聊。”

　　他又问：“你每次无聊的时候就去增长一个技能吗？”

　　她笑道：“也算不得什么技能吧，有时候就是感兴趣，好奇。还有时候是觉得要有点危机意识，万一哪天碰上什么黑天鹅事件，不至于那么惨。人生总要有个Plan B嘛。对了，在来这个项目之前，我还去挑战了一下计算机编程。”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她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要是有然后的话我就显摆了，没说然后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学会，放弃了。不过我跟班上的小朋友们学会了打游戏，可好玩了呢，我打三国杀，能连着打两天。”

　　他左右摇着下巴躲开她的手指：“计算机这个你不用学，我很擅长这一块。话说咱俩的关系真被发现了，你做不成律师了，你还挺多其他技能的，不怕没饭吃。”

　　她动作一滞，笑容也渐渐敛了：“我也确实不是死心塌地在这条路上走多久，只是现在做着很顺手，跟同事相处也很好，时间相对也自由，跟别的很多行业相比也算能挣钱，所以就一直这么做着而已。如果哪天真的不做了，也就算了吧。”

　　坚持梦想是年轻人的事，追随内心和向现实妥协，是经过磨砺的年轻人的事。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能这样想，真好。”

　　她又对他道：“可能是有时候太忙了，偶尔也想休息吧，说不定哪天我就辞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其实那天你问我要不要给你们家当老板娘，说实话我是不太乐意的，我又不是看上你家的矿，为什么要给你当老板娘呢？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