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雨杺热情想借他裙子穿的提议, 周鹤震惊过后猛摇了摇头。

　　非常抗拒地把手从唐雨杺掌间抽离，退行到墙边。贴墙站好, 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然而唐雨杺完全没理解他这是不愿意的意思, 周鹤一向听她的话, 她误以为周鹤这是在跟她客气。

　　“你不用跟我客气！”唐雨杺走过去非要拉他的手, 很大方地说：“我妈妈有教过我, 好东西就是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的。”

　　在她眼里, 漂亮小裙子确实是好东西。

　　不过, 她到底是打哪儿见的男孩子也有穿裙子的？

　　周鹤发现她好像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 抿紧了唇, 看着她。

　　唐雨杺完全没读懂他“死都不想穿”的眼神，拉扯间把他带回房。

　　找出最好看的那条小裙裙，给他比划了一下。非说适合他，要帮忙给他穿裙子。

　　周鹤极力反抗。

　　唐雨杺想法单纯，一直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客气，全程曲解了他的意思。

　　换装过程相当复杂。

　　最后周鹤被迫穿上裙子, 还是因为唐雨杺很彪悍地要扒他的裤子，说是要帮他换衣服。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扒人家裤子呢？

　　吓的周鹤立马把裙子套上了。

　　穿上裙子, 周鹤一度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也就随便她折腾自己了。

　　大约十来分钟后，唐雨杺领着他站到穿衣镜前。

　　周鹤看着镜子里头顶扎着小揪揪, 穿着小裙裙的自己，对唐雨杺生出的那点好感顷刻间消失得干净。

　　这就是个傻子！

　　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傻子有点可爱？

　　他一定是疯了。

　　唐雨杺跟他惊呆的样子成鲜明对比，雀跃间围着他打转, 叽叽喳喳一直在夸他“漂亮”。找来相机给他拍了照，说是留个念。

　　周鹤穿裙子这么漂亮，她觉得自己欣赏实在是太浪费了。非拉着周鹤下楼，要带他出去遛一圈。

　　自从被周家领养后，周鹤第一次开口说话，是穿着小裙子，气呼呼地站在跷跷板边，一脸倔强地对看起来像个白痴的唐雨杺说：“不要。”

　　“……”会说话？

　　“看起来像个白痴”的唐雨杺整个人都惊成了个感叹号。

　　**

　　唐雨杺还小，在她的概念里，小朋友之间发生不愉快的事很快就会过去。

　　她转眼就把周鹤被自己惹不高兴的事给忘了，发觉周鹤会说话，兴冲冲地拉着他聊天。

　　周鹤记仇，事后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趁她不在，偷偷把拍有他穿裙子照片的相机给砸了。

　　相机损毁，唐辉知道唐雨杺碰过相机，认定是她弄坏的。完全不听孩子的解释，当晚狠揍了她一顿。

　　无论唐辉怎么打，唐雨杺都拒不认错。

　　没做就是没做，她才不要被冤枉。

　　打肿了半张脸，口腔里的一颗牙都打松了，流了血，疼的发麻。

　　不过她没哭。

　　跟眼睛红红的曹向梅说自己皮实，扛揍，一点都不疼。

　　挨了顿揍，她转瞬就好像忘了这事。

　　笑嘻嘻地去找周鹤，把忘给他的礼物送给他。

　　是个小弹弓。

　　唐雨杺手把手给他演示了一遍那个小弹弓的用法，告诉他万一她不在，有人欺负他，他可以用这个小弹弓反击，保护自己。

　　周鹤还是有点生她的气，看在她送自己小弹弓的份上，勉强原谅她了。

　　把原本要给她的加盐牛奶倒进了水池里。

　　伸出小手给她揉了揉被打肿的半张脸。

　　算是和好的意思。

　　**

　　暑假过了大半，唐雨杺的作业一个字都没动。

　　成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混，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龙虾。得了有趣的玩意，总第一时间拿去给周鹤看。

　　每天都能滚一身泥回家，在她身上实在看不到半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就因为她特别不像个女孩子，周鹤才格外喜欢跟着她。

　　觉得她跟旁人都不太一样，很有意思。

　　唐雨杺三天两头地闯祸，爱闹腾。周鹤不声不响，很安静。两个小家伙一动一静，在一起的画面竟也是出奇的和谐。

　　时日一长，筒子楼里的老街坊都知道唐雨杺出现的地方，身后必然会有一个很听话的小尾巴跟着。

　　上了点岁数的老人闲来无事喜欢坐在楼道里摇着蒲扇纳凉，偶尔看到孩子们路过，会叫住他们。给孩子们的手里塞瓣瓜果，与他们说一两句玩笑话。

　　“雨杺，你喜不喜欢阿鹤啊？”纳凉的老太太问。

　　唐雨杺仰起热得粉扑扑的小脸，超大声地回应：“喜欢！”

　　老太太把扇子伸到唐雨杺身后，给她扇扇风，转头笑眯眯地问周鹤：“阿鹤呢？喜不喜欢雨杺？”

　　周鹤不说话，两只小手抓着一瓤比脸还大的西瓜，看着唐雨杺。

　　她正值换牙期，门牙掉了两颗，奶声奶气说着话的时候缺牙的地方漏风。

　　周鹤盯着她缺牙的嘴瞧，觉得她满脸西瓜汁咧嘴笑的样子可真丑。

　　算不上喜欢。

　　不过也不讨厌。

　　“喜欢！”唐雨杺又超大声地替他回话。

　　楼道里的老人们被她信心满满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蹲在地上正啃西瓜吃的唐雨杺也不知他们在笑什么，配合着气氛跟着傻呵呵乐。

　　“这么喜欢啊？”老太太玩笑道，“那等阿鹤长大了，要不要娶雨杺做媳妇？”

　　媳妇？

　　周鹤想起唐雨杺爬树的时候把裙子塞在小裤裤里的情景，摇头。

　　老人们又乐开了。

　　“阿鹤这实诚孩子，哄女娃娃的话还不会说。”

　　“就是。”

　　“雨杺该伤心了吧。”

　　唐雨杺完全没在伤心，想着做不成媳妇做姐妹也是可以的。毕竟周鹤长得这么好看，叫哥哥，不如叫姐姐合适。

　　捞起裙子擦了擦脸上的西瓜汁，超认真：“那我就跟阿鹤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周鹤：“……”

　　**

　　近开学，曹向梅把唐雨杺关在房间里，用强制手段监督她写作业。

　　唐雨杺千百个不愿意，在家关了两天，边玩边写，心思浮躁。

　　曹向梅给她送了水果进来。

　　唐雨杺没见周鹤上门来找她，觉得奇怪。

　　提起周鹤，她才从曹向梅口中打探到周鹤前一晚去小卖部给吴晓霞跑腿买盐，回来的时候淋了场突来的暴雨，发烧了。

　　一听周鹤病了，唐雨杺顿时觉得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急匆匆起身想去找周鹤。

　　曹向梅把她按回了座，不给她出门。

　　言明必须作业写完了才可以出去。

　　唐雨杺当即三两口把叉起的水果吃完，果盘推放到一边，埋头专心写作业。

　　功课很快就写完了。

　　唐雨杺把作业本交给曹向梅检查，得了可以出门的准话，都没顾上吃饭，一秒都不带停顿的蹭蹭蹭往外跑。

　　曹向梅跟出门想叫住她，转眼就不见了孩子的踪影，只能由着她去。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在外走两步都能热出一头一脸的汗。

　　唐雨杺小跑着到周家，热的汗津津的。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周鹤的床边，伸手摸他的额头。

　　烫手。

　　周鹤没什么精神，趴卧在凉席上正浅睡。被摸了额头，睁眼看她。

　　吴晓霞拧了毛巾给周鹤擦汗，见唐雨杺一身热汗，转手又重新拧了毛巾，把唐雨杺抱怀里给她擦汗。

　　“这么热的天还跑啊？这傻孩子，别回头给自己热中暑了。”吴晓霞说。

　　唐雨杺挺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周鹤，说：“听我妈说阿鹤病了，我来看他。”

　　“吃饭了吗？”吴晓霞问。

　　唐雨杺摇头，问：“阿鹤吃饭了吗？”

　　“就喝了一点粥，他吃不下。”吴晓霞把唐雨杺放回床边，说：“霞姨给你把饭菜热热，搁这吃点。”

　　“不要。”唐雨杺爬到周鹤身边，抓了抓他的手，说：“等阿鹤想吃饭了，我跟他一起吃。”

　　吴晓霞也没勉强她，拿了些零食放到床边，叮嘱她：“饿了跟霞姨说，霞姨给你做饭吃。”

　　唐雨杺点点头，乖巧应了声：“好。”

　　风扇往床边拉近了些，吴晓霞把白色的药丸掰成两半，半片药丸放进瓶盖里备用。倒了杯温水，哄周鹤吃药。

　　这个药很苦，周鹤光是嗅着味都皱眉。紧抿了唇，一直摇头，怎么都不愿意吃药。

　　唐雨杺盯着周鹤看了会儿，提议：“阿鹤，你要是不想吃药，我烧纸给你看呀！”

　　“……”周鹤一怔，看着她。

　　“你不是喜欢火吗？烧纸给你看，你会不会高兴点儿？”唐雨杺歪着脑袋看他，煞有其事道：“我妈妈说，人心情好了，病就能好得快！”

　　“大热天烧纸，会不会……烤熟？”吴晓霞迟疑道。

　　竟然真的把这话听进去了？！

　　周鹤一脸震惊地看着吴晓霞。

　　确实，长得像是会做出这种蠢事的样子。

　　周鹤慢半拍伸手，主动拿走吴晓霞手里装有半颗药丸的瓶盖。药丸倒进嘴里，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好苦！

　　周鹤拧着眉，吐了吐舌头。

　　唐雨杺迅速剥了颗奶糖塞进他的嘴里，夸他：“阿鹤棒棒！吃了药病就能好了！”

　　吴晓霞总算松了口气，揉了揉周鹤的脑袋，跟着夸了声：“真乖。”

　　唐雨杺有样学样，学着吴晓霞的样子伸出小手揉周鹤的脑袋，把他睡出的呆毛抚下去。

　　揉了一手的汗，掌心在周鹤的衣服上蹭蹭，动作自然地把汗渍都蹭他衣服上。

　　“……”周鹤躺回床上，看着她。

　　吴晓霞把床收拾了一下，问：“雨杺，你要在这跟阿鹤一起睡午觉吗？”

　　唐雨杺利落把拖鞋蹬掉，躺到周鹤身边，乖乖巧巧应了声：“好。”

　　小奶音太萌，吴晓霞听着欢喜，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子。

　　简单交代了几句，吴晓霞出去了。

　　周鹤嘴里含着糖，苦味很快就缓了过去。盯着面对面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睡觉的唐雨杺看了会儿，把她搭着自己肩的那只手拿开。

　　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感觉身后一只胳膊又搭回了他的肩上。

　　睡相可真差。

　　他不由有些嫌弃，把她的手再次拿开，往床边挪了挪。

　　药物的安眠效力上头，周鹤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被一只小脚丫猛蹬了一下。

　　周鹤还没转醒就被踢下了床。

　　痛的哼唧了一声，揉着撞疼的膝盖，气鼓鼓地坐在地上。

　　唐雨杺被他掉下床的动静吓醒。

　　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往床边爬了爬。看着坐在地上气呼呼的周鹤，问：“阿鹤？你怎么坐地上了？”

　　周鹤看着她。

　　还有脸问他怎么坐地上了？

　　好气啊！

　　鼓起腮帮子，像只胀气的河豚一样，气到不想说话。

　　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对方一会儿，唐雨杺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说：“阿鹤，我饿了。”

　　周鹤没吭声，犹豫片刻，气鼓鼓地站起来。给她拿了面包，递给她。

　　唐雨杺笑嘻嘻地接过面包，撕开包装。掰了一半面包分给他，说：“阿鹤，给你。”

　　周鹤原本想做个有骨气的人，不吃她给的面包。

　　但好巧不巧，他空空的肚子也开始叫唤了。

　　不情不愿地接过她给的面包，跟她一起并排坐在风扇前。

　　一边生气，一边和她一起啃面包吃。

　　作者有话要说：气呼呼·鹤vs完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觉得面包很好吃，自己的吃完了，还咬走他手里最后一口面包·杺

　　暴躁小阿鹤：……

　　谢谢“我爱每一天”小可爱的地雷~

　　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