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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有个问题33

落月无痕 13707字 2022-12-15

  温国公心情很复杂,他并没有要和元霄算账的意思,只是不想他闲着无事再折腾些毛病来,就想和这位太子殿下好好聊一聊人生志向大道理,结果人家自觉得很。

  这边温国公蹙了个长眉,赶来收拾祸胎的苏先生已经扑到了他身后,直瞪太子。瞪我也没用啊,谁知道这假山这么不经削,谁知道这人还喜欢石头。元霄淡定地挪开了视线。

  温仪问苏炳容:“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苏炳容道:“哦。这意思是他承认错误。”

  又在心中小声逼逼了一句,但可能下次还敢。

  不过这句话就不必让温国公知道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苏先生愁啊,太子来一趟温府就毁一样东西,欠温仪的债有如水涨船高,他现在开始授课不要工钱倒贴钱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补救。怎么说也是自家太子莽撞,苏炳容也不好如何开口求情,心中觉得这招负荆请罪还是教得好,用得更好,让殿下多举会儿刀吧,反正他习惯了。就是不知道温仪是如何想的。

  这么思忖着,苏炳容偷摸拿眼神去看温仪。国公高高毛领拥着脖子,绛色发带攒了小红珠系在发间,身着同色袄袍,眉清目汪唇红齿白,就像是他庭院中那棵覆了雪的红梅。

  衣胜雪,人似花,脸黑像枝桠。

  ——对,脸黑。

  苏炳容正在心中胡思乱想,心想好好一个俏国公被气得脸都绿了着实是太子本事,就见温仪上前一步,略一弯腰,伸出手去,长长的袖子就荡到了太子头顶,糊了他一脸。

  乍闻一阵梅香的元霄手上一轻,抬眼一瞧,却是温仪取过了他手中长刀,扔至一旁白大手中。又探指自他发间拈下一片落花,方道:“臣固然喜爱山石,却不会把这些看得比人还重。殿下是为演示刀法,又非故意为之,又何错之有。只是刀气逼人,下回使时,还要收敛些的好,免得伤及他人。”

  太子:“……”

  元霄心头有些悸动,仿佛温仪替他拂去的不是发间的花,而是在他风吹雨打的野石心肠中,温柔地摸了一把。温仪是第一个不会因他爱武成痴而责怪他的人。他——

  真会说瞎话啊!

  太子感慨地想。

  眼前国公长身玉立,锦衣簇拥,看在元霄中,就像是曾经在凉州见过的苏叶香兰。

  那时他去山间剿匪,与官兵分头行动,灭完匪徒后,独自转到山寨后山,撞眼就见一片花海。细细密密又丛丛。元霄年纪尚轻,他站在那片花海中,只闻鼻端清香,褪尽了一身血气。后问凉州总捕头:“这花粉白·粉白,一碰便落,是什么?”

  “回殿下,此花名为苏叶香兰。”

  苏叶香兰从是抒摇传进凉州的,在抒摇话中,意思为独一无二的美人。

  元霄觉得,温仪就是那苏叶香兰。

  他心里的狼崽子这回倒不跳了,可能是苏炳容镇神安宁的药起了效果,可不跳倒也罢,却不知为何,躲起来藏了爪子。令他面色有些发烫。

  温仪吓了一跳。

  太子扎个马步举把刀都好好的,怎么撤了刀后突然脸通红。就算发汗着凉,也没有这么见效的吧。他还当元霄的脸是气红的,迟疑道:“要不,你再练会儿?”

  练?

  不,不练了。他这不是无聊才练么,如今温仪也在,他练什么。

  突然开了小窍的元霄心中很有些澎湃想要抒发出来,可惜他不懂,只觉得心中有股意气,一定要做一些什么才好。思来想去,便只想到一句:“温大人有什么交托我做的么?”他的意思,要理解起来其实不难,见着你高兴,便想要你好。这便似乎只能为对方做一些事,才能纾解其中心情的一二。

  可惜温仪当太子认了错,就要做些什么补偿,只说:“没有。殿下很空么?”

  “空。”

  温仪想了想:“既然如此,有些事要与殿下商量,还请稍后来我房中。”

  元霄笑眯眯道:“好。”

  待温仪离去,苏炳容道:“殿——”

  元霄:“不空。”

  “……”

  苏炳容无语道:“你刚才不是说空么?”

  “现在不空了。”太子等温仪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转过头说,“温仪找我。”

  等翠翠的太子走远,苏炳容若有所思,拉着白大的衣角:“你有没有发现,殿下似乎很喜欢同温国公呆在一处?”提到温仪时,眼睛都亮了。从前怎么不见这双招子这么会发光。

  “哦。”白芝璋反问,“你不是就想他同温国公亲近么?”

  苏炳容:“……”也不是这么个亲近法。

  “又想他与温仪关系亲近,又不想他们走得过近。”白芝璋道,“炳容,你当真很复杂。”

  苏炳容不满道:“闭嘴。”这种心情,他一个武痴怎会明白。苏炳容想想就觉得自己累,上天白生给白家一幅英挺的面容,大哥是个木头性子,弟弟过于风情万种,而元霄,人狠嘴厉不听话。想图谋个大乾江山有这么难吗?

  不难,不难,差点火候。

  火候正在书房。

  温仪先前正是在书房办公,所以元霄才跑了出去,因为他觉得听别人处理内务不大道德。先前摘来给温仪的那枝梅花尚在书桌上,连花瓣也未曾褶皱。元霄过去将它捡起,插进瓶中。

  温仪看着他摆弄完花瓶,方说:“殿下过了年便是十七,可有什么打算?”

  元霄道:“什么打算。”

  温国公道:“收揽势力的打算。”说着他起身负手,“先祖高帝创立大乾时,不过二十二,那时大洲混乱,他率兵出征四国已有五年。元帝十五也已上了战场,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更别提贺明楼,如元霄这般大时,也已经身负战名。这么多人中,唯有景帝,安安稳稳当着他的太子,当到了二十来岁。

  如今元帝年轻,若身体好,元霄这个太子还能再当个十年八年。但若一朝变故,他定会如危卵,毫无反击之力。不论是在溯州封地的瑞王,还是在京中暗培势力已久的元齐安,都不是如今的元霄能抵挡的对象。

  温仪这样说,便是透了这个意思。元霄收回拨弄花色的手:“战火不休苦的是百姓,战功加身固然风光,却是时局机遇所定。”哪里有主动请缨打仗的道理。他虽然之前一直装傻充愣,不去触碰这个话题,可是温仪三番两次提及,便不能再由他装糊涂。

  “倒并没有要叫殿下领兵的意思。”

  古往今来,亲身上战场的人毕竟是少数。高祖另说,是开国皇帝。元麒渊本不是皇帝,身为王爷当领头军也是情理之中,又早有战神美名。似景帝之辈,便养在深宫,不曾出过宫门。

  “只是。”温仪道,“朝中没有自己的权势,便立不稳脚跟。你父亲一辈暂且不说,母亲颜家并不曾在朝中谋一官半职。若你的叔叔要坐皇位,你连说话的余地也没有。”

  “母亲情愿外公一家避开朝堂之外,三田一水度余生。”元霄放过那花,又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细嫩的瓶壁。“大乾皇帝能者居之,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是我和是别人,有什么区别呢?皇叔若能当个好皇帝,孤效仿叔公征战沙场也不是不可以。”

  “殿——”

  “那么国公。”元霄略略提高了声音,转过身目光如炬,“你又是为什么,非要孤去当这个皇帝呢?孤虽年幼,却也知晓,父皇也好,母后也罢,便是连孤自己,也不曾与国公大人有一丝一毫的旧日交情。”

  “温大人。”他一笑间,浓丽的眉眼便舒展开来,依稀可见往后风采。“孤虽然不够聪明,却也不是很傻。不会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你喜欢我,便想推我当皇帝。”

  “……”温仪沉默了一下,说,“不过帮你提前预习一下。”

  “还是说你有——”元霄顿了顿,“啊?”

  国公大人施施然坐了下来:“今日我不问你这个问题,过了十五,你的好叔公也会问。”

  这是温仪方才根据暗探所报猜的。大乾规矩多,元霄身份特殊,过了福祝后,便算成人。元帝既然请人取了祖庙神龛,说不定就会问元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成年皇子总要选择一两样该修的课程,或是上校场,或是进书院。既然早晚要被问,温仪倒不妨先替他问上一遍。何况他自己也有些好奇。

  去书院?

  和元齐安他们一道念书?

  元霄沉吟片刻:“你重新问我。”

  重新问?

  温仪道:“你往后的打算——”

  “凉州边境多受羌族骚扰,孤以为是一大患,不如早些解决的好。”太子义正言辞,“请叔公派儿臣出征边关。”

  永远不回来那种。

  温仪:“……你有多恨念书。”

  元霄皱了一张脸,长叹了一声:“也没有恨,只是不爱。”他一想,又精神起来,“当今皇上不也是武将出身,他都没有学那些什么绕口的话,又为什么要我学。”

  “非也。”温仪道,“听说当年老皇帝生辰时,景帝与元帝合画了一幅江山社稷图当寿礼,色泽明动大气磅礴,铺展开来三尺多长,可谓名动四方。”堪称一绝。后来回回有使来访,老皇帝就会将此炫耀一番,一来耀大乾国威,二来暗示我大乾皇子人才济济。

  元霄惊讶道:“你的意思是,皇帝很能干?”

  但凡皇子,就算如瑞王这种不动脑子的,放出去也是个风流好种,又如何能说差劲呢。元麒渊作为老皇帝最小的弟弟,天生神勇聪慧,军中颇具威望。朝中总有人猜测,老皇帝一定十分忌惮这位幼弟,故早早令他长居封地无事不得回京。

  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该回来的人,还是回来了。

  元霄只听着这段过往,倚在塌上,手中掐着页书纸,暗暗不作声。温仪与他说这么多,大约还是想听他口风的意思。他空有个名头,没有实权,在宫中确实立不住脚。但难道他说要当皇帝,温仪便出手帮他吗?无德无功空有望,便如空心野草,风吹便折。太子这般暗中思量,口里便道:“孤不考虑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路上有草便拔,有树就砍,横竖荆棘位于身前,也是人清扫出来的。

  这个事,他干得习惯。

  比起这略有些远的事,眼下可有一桩事更为迫切一些。

  元霄略略直些身子:“我们先商量一下——”

  大约是因为方才气氛凝重,又他神色正经,温仪不明所以,只说:“什么?”

  就见元霄一本正经道:“晚上睡觉的事。”

  “……”温国公沉默了一下,“你睡。”然后他就看见太子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就像是被霜打的大白菜,翠白翠白的,突然精神焕发。

  但最后。

  元霄到底没有在温府睡成。

  元霄本来十分高兴且得意,这算是第二回 入住温府,心境却截然不同,较之先前陌生,如今更含莫名的期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早早洗干净钻进那牡丹花色大被窝,就滚在里侧等温仪。在外头的下人探头探脑,见国公神色十分纠结。温蜓顿时有种,这他妈不是睡觉,这是要入洞房的错觉。

  温国公天人交战了半天,慢吞吞洗完自己,踱进房中,就见床上窝了个发墨肤白的崽子。

  崽子拍着被窝:“快来,我等你很久了。”

  温国公:“……”

  幸好这床幔不是红的。他想。

  也幸好,他临时抱了佛脚,对于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还有几招妙计。

  太子有个毛病,睡相不太好。因元霄说要与温仪同寝,温国公趁早打听好了他这个毛病。

  三更半夜,在几次三番要将手脚伸出被子乘凉却被抓回来束缚住后,太子终于睡不住了。

  美人虽美但也不是很好睡,睁着眼睛半天后,元霄终于爬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无法动弹去乘凉的手脚,在自由面前,还是放弃了美色。

  “殿下不睡了?”

  “怕打扰国公。”

  于是天还没亮,太子卷卷被子,连夜就‘被赶着’回了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老季的鄙视:这就是你们单身的原因。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先上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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