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和阿尔布雷希特在那边吃美食，把旁边的车夫和其他商队的人馋得啊。有人试图用金币跟着交换，结果惨遭拒绝。

　　吃美食，吹着夏末的轻风，旁边开放着一大簇一大簇的圆锥石头花，也就是俗称的满天星。此等生活说如此恬淡，美好，惬意。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希尔问道。

　　阿尔布雷希特正在把吃剩的骨头埋进土地里，这是黑暗精灵的习惯，他们认为这样的话骨头就能很快被土地分解，化为自然的一部分。听到希尔的问题后阿尔布雷希特从地上起来，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奥伊廷国王的提议好诱人。”

　　“是啊，真的很诱人。”希尔感慨道。

　　03.

　　目前正值夏末，但今天的圣城却格外的热。

　　天空上连一片云都没有，太阳毫无阻碍地从空中笔直地射了下来，火辣辣地灼烧着奥伊廷国王的脖颈。

　　他坐在墓园里，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他一遍一遍读着王后墓碑上的字迹，两行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但是他此刻确实面无表情的。

　　哦是的，他爱自己的王后，很爱。

　　但他更爱自己的帝国和自己的权力。

　　——

　　第二百四十七章

　　01.

　　希尔到达法玛古斯塔时那里时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 这几日外面都是阴沉沉湿漉漉的，感觉全世界仿佛都浸泡在雨水中一样。希尔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雨中沉沉的天空，有种想要睡觉的冲动。

　　黑暗教廷为迎接魔王大人摆出了很正式的架势来, 希尔也就端着逼格被迎接了。

　　门罗在雨中单膝跪地亲吻了他的手背，他身后黑暗教廷的五大使者也都垂着头行礼。凄风苦雨, 天昏地暗。

　　希尔看着雨水中的门罗, 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拽起来捏着他的下颌就吻了上去。

　　当着众人的面。

　　门罗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

　　至于这会产生什么后果希尔没啥兴趣, 反正他就这么做了。

　　希尔唇角扬起, “专心点。”他低声说道。门罗的另一只手握着教皇权杖, 他将手指覆盖上了他的手背，握得挺用力的，有点青筋暴起的感觉, 雨水打在他们的交叠的手背上，这画面显得诱惑而有张力。

　　兀的升腾起来的炽热气息带着魔力乱流的波动，这种高阶魔族碰撞时所产生的余波都令周围人睁不开眼。

　　当然他们也不敢抬头去看。

　　这一吻结束后希尔松开门罗, 门罗慢了一拍才松开希尔。

　　然后希尔冲着他微微一笑：“这个欢迎仪式我很满意。”

　　“能让您满意是我们无上的荣幸。”门罗说道。

　　“嗯，是不是接下来就该说欢迎过来指导工作了？”希尔调侃了一句, 接着往大厅里走去, “好了，流程差不多就行了。”

　　进去别厅后希尔直接窝进了那边的沙发里, 在穿过教会内部时他没用魔法隔雨，故意让自己淋得湿答答的, 他将双脚搁在桌上, 看起来没有丝毫收拾自己外套的想法。他本人正在在观察自己的手指，头也不抬地说道：“好久不见了，门罗。”

　　“的确有一段时间了, 希尔。”门罗将门掩上，背对着希尔说道。

　　希尔左看看右看看，从那边的花瓶里拿了一朵玫瑰投掷向门罗后背，“我觉得我们这对话的开场白有点心酸。”

　　“是吗？”

　　玫瑰飞到半路后变成了一个飞镖，门罗转过身伸出手指想要夹住飞镖。

　　“是啊。”希尔看着门罗的手指在触碰到飞镖的刹那飞镖又变成了玫瑰花，花瓣洋洋洒洒地散了下来，携裹着清冷的玫瑰香扑面而来。“明明是情侣，”希尔说，“但我们总是在说‘好久不见’。”

　　“其实虽然说是‘好久不见’，但其实上个月也见面了。比起其他分隔两地的情侣已经足够好了。”门罗张开五指将四散的花瓣用魔力聚拢一处，那些花瓣被淡蓝色的光芒包裹着，重新还原成了玫瑰花原本的形态。

　　“啊，时代所限。”希尔注视着玫瑰花说道：“也是，在这样的时代对于一些恋人来说，经常是一个转身就是永别。”

　　“是这样的。”门罗走到花瓶旁把那个起死回生的玫瑰花重新插了进去，“您似乎总是把‘这个时代’挂在嘴边。”

　　“恩，因为我的嘴比较长，凸起的长度比较多，所以总得挂点什么，挂个时代在嘴上显得逼格很高。”希尔说。

　　门罗：“……我说您啊，好歹注意一下您的形象。”

　　“我以为我说了一个很风趣幽默的话呢。”希尔悻悻然，“而且毕竟是恋人，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去原谅我龌龊的一面，我们坦诚相待不好吗？”

　　“……您的用词总是这么的别出心裁。”门罗说。

　　希尔乐不可支，被门罗深深娱乐到了。

　　娱乐完了后希尔起身走到衣柜那边背对着门罗脱下被雨打湿的外套，门罗走到希尔旁边服侍他将衣服一件件换上，门罗的目光很沉静，看不出有欲望在。

　　希尔左手拿着一杯加了冰的咖啡在喝，同时近距离观察着门罗的面容和表情。在门罗弯下腰给他整理腰带的时候，希尔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抓住门罗的领子吻了上去。

　　这一吻比在外面的吻深入激烈多了，他温热的手指扣住了他冰冷的脖颈，愉悦褪下了温情的外表，只剩下更深沉的欲望和掠夺。

　　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希尔放开门罗，满意地捕捉到了门罗眼里未消失的激烈情愫。不过很快门罗就克制了自己，他低下头继续帮希尔整理腰带。

　　这样的门罗真的是诱人极了。希尔想到。

　　他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将里面的冰块嘎嘣嘎嘣嚼碎。

　　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清晰。

　　希尔看到门罗的喉结动了一下。

　　希尔将嚼碎的冰块咽了下去，于是他的喉结也跟着动了一下。

　　门罗深吸了一口气，“恐怕我要失礼了，吾主。”

　　下一秒，他吻了上来。

　　原本被冰块几乎麻痹的舌尖以及咖啡苦涩的醇香与深吻混合在一起。

　　外面雨声低迷，室内欲望蔓延。

　　02.

　　接下来希尔和门罗一起用了午饭，一起做了一些情侣应该做的事，散步，说点酸唧唧的话。有点例行公事的感觉，但是因为有感情在，所以即使是‘例行公事’也相当有趣。

　　在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让希尔和门罗不得不返回房间去。

　　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空气相当的压抑，这是整天最潮湿最闷热的时候。天空上是黑色的浓云，雷声滚滚，雨突然就下了起来，毫无征兆。——不过一切也可以都称之为征兆。

　　“法马古斯塔似乎多雨。”希尔说。

　　“嗯，尤其是这段时间。”门罗回答。

　　滂泼大雨直接疯狂地敲打在了大地上，树叶沙沙作响。雨水的声音近乎于轰鸣。风也越来越激烈，仿佛弓上的弦在颤抖。希尔望着外面的风景出了神。

　　“我听阿尔说你遇到一些麻烦事。”门罗说道。

　　“我有两点不明白，”希尔转过身倚靠在窗台上，他的身影挡住了身后的光。于是屋内的光线瞬间熄灭了一半，魔王的阴影覆盖上了黑暗教皇。“第一，他应该不太喜欢你，不会主动和你说这个的。”

　　“他的表情告诉我的。”门罗说。

　　“哦看起来他cos了一波刘敏涛。”希尔说，“嗯……我觉得你此刻的表情是‘虽然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我并不想知道’。”

　　门罗咳嗽了一声扯开话题：“那您疑惑的第二点呢？”

　　“第二点是为神马你会叫他阿尔，叫得如此亲密。”希尔说。

　　门罗无语了一秒。

　　“好吧，说点正经的。”希尔说道，他往墙上一靠，语气清淡地开始描述此前发生的一切。外面是狂风暴雨，屋内的氛围显得有些宁静。

　　希尔说完后门罗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希尔说道：“你对次怎么看？”

　　“我和您的看法应该是差不多的。”门罗回答。

　　“你知道我的看法吗？”希尔问。

　　“大概能猜出来一些。”门罗说。

　　“喔。”希尔应了一声，主动问道：“你觉得教皇做事有多绝？”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门罗说。

　　“什么事都很复杂。”希尔手握成拳噙着笑意锤了下自己的心脏部位：“你不诚心。”

　　“因为聪明人的花花肠子太多了，有时候很难去做一个判断，毕竟所涉及的因素太多，很多时候甚至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门罗回答，他的瞳孔里依旧是一片安静，就这么看着希尔。

　　“聪明人花花肠子太多啊，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别和他们智斗，而是把他们开膛破肚，直接把肠子都扯出来。”希尔笑着说出了很瘆人的话。

　　“您说的很有道理。”门罗说。

　　“那你觉得奥伊廷国王呢？”希尔问。

　　“接触的并不是很多。”门罗回答，“所以无法判断。”

　　“哦。”希尔潦草地点了点头，“最近这边的事情多么？”

　　门罗：“多，因为可用的人比较少。”

　　希尔：“别累着自己。”

　　门罗：“因为是魔族的身体，所以不会累。”

　　希尔：“你成功地把我那句话变成了废话，以及没话找话。”

　　门罗：“……抱歉。是我的错。”

　　希尔此时已经坐在那边的桌前了，他的食指和拇指玩弄着羽毛笔，光影投在羊皮纸上，氤氲得模模糊糊。“虽然你这里很忙，但麻烦再抽出一些时间吧，接下来我需要你。”

　　门罗沉声回答：“义不容辞，您身边才是我真正的容身之处。”

　　希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奥伊廷国王的名字，然后画了个圈：“听着，我有个想法。在战斗时会为了诱敌深入所以会卖个破绽，那破绽本身即使有七分虚假，但也有三分是真实的。而我现在，就要去抓住那三分真实。”

　　羽毛笔被希尔直接捏成了两半，墨水泼洒在了羊皮纸上。

　　希尔的眸光在烛火中一明一灭。

　　“来，帮我完善计划。

　　我们速战速决。”

　　外面大雨倾盆。

　　——

　　第二百四十八章

　　01.

　　奥伊廷帝国, 边陲。光明教堂。

　　在这种边陲小镇里的教堂时常不符合光明教堂的规格，比如门前的台阶比规定的要少一些，十字架有点生锈了, 神像上落了灰，雕花玻璃有些地方破损了。

　　这是难免的事情, 毕竟人连肚子都无法填饱的话, 时常忘了自己的信仰是什么。对于一般人来说，肉体上的折磨比精神上的折磨更可怕。

　　光明教皇站在教堂的十字架下面, 这里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他就是从这个教堂里接受洗礼而成为神职人员的。他并不是个恋旧的人, 只是前日突然间回忆起了这里，于是就动了回这里看看的想法。他的行踪只有很少人知道。

　　他回到这里后得知当初给他洗礼的那个神父已经死了，不是老死的, 而是被人沉入河底的，原因是亵渎教皇。他在仔细询问，才得知神父声称当代教皇是他洗礼的, 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已经构成了重罪，于是就根据圣典沉河了。他没从河里飘起来, 标志着光明神已经舍弃了他, 所以他在说谎。

　　教皇站在十字架下，回忆起了当初神父和蔼的笑容。他以为自己从不恋旧, 然后却发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原来没有忘却。

　　然后教皇微微皱起了眉。

　　大厅里的灯光是暗且斑驳的，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并不瞩目, 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那黑暗中一样。为首的那人选了角落的一个椅子, 很随意地平伸双手，后面的人立刻替他脱掉了黑色的大衣。接着他摘掉头顶的黑色礼帽放在桌子上，等他坐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已经替他倒满了有着血腥味的酒。

　　“希望你原谅我的失礼, 教皇冕下。”希尔说。

　　“你并非本人前来，所以我即使不原谅也无法做什么。”光明教皇背对着他说道。

　　希尔微微一笑：“用灵魂法术操控人类傀儡，让其成为一次性用品，这样的手段恐怕让教皇冕下您厌恶得很吧。”

　　“既然你是恶魔，你用什么邪恶的手段那我也不会感到意外的。”教皇转过身，说道。

　　希尔——或者说希尔操控的傀儡抿了口有着浓烈血腥味的酒，在这种状态下希尔只能感受到模糊的味道：“但是您作为人类的邪恶手段可常常令我感到意外。”

　　“来自恶魔的指责么？”教皇说道，“有趣。”

　　“来自教皇的辩解吗？”希尔说道，“无聊。”

　　教皇并没有动怒，他垂眸看着脚下摇曳的光影：“那么，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告诉我我身边有您的间谍，以至于您能瞬间知道我的动向吗？”

　　“这是其一。”希尔摇了摇手指，“你身边的确有我的间谍，而且是很亲近很亲近的那种，所以我才能一直抢先一步，才能从容化解你的所有招式。”

　　这就是一场危险却凶狠的博弈了。

　　希尔仿佛在直指特里萨一般，而教皇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特里萨。

　　那么特里萨是安全的吗？——当然是安全的。

　　因为希尔在此前就命令特里萨不和这边产生任何联系，让特里萨诚心诚意地为教皇做事。而今天，这个命令就派上了用场。教皇回去努力去排查身边的人，即使再怎么调查特里萨，他也是无辜的。

　　当时的那些博弈，可都是希尔见招拆招化解的。对付教皇的那些招式，还用不着内奸。

　　教堂的地面长了一些地衣，角落里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蜘蛛网，上面悬挂的尘埃被风吹得看起来摇摇欲坠，但事实上却被蜘蛛网牢牢黏住了。

　　“其二，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情。”希尔说道。

　　“请说。”教皇说道。

　　“你会阻止我和奥伊廷国王的单独会面吗？”希尔脸上带着浓郁的笑容，问道。

　　教皇思考了一秒便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

　　教皇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因为你怎么知道你们的单独会面不是我安排的呢？”

　　希尔听到后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来。不错，不错，与聪明人博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他直接站起来，将杯中的酒泼向那边的烛台，烛台的火焰兀的就窜了起来，让希尔的面容瞬间亮了，且狰狞如同厉鬼：

　　“第三点，你女儿爱丽丝现在在我手里。”

　　教皇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希尔再次爆发出大笑声来，他疯狂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教堂里，他的身上不断地涌现出黑色的雾气，接着变成一具人类尸体，跌落在地面上。他身后的随从也都变成了人类的尸体。

　　教堂里魔气冲天，而教皇脸色铁青。

　　02.

　　一切的证据仿佛直指特里萨雪莱，但光明教皇知道背叛的不是他。他此前就对特里萨有所怀疑，所以从去年开始对他进行了他自己不知道的严加监视。

　　更何况，这些证据本身是那个可恶的魔王给他的，那就更不可信了。

　　反复思考之后，光明教皇得出了结论：魔王在忌惮特里萨，他想要通过教皇之手除掉他。

　　但是教皇同时也明白，他身边的确有人出卖了他的消息，女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别的不说，单是这次魔王能够直接在这个教堂找到他，就说明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

　　那么，这个人是谁？

　　知道他这次动向的人可并不多。除却身边的几个忠实手下，还有就是奥伊廷国王了。

　　光明教皇猛地眯起了眼。

　　理论上，比起特里萨，他更不相信奥伊廷国王会背叛。

　　自奥伊廷国王一出生，他就开始培养他了，再加上各种手段的洗脑，操控和折磨。

　　正因为相信这样调教出来的奥伊廷国王不会搞事——他专门假装给过他机会，然后再残忍地把希望给粉碎掉，把他在意的东西一个个毁掉，这样多来几次后，奥伊廷国王就乖乖的了——所以这两年，光明教皇就没有在他身上做过多关注了。

　　如今……

　　不，这也可能是魔王的计谋，需要再等等。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