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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你等一下

落月无痕 15028字 2022-12-15

  不过元霄放过了别人,别人也不见得能活命。

  隔天揽心湖就淹死了一个宫女,一查是景泰宫里的。据说是因为她的过失,导致太子肠胃不适,她一时自责想不开便跳了湖。这事一出闹得沸沸扬扬,有觉得景泰宫倒霉的,也有觉得太子被人害了的。还有的认为元霄心肠过于冷硬,小小的错误也能将人逼死。

  元霄不想让这些听着就龌龊的事传到温仪耳中,但温仪是什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天下间,只有他不想听的,没有不知道的。更何况他还在元霄身边插了个暗卫随身护着。因此这事出来的次日,情报就摆上了温仪的案头。

  “一个宫女,死就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候在下头的人低声与温仪汇报,“皇后是这么说的,又说好歹这人晓得护主,多给家里一些银两算积功德。”

  温仪眉头也没动一下,只问暗卫:“太子是如何反应的?”

  暗卫道:“殿下该吃吃,该睡睡,未受丝毫影响。”

  温仪嗯了一声,又问:“他中,他先前肠胃不适,如今身体如何?”

  “听太医说没有大碍。”暗卫道,“属下观太子面色,尚可。”

  温仪攥着纸条想了半日,说:“你告诉十一,让他往后再多注意下太子的饮食。不是熟悉的人,不得经手。必要时,现身告诉太子也无不可。”

  暗卫十分讶异,现身?他们这十多年来,除了温仪,从未在人前现过身。就是皇帝,也仅仅是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不加以干涉。如今温仪却肯放心太子。

  温仪道:“我只是说必要时。”这种必要,自然是十分危急的时候。

  顶头老大既然这么说了,暗卫也不再多话,只应了声是。

  这件事,元霄未和温仪提起,温仪便当不知道。崽子总有长大那一日,温仪相信有些事他自己能处理好。何况,这只崽子可从不是任人宰割的兔子。

  再后来没多久,便是元霄取了那条锦鲤送上门将三皇子气倒的事了。

  话说回皇后与元帝哭诉,元帝怒而提起这事,倒令皇后连眼泪都噎住了,当时便强自辩解:“陛下这是何意,难道他管教宫女,也要臣妾过问吗?臣妾倒是想过问,他是如何心狠手辣,把宫人逼死的。倒是和他那个狠心的父亲一样——”

  “住口!”元帝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皱眉道,“朕是给你面子,你非要和朕扯皮,朕也不和你讲夫妻情分。有些事朕知道了没管,就是在偏心你们。哼,朕看康儿这病,多半是被你这个娘给惯出来的!朕已经罚了他,你若觉得罚的不够,朕可以查!查个一清二楚,将该罚的,都罚一遍。”

  这话说的再明确不过,宫中这些暗毒的小伎俩,用了不止一两回,有些皇帝知道,有些皇帝不知道。但不论知道与不知道,都是用了。皇后做的这么明显,其实是另有心思。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本想着等元霄和皇帝发作,再将计划中的嫁祸给安排上。正好能借皇帝宠溺太子的手,除了其他威胁。谁料元霄竟按下不发,令她计划落空。

  太子小小年纪如此有心计便罢,皇帝又如何知道是她的手笔?

  皇后只消这么一想,就觉得背后发凉,暗暗心惊。当下也不敢多说,却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只说了一句:“陛下的儿子,陛下不疼,那只好我这个娘疼。”怒而离去。

  其实皇后想想应该觉得心中更惊。

  因为元帝真知道是皇后出手的吗?并不。他只不过是随便诈一诈,这些事,无非是皇后或端妃贤妃其他人所为,挨个敲打一遍总不会错。反正没有哪个是清白的。可元霄,却是实实在在捉了鱼上门讨债。

  你说他会不会也是蒙的?还是果真无辜。

  恐怕无人知道跪在那里反省的太子,心中是如何想的。

  这事暂且不提。

  自从发现了烤红薯这种秘技,元霄就惦记上了厨房。校场回来换完衣服就往厨房跑,成天不是煲汤就是看御厨做点心。他不光自己做,做了还端给太后吃,其次端给皇帝吃。将两位讨好得喜笑颜开,尤其是太后,喜欢得不得了。

  但这宫中,吃的可不是随便做的。

  因为会被人做手脚。

  元霄当然不想当成别人射出去的一支箭。故而他只端过一回。而这足以令太后高兴。

  春兰还当太子开了窍,晓得与亲祖母套近乎,高兴道:“殿下可真贴心。”

  却不想太子说:“你想多了。”

  他不过是想——若是皇帝吃了不吐,便能端给温仪吃。

  如今温仪没能喝上他的汤,但吃上了他的红薯,还亲了他的额头。元霄觉得,这么些天的‘呕心沥血’果真是没白费的。

  但温仪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都不明白,明明出宫的该是花淮安,临到头怎么会变成元霄。皇帝这是非看他不顺眼要和他对着干?出个门还安排在一块儿。

  元霄看温仪神色,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如今他已越来越能看出温仪的心思了。

  “是我同叔公讲的,要与你一道去接抒摇的太子。”

  温仪奇道:“殿下是怎么令陛下——”

  话未能说完,却听元霄说:“叫我霄儿。”

  温仪:“……”他道,“这于礼不合。”

  “怎么不合。”元霄坚持道,“我都亲过你,你也亲过我。叫声霄儿怎么了?”

  如今他人虽然换了车驾,坐在马车之中。但元霄声音也不小,周围还有人,温仪顿时神色大窘,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就觉得这事不妥,道:“殿下,先前的事,我能解释。”

  “解释什么?”元霄似笑非笑,“当我是儿子?”

  温仪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他还真没想过——最多对方年纪小。

  却听元霄道:“温仪,你当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呢。”他在校场时,武德那个兵痞子见他心不在焉,就自告奋勇热情教导。什么送礼,上门,妙计损招都有。元霄有时候无知,但非傻,相反地,他足够聪明,三三两两够让他知道些男女之事。

  他猜测到温仪对他半推半就其中一层或许是因为年纪。

  但温仪绝对是喜欢他的。

  这不就得了?

  有些话的说开,不必等一个机会。机会,永远没有合适的。

  “我知道的,你有顾虑嘛。”元霄道,“可我以为我们之间你早该懂?”

  温仪一直纠结如何解决的问题,就这样被元霄赤·裸裸毫不掩盖地提出来,没有一丝准备,也不曾令温仪提前打腹稿,就像柄尖锐的剑,明晃晃撕开半遮半掩地纱幕,直接捅在温仪心口,扇在温仪脸上,令他面上火辣,眼睛都泛着狠厉。

  猝不及防之下,温仪脱口就道:“懂什么?懂我大你一轮有余,懂你将是大乾之主,还是懂你这么小根本就是错判了所谓爱情。”他甚至不懂元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歪了心思的。

  “殿下,你知不知道,要你对我死心塌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藏在心底已久的事被一下点穿,说不出是怒还是焦躁,温仪心绪激潮之下,一把攫住元霄下巴,咬着牙关,眼色阴沉,那力道,哪像个柔弱的书生。“我一直没有回应的缘故,你到底明不明白!”

  拒绝一个人,远比接受一个人要来得难。

  温仪狠声道:“若我想叫你属于我,我现在就可以,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反抗余地!”

  最好现在就明白,温柔甜蜜,不过是一场虚妄。冷酷才是现实。也许一直以来,不肯撕破这层表象的人是他,而他早该这么干了。

  温仪正这么想着,却是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原来是元霄。

  “等一下。”太子一边解扣子一边解释,“我先脱个衣服。”

  “……”

  温仪顿时像被烫到一样弹了开来,失声道:“你以为我要对你干什么啊!”

  元霄略有些失望:“啊,不干什么啊?”

  温国公满腹脏话在心底盘旋了半天,终于爆声:“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卖人是太子的拿手好戏。他立马就回答地十分快,一丝犹豫也没有的。

  “武德说的。”

  温仪道:“他还说了什么?”

  元霄睁着眼睛开始编瞎话:“他说遇到喜欢的人就要主动一些,唯唯诺诺就趁早完蛋。那喜欢的人之间,总是要做些亲密的事的。”虽然常怀之说这种事要等成了亲才能做,但是温仪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元霄也挺乐意和他共赴巫山,去享所谓鱼水之欢。

  喜欢的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温仪无语道:“我说了半天你是一句话也没懂?”

  结果在他爆发之前,就被人抱住了。

  元霄抱着他,胸贴着胸,脸贴着脖颈。还解了两粒扣子。

  “我听得懂。”

  “年纪算什么,你会老,我也会老,很公平。皇帝又怎样,皇帝也能娶喜欢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分不清感情?你当随随便便来个人护我爱我救我,我便也如此待他么?”他倒是拿武德试过,别说亲额头,就只是脑中想一下,就想很一脚踹了他。

  “温仪。不是每个人都是你。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我的。”

  元霄略略一松手,抬眼便看温仪。他眼中向来没有天地,处事随心所欲,不讲纲纪,不讲礼法。但唯一把礼法规矩用在了一个人身上。“我以为你知道,因为我说过会对你好。如果当时是我会错意,那我如今便再与你说一遍。”

  “不论你是谁,我心中都喜欢你。”

  若非如此,他何必去和老祖宗报备,又何必乖乖被元帝罚跪,自然是明白,往后要跪的时间总是多的,便提早顺元帝的心起来。温仪那回问的不错,他跪,总归是因心中有愧。

  这大乾江山,有山有水,有云有雾,有你有我。它有磅礴千载岁月,你我于它却如蚍蜉,人生苦短,难得觅心之所向。何苦瞻前顾后,平白蹉跎。

  “有我喜欢你不好吗?毕竟——”

  “我那么好。”

  正感动地无以复加的温仪:“……”

  艰难地收拾了一下柔软地一塌糊涂的内心。

  “你说什么?”

  元霄睁大眼睛道:“我说我那么好——怨不得你很早就喜欢我啊。不对?”

  温仪:“……”

  他伸手就将兔崽子给推出了马车。

  车外春风尚冷,夜色渐暖。刚表完白的太子一脸茫然。

  不是啊,他说真话有错吗?

  还没想要踹帘子,刷地一声帘子又被撩开,就听一句恶狠狠的“你还是祸害我一个就够了”,下一秒他就被人粗撸地拽进了马车按在软垫上堵住了嘴。

  太子:“……”

  半晌后。

  温仪才松开嘴,太子朝他眼睛一眨一眨,咂巴着回味了一下。

  “要不,再来一次?”

  听常怀之话的他真蠢,额头有什么好亲的,真是血亏。

  但来肯定是不能来了,温仪亲了半天,脑袋和心里的火也降下来了。是他输了。有的人,你以为不在乎,便随他进进出出你的心房,等回味过来,方晓得这世间当真一物降一物,原来他不止来过,还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连赶也赶不走。

  元霄话说到这个份上,温仪纵使心中再有顾虑未消,还要将这么个剖心剖腹的人拒之于门外,那就不叫为人着想,那叫矫情。温仪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可能这几十年的矫情都用在了这段时间,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拒之不舍,受之焦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分明相处时间尚短。

  可人倒霉起来,当真是一眼万年的。

  但有人这么告诉他,人生数十载,他肯同你一道看这江山娇影,喜你所喜,忧你所忧,思你所思,悲你所悲,你还能说什么?就算是倒霉,那也是甘之如贻的。

  温仪摸了摸元霄的眼睛。兔崽子的眼睛很好看,不是形状如何好看,只是那里盛了天下盛景,有风雪,有凉月,高兴时,还有山野青翠遍地。

  “你只管自己喜欢,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你——”

  元霄眨眨眼:“生死离别是很久以后的事,为什么要拿到现在说?”他说了又笑,“不过,近也无妨。我昨日喜欢你,今日喜欢你,明日也喜欢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每天说一次。”

  “……”

  温仪抱住他,由着他暖暖的呼吸喷在颈边,就像是生命中燃起的火种,照亮了他在大乾的岁月。他还有许多话想说,未说,尚不能说。他是怎么来大乾的,会不会突然离开。他若不在,元霄怎么办?吾非常人,谈何情生,温仪一直很推拒在这里留下牵挂。

  可是或许元霄说的不错。

  他怎能因为未发生的事,便让自己遗憾终生。

  择你所喜,爱你所爱。起码今日此时,都是真的。

  马蹄声静悄悄响在外头,一如温仪的心那般跌宕。

  太子就这样沉默地任温仪干巴巴地抱了一刻钟,什么也没做的一刻钟——

  有些怀疑人生。

  他终于没忍住推开温仪。

  “需要我脱衣服吗?”

  温仪:“……”

  “不需要!”

  <·)))><<

  作者有话要说:

  老温:“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现实!”

  太子:“你竟然是这种人!卑鄙无耻……动作快点行不行。”

  磨磨蹭蹭,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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