诣·如/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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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

　　*

　　苏小绾看着应如是神色里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在后者主动伸手抱住她的那一秒钟消失不见。

　　她反手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 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

　　在场所有人的眼眶，因为眼前这一幕，又再次红起来。

　　苏小绾找到自己女儿, 全研究所的人都为他们夫妻二人感到开心。

　　又值新年这个团圆喜庆的日子，其意义对比往常, 更显特别，更不要说为他们研究多年的“寻回系统”开了一个最最独特的好兆头。

　　林维绅站在一旁，摘了鼻梁上的眼镜, 默默的拭着眼眶。

　　身旁的柳弦柱抬手, 拍了拍他的肩。

　　他体会过失去的滋味，也很庆幸, 他们夫妻二人今生会有此机会, 也可以体会到他曾经体会过的“失而复得”。

　　苏小绾的情绪, 在应如是的安慰下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缓缓恢复过来。

　　神志一清醒, 她便急切的想要同应如是解释当年的事。

　　“爸爸妈妈不是故意要把你丢掉的, 我只是…”她说着说着又要哭, “都是妈妈的错, 如果当时——”

　　应如是拿手给苏小绾抹着脸上源源不断的眼泪，笑着摇头, “没关系, 我都知道的。”

　　苏小绾因为她这句“没关系”，反而哭的更凶了。

　　怎么能没关系呢, 她的心都要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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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如是想象过假如有一天真的找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如何一种场景。

　　不想见到她的冷漠, 没有想过会再见到她时的惊讶, 因为曾经抛弃她而她又自己上赶着回来的尴尬与疏离……

　　她不是没有期待过山诣青曾经给她说过的可能性。

　　她的父母只是不小心弄丢了她, 其实是很爱她的。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宁愿事实是她前面想象的那样。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做了母亲的缘故。失去孩子的感觉…太苦了。

　　她感同身受。

　　所以看着面前毫无形象, 抱着她哭得像是个孩子一样的苏小绾。

　　她就想，苦的是她一个人就够了。她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

　　而这个念头，在苏小绾小心翼翼问她今天能不能跟他们回家，因为想亲手给她做顿饭吃的时候，感觉更甚。

　　应如是眼里噙着眼泪，看着她询问时卑微又小心的神情，喉咙哽的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她说不出话，只是笑着看她点头。

　　他们虽然还不会像那些从一开始就朝夕相处的父母和小孩般亲近，可这颗心是热情的、跳动的、再一点点相贴的。又有谁能说出来拒绝的话呢。

　　苏小绾看应如是点头，连应了好几声“好”。

　　她再顾不得其他，唤了两声“老林”便要急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但被人七手八脚的拽住。

　　“小绾，等一下——”

　　“苏老师，您衣服还没换呢——”

　　苏小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无菌服，再抬头看应如是，唇启了启，话虽没说出口，可眼里脸上的担忧却要满溢了出来。

　　“我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等您，慢慢来，没关系的。”应如是紧攥了下她的手，又笑着摸了摸她的面颊。

　　苏小绾：“好、好。”

　　*

　　回去的路上，应如是坐着林维绅的车。

　　她和苏小绾坐在后座，从始至终，后者都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

　　两个小时后，车子在西甫大学专家楼下的停车场停稳。

　　从下车到楼上，苏小绾始终牵着应如是的手。

　　就像上次应如是和山年华相认时一样，到楼上时，山诣青抱着应棉朵，同山年华他们进了隔壁，给他们一家三口单独相处的时间。

　　门一被林维绅打开，苏小绾拉着应如是刚进屋，就说要去给她做好吃的。

　　不得已，应如是再重新握住她的手，轻声提醒道，“现在才九点多。”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九点多，远不到吃午餐的时间。

　　可时隔二十七年的相见，苏小绾不知道自己这时候除了能给她做点好吃的，还能做什么了。

　　然后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她不知道她的囡囡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她不喜欢吃什么。

　　而这些本该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该了解的一点点小事情。

　　想到这里，苏小绾又想哭了。

　　可应如是没给她机会，转话题问有没有她出生时候的照片，如果有的话，她可不可以看一下。

　　“有有有…”苏小绾接连点头，“老林老林，我们相册相册。”

　　林维绅应着声，人已经往卧室跑了去。

　　应如是看着林维绅跑向卧室里的背影，自己倒是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二十多年前，是还没有智能手机和数码相机的时代。

　　胶卷相机洗出来的照片清晰度一般，又时隔多年纸张泛黄，可即便如此，也定格住了当时他们一家三口的短暂幸福和快乐。

　　应如是七岁之前从来没有过拍照的印象，是被国外的父母收养到美国之后才有的。

　　幸好，她在手机里存了一些。

　　应如是把手机里自己在美国时的一些照片给他们夫妻二人看。

　　告诉他们，有养父母和warm陪伴的那十年，她过得很幸福。

　　当看到应如是曾经给山年华寄过来的那张和她养父母的合照时，林维绅搂了一下苏小绾的肩膀，“找个时间，我们去看一看他们吧。”

　　去当面谢谢他们。

　　谢谢他们待我们的女儿视如己出，也谢谢他们把我们的女儿教育的如此优秀。

　　*

　　新年过后没多久，在正式恢复工作前夕，应如是回了一趟美国。

　　而这次回去，除了临时有事耽搁的柳锦瑟，其他几个人全都跟她们母女两人一起。

　　应如是的养父母和warm一起被葬在纽约近郊的一处公墓。

　　一个小山坡的最顶处，可以每天迎着朝阳和日落的地方。

　　应如是牵着应棉朵的手站在人群中间，而应棉朵的另一只手被山诣青紧紧牵着。

　　在两人两侧，分别是林维绅苏小绾和山年华柳弦柱。

　　他们一行人站在墓碑前，静默了许久。

　　“爹地和妈咪走的很突然，”应如是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缓缓开口，“突然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留一句话给我。”

　　头后被山诣青轻轻摸了下，应如是偏头看他笑笑，才又扭头继续道，“但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一定会想要告诉我，让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

　　她跪坐下来，用指尖轻触了触墓碑上的照片，笑的温柔，“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这些年，我有一直很努力的在生活。”

　　努力学习，努力交朋友，努力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努力抓住自己爱的人。

　　即使偶有遗憾，但总归她的努力都让她有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应如是深吸口气，半晌，声音发颤道，“我应该、我应该没有让你们失望，对不对？”

　　她静了一瞬，缓缓再道，“然后…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今天我除了带朵朵来，还带了几个人想要介绍给你们认识。”

　　“但为了防止你们会胡思乱想，我必须要强调的是…”应如是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上带了几分孩童的天真，“你们永远是我的爹地和妈咪，我永远爱你们，这是永远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会讨论到的医生阿姨吗？我找到她了，”她笑，“说出来你们肯定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上次回来我刚跟你们说了我谈了恋爱，而喜欢的人就是朵朵的亲生爸爸。”

　　“我以为这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巧合最巧合的事情了，可哪里想到，我一直寻而不得的医生阿姨竟然是…我爱的人的母亲呢。”

　　应如是朝着山年华伸手，后者笑着握住她的，拉着一旁的柳弦柱围着墓碑一侧蹲坐下来。

　　山年华摸了摸墓碑，“我记得你们当年带小如走的时候和我说过，一定会好好抚养她长大成人，最重要的是，一定会让她余生都会开开心心的。”

　　“谢谢你们，你们真的把她抚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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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医生阿姨，还有一个对于我来说很意外很意外的惊喜，”应如是偏头扬起脸去看身侧的苏小绾和林维绅。

　　苏小绾早在刚才就已经又哭成了一个泪人，林维绅正搂着她哄着。

　　应如是拉住苏小绾的手，拉着她坐在草坪上，笑着帮她抹掉脸上的泪，才又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给他们轻声介绍，“爹地妈咪，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亲生爸爸和亲生妈妈，”应如是轻柔道，“林维绅和苏小绾。”

　　“其实以前我有次不小心听到爹地妈咪私下偷偷的担心过，想如果我有天因为好奇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想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其实是不反对的，只是很担心结果会不会不是我想要的，从而伤害到我。”

　　“我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在我最需要爱最需要陪伴的那段时光…你们可以找到我，陪着我，”应如是努力稳住呼吸，不要让自己哭出来，“今天，今天想要分享给你们的是，你们当年给予我的幸运一直延续了下来，我只是不小心被被偷走的而已，不是他们故意抛弃我不要我的。”

　　“这么多年，我的爸爸妈妈，过得也很不容易。”

　　“因为他们很爱很爱我。”

　　那被人偷走的二十七年，我的爸爸妈妈蚀心而活，比起他们，我是幸运又幸福的。

　　因为我有你们。

　　所以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她其实是最不忍心苛责每一个用善良和真诚去面对人生中每一个糟糕环境，甚至会因此更加努力生活的人的。

　　如此，我们才会有如今重逢的一天。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苏小绾轻泣，“就感觉说出来的所有话都是苍白无力的，说的再多，都不能尽然表达出我们两个人对你们的感激感谢和感恩。”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林维绅拍着苏小绾的背，难得的，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待小如视如己出，真的谢谢。”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承载着他们夫妻二人最诚挚和干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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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只剩下山诣青一个人。

　　应如是偏头去看他，后者和她四目相对，眼里盛着笑。

　　她拉着他坐下，手没松开，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看着墓碑上的两人介绍，“爹地妈咪，这是山诣青，朵朵的爸爸，我的未婚夫，“他还有个很可爱的妹妹，只是因为有急事耽搁没能过来，下次有机会，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是因为他，我才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让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几经辗转，越过漫漫时间长流，耐心又专心的寻找我，等着我。

　　为了我，只有我。

　　爹地妈咪，我好喜欢他。

　　真的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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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诣青指尖摩着她指根的戒指，那上面有她身体的温度。

　　他注目着墓碑上的夫妻二人和warm，认真承诺，“山诣青会对应如是好，生生世世。”

　　哪一个深爱的人儿，会满足于这短短的一辈子呢。

　　应如是害怕自己会哭出来，小小深吸口气，忽然拍了拍还站在两人中间的应棉朵的小屁股，“朵朵是不是还没有跟Grandpa和Grandma打招呼？”

　　应棉朵乖巧的对她点点头，只是不忘鼓鼓嘴巴为自己解释道，“是因为妈咪和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在说话，朵朵才没有的喔。”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不懂礼貌。

　　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逗笑了，应如是疼爱的摸摸她小脑袋。

　　小姑娘乖乖走上前，整个小身子都扑在墓碑上，对着照片上的两人吧唧吧唧亲两口，紧接着跪在墓碑前，摸摸照片，“Grandpa、Grandma、warm，朵朵来看你们了喔，朵朵这次很开心，”说完觉得不对，又改口道，“不对不对，朵朵每次都很开心，但这次是超级开心，因为不只有朵朵和妈咪来看Grandpa和Grandma，还有朵朵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喔！”

　　她两只小手圈在嘴边，对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小声”道，“还有朵朵超级超级棒的爸爸喔！”

　　应棉朵掰着手指头数，“爸爸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的海蒂，会陪我一起玩游戏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给我，我超级超级喜欢他喔，”她用小指头摸了摸两人中间憨憨吐着舌头的金毛，“还有warm，爸爸有一只和你很像很像的狗狗，他叫葫芦，妈咪说他和你一样都很棒喔。”

　　小人儿说完，又摸摸照片，才转身走回到山诣青和应如是两人中间，本想也学他们一样坐在草坪上，可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小一个，大家都比她高好多喔。

　　所以她挪着小屁股，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滚”到山诣青的腿边，然后…爬到山诣青盘起来的双膝间稳稳坐下，左右扭扭看到和大家都差不多才满意的一拍小手，“棒棒棒！”

　　纽约冬日的朝阳是暖的，夕阳亦是。

　　他们围坐在落着夕阳余晖的墓碑前，说着，笑着，温暖着。

　　时间很残忍，被无情偷走过一些，但幸好，它还记得给良善的人们，留有一些温暖和温柔。

　　*

　　有时候，我们会迫使生活在一个不那么快乐的环境里，可总有一些人会用行动来教会我们，除了苟且的活下去，我们还可以用心和真诚去面对。

　　他们会让我们知道，比起改变周遭的人，保留我们内心的那一块善良净土会更重要。

　　心中记得爱，爱不会舍得远离。

　　所以生命是可以单纯而美好的，只要——

　　你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如认亲part结束。

　　虽然整篇没有过多写过阿如养父母的事，但我觉得阿如身上勇敢、积极向上的精神，除了当初医生阿姨的那句话之外，和她的养父母也会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年，也是一个孩童长大成人最重要的十年。

　　朝夕相处间，自然也会让她耳濡目染到一个人身上的很多好品质，所以当时写大纲的时候，我就想番外一定要写今天这篇。

　　他们三家人“围坐”在一起，迎着落日，静静说着话。

　　三家人，一个家。

　　这个画面，真的很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