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阿利盖利在旁边木然看着，感觉希尔无论做什么事情也别想在今天挽回他的形象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01.

　　这天一大早, 希尔就接到了一个消息，奥伊廷帝国的王后因病去世了，国王为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光明教皇决定追封她为圣教徒，然后还邀请了魔王大人一起参加这个重要的葬礼。

　　“光看表面似乎很正常。”希尔说, “说起来奥伊廷帝国的王后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了吗？”

　　“吾王, 只要有那位王后使用过的东西，我就能通过魔法推算出来。”巫妖阿利盖利说道。

　　明确这一点对于希尔来说很重要。

　　如何找到那位王后使用过的东西是一个问题, 希尔想了几分钟后就懒得动脑子了, 于是将这个任务直接交给了那三位国王, 两天后玉兰大帝就送来了一个奥伊廷帝国皇后使用过的镜子，这是当年玉兰王后和奥伊廷王后相互交换礼物时留下的。

　　接着巫妖阿利盖利通过魔法占卜，判断出奥伊廷帝国王后的确是再前几日去世的事实。

　　“所以奥伊廷帝国王后还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了啊。”希尔坐在黑石塔上摸着下颌说道。

　　这一天天气并不好, 黑石塔那一带平原都刮着狂风，不远处的魔都撑起了防护阵法，免得狂风把一些还没有完成防护的建筑给刮倒。

　　卧室的窗户禁闭着, 风将窗户吹得哗啦啦得响。卧室里只有一盏灯亮着，或者说有一盏尔文在书桌上亮着, 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将希尔的面容分割成阴暗和光明两面。

　　“吾王，其实我不太明白, ‘节骨眼’指的是？”死亡骑士哥尔德尼亚问道。

　　“哦，在我灭了光明教会之前的所有时间都称为‘节骨眼’。”希尔说。

　　哥尔德尼亚：“……”

　　哥尔德尼亚：“吾王, 您未免也太……”

　　“嗯？”希尔斜着看向哥尔德尼亚。外面狂风怒号。

　　“嗯……霸气绝伦。”哥尔德尼亚昧着良心回复道。

　　“这还差不多。”希尔说道。外面的风似乎也小了一些。他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手指, 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太可疑了。”

　　哥尔德尼亚开了个玩笑：“吾王您怂了吗？”

　　“是的我怂了。”希尔说。

　　哥尔德尼亚：“您……”

　　希尔：“我。”

　　哥尔德尼亚忍不住摸了下后脑勺：“我这算试探成功还是试探失败？”

　　希尔笑了，他伸手捏了下哥尔德尼亚的脸蛋：“手感不错。”

　　“……啊？”

　　希尔起身走向门口, 门口趴着的地狱犬懒洋洋爬起来跟在希尔的身后，哥尔德尼亚也抬步跟了上去。他们三就这么走到了漆黑的走廊里，希尔每走一步就有一节走廊两旁的灯亮起，希尔摆了摆手说：“不需要点灯，尔文。”

　　于是走廊里刚刚点燃的灯全部灭了，尔文悄无声息的缩成一个小小的火苗，安静地落入了地狱犬的燃烧的瞳孔中。于是走廊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地狱犬的眼睛发着光。

　　“任何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都会让我感到慌乱。”希尔在一片黑暗中说道。

　　“但是您现在完全看不出慌乱。”哥尔德尼亚说道。

　　“那是因为黑夜遮住了我的表情和你的眼。”希尔用叹咏调似的声音说道。

　　“额那个我们不是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吗……”哥尔德尼亚说。

　　“闭嘴你个一点都不浪漫的家伙。”希尔嘴角一抽。

　　“对不起吾王，我太笨了。”哥尔德尼亚熟练地认错。这熟练的样子让人心疼。

　　“……算了回归到原来的话题，也可能是我表面上淡定但内心慌的一笔。”希尔说，“可能会惊慌失措地做一些没有理智的举动。”

　　“比如说什么？”哥尔德尼亚问道。

　　“比如把境内的光明信徒全部抓起来杀个三分之一。”希尔说。

　　哥尔德尼亚再次陷入了沉默：“……我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了，吾王，看起来您所认为的‘慌乱’和大众意义的‘慌乱’不太一样。”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可能是因为我的话语过于完美无缺以至于没有任何槽点吧。”希尔毫无自觉性地说道。

　　哥尔德尼亚此时都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了：“不，您的这话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坑啊。”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黑石塔的底端，从门里出来后，席卷旷野的风扑面而来。

　　希尔鬼嚎了一句“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后，摊手：“不管怎么说还是过去吧，然后见招拆招。”

　　希尔和属下的相处越发的随意任性了，这是个很好的征兆。

　　02.

　　这趟去奥伊廷帝国的旅程希尔选择将黑暗精灵阿尔布雷希特带在身边，因为对方的本职就是魔王护卫来着。

　　到达奥伊廷帝国的第二大港口时，希尔目睹了毕生难忘的画面。——这里正在闹瘟疫。

　　“人并不严重，主要是牲畜。”随同的光明教士介绍道：“这里此前对吾主的信仰并不虔诚，所以吾主惩罚了他们。但因为吾主过分慈悲，所以只是先对牲畜动手了。”

　　“原来如此。”希尔表面上说道。

　　船缓缓穿过飘满了牲畜尸体的海面，停泊在了港口上。港口恶臭弥漫，路上的人并不多，都掩着口鼻。

　　希尔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象，然后拿投影石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了。嗯……回去后就能做个新闻了，什么我国国泰民安，国外水深火热啥的……这个很新闻。

　　很快到了圣城外面，希尔没有进入圣城的打算，他其实有点担心教皇不要脸地动用重兵把自己直接留在这里。反正他觉得如果他是光明教皇的话肯定会尝试这么做的，不过看起来光明教会比他要脸……这让他放心不少，觉得光明教皇以后绝对斗不过他。

　　希尔到了不就后王后的葬礼就开始举行了。葬礼本身是充满着沉重压抑的氛围的，奥伊廷帝国国王的脸一直紧绷，他的两个儿子都哭成了泪人。

　　希尔在旁边没有太多的感触，他配合着流程，心里却在走神。自从圣骑士艾弗丁恩的事件后，黑暗教廷和光明教会在表面上居然假惺惺的和气了起来，希尔此前去进行一些隔空喊话本来是为了试探和恶心一下教皇的，最初光明教皇的确被恶心到了，但后来他居然也开始配合希尔，也进行了一些“共同守护大陆”之类的隔空喊话，让希尔对他刮目相看。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希尔拒绝参加这个葬礼，无疑是有些“崩人设”的，可能会造成一些负面的效果。这希尔当然知道。所以他即使担心，也知道自己必须过来。

　　至于担心……希尔一向认为强者不是摒弃了所有负面情感的，凡是正常人都会拥有一些负面的情绪，比如暴躁，生气，害怕，懒惰，想要迁怒……而强者则是能够克制这些的人。所以希尔对自己那些负面的东西也会坦然接受。

　　“国王都没有哭。”阿尔布雷希特在希尔身边小声说道。

　　希尔端详着奥伊廷国王的表情，感觉他应该是在悲痛的，于是回了一句：“可能在心中流泪吧。”

　　葬礼的流程走完后天已经黑了，出来后光明教皇本人正在别殿里等着希尔。

　　希尔简单地打量了一眼这个一直以来的头号敌人，怎么说呢，对方的打扮和模样长得“很教皇”，很威严的中年男性，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神情悲悯。听说已经一百多岁了。不过希尔这个身体好像几百岁的样子，所以也不好对此评论啥。

　　“葬礼总是让人流泪的。”希尔没话找话。

　　“婚礼也是。”教皇说道。

　　“你这话有点意思。”希尔继续没话找话。

　　教皇微微一笑：“国王陛下在三个月后就会有新王后了。”

　　这次希尔不需要没话找话了，他有很多话要说：“别告诉我新王后是你的手下。”

　　“奥伊廷帝国的子民们都是吾主虔诚的信徒。”教皇用慈悲的口吻说道。

　　“看起来你是默认了。”希尔说。

　　教皇又微微一笑，“我也是从冰帝陛下那里得到的灵感。”

　　哦。教皇把奥利维亚当成了希尔这边的人，然后认为希尔是强迫冰帝娶了奥利维亚以此来控制冰之帝国。

　　“您还真是对我推心置腹。 ”希尔嘲讽地说道。

　　“仅仅是闲谈。”教皇说。

　　“哦，那国王陛下还真是听您的话。”希尔继续说道，然后他往外面走：“我先走了。”

　　“不聊天了吗？”教皇问道。

　　希尔继续往外面走：“因为我不想在这个房间里继续呼吸你吐出来的空气了。”

　　“原来如此。”教皇说道。

　　希尔还真停下了脚步：“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被骂到这个份上还如此的淡定？”

　　教皇依旧在微笑：“这些与此前魔王陛下所给我的相比不算什么，而且我知道您是在说真心话，并非刻意辱骂。”

　　“也许是因为我的真心话和辱骂太像了。”希尔撇了下嘴，毫无风度地说，“不过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你身上会有更多的血腥味呢，光明教皇冕下。”

　　“您身上的气息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充斥着血腥和霸道。”光明教皇说道。

　　“那看起来我们是神交已久。”希尔淡淡地说道，然后单方面结束了这个对话。

　　从别殿出来不久后希尔就遇到了奥伊廷国王，奥伊廷国王在看到希尔后表情有些激动，但欲言又止。希尔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所以主动说道：“看起来你有话对我说。”

　　“我可以占用您一段时间吗？”奥伊廷国王问道。

　　“假设你知道我是魔王？”希尔说。

　　“我当然明白。”奥伊廷国王说道。

　　“那好吧。”希尔说。他正在严格遵循着此前的话语：他要见招拆招。

　　奥伊廷国王将希尔带到了一个山坡上，说：“这里没有教会在监视。”

　　“恩。”希尔说，“说吧。”

　　“我的王后并非是病死的，至少病的不是他，而是这个被光明教会操控的帝国！”奥伊廷国王无比激动地对希尔这么说道。

　　天上的星星在闪烁着，地上的城市则被包裹在流动的光芒中。

　　来了。希尔在心中想到。

　　——

　　第二百四十六章

　　01.

　　“我的王后并非是病死的, 至少病的不是她，而是这个被光明教会操控的帝国！”

　　这是一句很令人动容的话，这也是一个很令人动容的男人。

　　希尔看到了他眼里的沉痛和决然, 这些是真的，并非演出来的。

　　此时他们是在山坡上站着, 山下有一条河水, 城市在河对岸，有着影影绰绰的灯光。从这里看过去河对岸的城市, 那似乎和天上的群星一样遥远。

　　黑暗精灵阿尔布雷希特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希尔身后, 他提着一盏黑铁风灯, 上面有着淡蓝色的灯罩，里面的燃料里混杂了一些木屑，燃烧后发出了清新的松香。

　　毕竟是夏天, 此时有着不少蚊虫，飞舞在风灯外面，将灯光弄得一闪一闪的。

　　“魔王陛下, 我真的很爱她，非常爱。”奥伊廷国王认真地直视着希尔的眼睛, 说道。

　　“我能体会出来。”希尔说道, 他是真的能体会出来奥伊廷国王那激烈的感情。

　　“但是教皇居然，居然……”奥伊廷国王握紧了拳头, “魔王陛下，您能帮助我吗？”

　　“你希望我如何帮助你？”希尔问道。

　　“我可以和您里应外合, 将光明教会一举攻破。”奥伊廷国王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天色昏暝，能看到比黑暗颜色更深的跨江桥梁的影子。仿佛是一个巨兽横卧在江面上，盯得久了会起了幻觉, 仿佛它在动。希尔注视了桥梁一会儿，他不用去继续看奥伊廷国王了，因为他已经判断出对方的表情无懈可击。

　　一切都顺理成章啊，先是从玉兰大帝和巫妖阿利盖利这里明确了王后的确去世的消息，接着光明教皇那里得知了他做了啥事，然后又从国王这里得知了更多事情，最后提出里应外合，同意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希尔盯着夜色中的大桥，最终说出来的是：“我会回去考虑一下的。”

　　奥伊廷国王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他也没有对此克制：“也是，您会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想要去和魔王合作的。”

　　站在对方角度的确如此。希尔明白。

　　“不过我相信您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的，毕竟您是魔王，而我只是个人类。”奥伊廷国王说道。

　　以人类之身去欺骗魔王的确不大可能……可信度又增加了一些。

　　“嗯，我最好决定后会过来联系你的。”希尔说道，他此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没有惊喜或者冷淡，仅仅是这么说道。然后他抬步往山下走去：“走了，阿尔。”

　　阿尔布雷希特冲着奥伊廷国王点头以作告别，接着提着风灯和希尔一起离开了。

　　此时夜色更深。

　　02．

　　希尔没有在奥伊廷帝国逗留，在参加完王后的葬礼后就离开了。接着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行，目的地是法马古斯塔，黑暗教廷。

　　一离开奥伊廷帝国境内，黑暗精灵阿尔布雷希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吾王，吾王，您觉得怎么样啊？”

　　“你是怎么看待的？”希尔反问道。这家伙在奥伊廷帝国看起来冷静淡定得像个背景板，其实心底里也痒痒得很啊。

　　“我觉得可信度很高。”阿尔布雷希特说完后说了一番他自己的推理，希尔纠正了其中了几点，阿尔布雷希特听得频频点头：“您这么一分析后，感觉可信度比我想得还要高！”

　　“那反过来思考呢？”希尔问了第二个问题。

　　“反过来思考的话，如果这是光明教皇的阴谋，那么他是故意杀死王后以促成这个会面，那国王……但国王的悲痛看起来是真实的，所以他想把魔族和奥伊廷国王一网打尽？但是这太贪心了吧？国王再怎么是傀儡，但他毕竟也是奥伊廷帝国公认的国王。”阿尔布雷希特说道，“而且他就不担心我们真的和国王联合在一起干他一波吗？”

　　“嗯。”希尔点头，“然后呢？”

　　“除非国王也有问题。”阿尔布雷希特挠了挠头，“啊，人类的想法好复杂，想得我脑袋疼。”

　　“不着急，慢慢想。”希尔说，“反正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回去。”

　　这一路的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看看沿途的自然风景，观察沿途的风土人情，当然，走一路，吃一路，这是免不了的。

　　因为尔文没有随行，所以这一路是希尔自己动手烹饪的，阿尔布雷希特幸福得差点飘上天去，之后回到魔界他大肆炫耀了一番，被其他长老拖入小巷子暴打后也持续炫耀。‘即使我被打死，连羽毛也腐烂在泥土里，我也要用喑哑的声音嘶吼出炫耀的话语。’

　　哦顺便一提，阿尔布雷希特把这件事真的炫耀了整整一年，直到这年冬天的时候，希尔还无意中听到他对其他长老炫耀…………也是醉了。

　　路上调料有限，但也可以随途就地采摘。

　　人界的食材和魔界相比是有一些差距的，但比起地球上的来说已足够好吃。

　　碧蓝的天空看起来并不澄澈，反而如同水彩画里的蓝色一样有着画布的纹理，云也浅浅淡淡的，阳光再强烈一些的话，感觉云都能被照透而露出那淡蓝色来。

　　阿尔布雷希特提着四尾刚抓来的鱼回到营地中，希尔不认识这是啥鱼，不过剖开来看它腹部厚厚的脂肪，就明白这吃起来味道一定不错。先拿一条做了鱼汤，剩下的直接烤了。

　　鲜美浓郁的鱼汤看着就令人食欲大振，希尔并没有用过多的佐料，除却必要的盐之外，只放了一些调味的草药，这让鱼汤喝起来想当的鲜美以及原生态。那淡淡的香味在舌尖口腔里徘徊着，久久不去，回味无穷。

　　与口味清淡的鱼汤相比，烤鱼给人带来的是炸裂般的快感。被烤的酥脆的鱼皮富含胶原蛋白，吃进嘴里嚼两下就发现滑润而鲜香，再加上那淡淡的焦香味，肉香和辛辣火爆的烧烤酱料香味混合在一起让味蕾轰然炸响，真的能把人的大脑都给侵占了，让人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