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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明蚊 13128字 2022-12-10

  “好!这才是吾认识的邬图之!”桌边放着好几个东倒西歪的空酒坛, 释名将酒盏爽快一磕, 朗笑着继续道:“吾也想…杀尽这天下所有无趣之人。”

  邬图之并未回应,他的眼角红得不像话,和幽冷的目光格格不入。又喝了一杯,他撑着头, 发现手中的酒坛已然空了,便打算把侍女叫过来。

  刚欲起身, 却听见隔壁的几个客人似乎也喝多了,聊天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让他们听了个清清楚楚。

  “……依我看, 景桓山庄之事背后还有诈!”

  释名百无聊赖地倚着檀木方桌,悠悠问道:“景桓山庄出什么事了?吾怎么没有听说?”

  “你自然不知道, ”邬图之也想排解排解低沉的情绪, 便索性坐回原位, 平静地讲了起来:“此月才发生的,我在望渚行走之间也有耳闻。”

  景桓山庄一夜之间覆灭了。

  原来, 就在半月前, 义柯猛攻梧桐城时, 景桓山庄也在江湖上爆出了一桩大事——青华禁轴的全本居然就在老庄主的手中。

  “青华禁轴,你可知道其厉害之处?”说到这里, 邬图之停下,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释名。

  释名蹙了眉:“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秘籍是个好东西,无非就是修炼之人的情绪极受影响,逐渐斩断情爱, 狂躁嗜血,故而被人列为魔教之物。依吾看来,练习青华并非坏事,功力将会倍增,若到第九重,定是个天下无敌!”

  他说得狂放,邬图之便也淡淡地点了点头:“武林中最忌讳的就是关于青华禁轴的消息,你想,各大门派惩处他人都用的是这个名头,说是格杀魔教余孽。如今景桓山庄有此秘籍,自然没有好下场。”

  彼时,胥山派在义柯军队的侵袭下自顾不暇,没有参与进去。而江湖上的乌合之众都纷纷集结了起来,包括众多名门,都在山庄外叫嚣,说老庄主勾结魔教残留的势力,妄图重建魔教,要他乖乖交出青华禁轴。

  “重建魔教?”释名玩味地笑了笑,扫了一眼邬图之。

  邬图之恍若未闻,继续讲着。

  众人就要攻进山庄去了,老庄主这才出现在门外,神情狂怒,一口咬定此事是造谣,没有所谓的青华禁轴。

  他带着庄中护卫,意欲和武林人士们殊死相抗。不料有心思不纯的散修捉了他的小孙子以作威胁,声称要拿那小童子开刀。

  老庄主更是大怒,索性使出了青华招式,招招狠辣,导致两名宗师当场毙命。

  景桓山庄果然藏有青华禁轴!

  况且老庄主似乎还只是第五重的威力,就能毫不费力地以一敌二。

  众人嘴上喊着惩处魔教余孽,实则是眼红不已,于是忍不住蜂拥而上,冲破老庄主和护卫的防守,把景桓山庄屠了个精光,不断逼问老庄主秘籍在何处。

  可他什么话也不肯泄露,怒喝暴起,冲破了束缚,直接自刎,干脆了当。

  刚谈到这,只听见隔壁有声音传来,打断了邬图之:“还不止如此呢!”

  一名彪形大汉开了他们的门,宽脸小眼,一蓬络腮胡,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二位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他那副样子,释名顿时了然,又叫了好几坛美酒,只见这大汉更是眉开眼笑,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两人身边,拍开一坛,一饮而尽,抹抹嘴,这才说道:“前两天又有消息传来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当夜,江湖中人搜遍了景桓山庄,简直要掘地三尺,却也没能找到禁轴,自然不甘心。直至几日前,第一阁才查出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十五年前,景桓山庄的老庄主膝下有一子三女,其中的最受宠爱的三小姐生下了个私生女,排行第五,被取名为闻琦年。

  原本面色冷峻的邬图之忽然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酒杯轻轻一抖。坐在他身旁的释名不禁眯起了眼眸:“这和一名私生女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大汉神情一肃,声音隐秘。

  话说第一阁的消息中透露,这私生女闻琦年被秘密送出了山庄,托养到偏僻地方,由老庄主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抚养,平安长到了十五岁,练就一身好功夫,然后就离了家出门历练。

  江湖中人都认为这是个移花接木之法。

  恐怕真相就是,十五年前的老庄主就已经记下了秘籍,暗自开始练习青华武功。并为了传承,把秘籍底本放在婴儿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了。

  他果然定是最偏爱自己的三女儿,故而死也不肯透露出禁轴的下落。

  大汉讲得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却没发现座旁的两人都没了笑意,沉下了脸。

  “如今我们几人都在追查这女娃的踪迹,江湖上传言的最后线索是她和当今奚大学儒的次子一同进了义柯草原。”

  找到青华禁轴,名扬天下,这可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此后,闻琦年的踪迹必将会是最为炙手可热的消息。

  邬图之这下有些沉不住气了。再过几日,说不定他们就会发现闻琦年如今正是身在望渚桂郡。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义士告知我们这个消息。”释名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抬了抬手,又送了大汉三坛美酒。

  这大汉心满意足地拿着酒离开了他们的坐处,回了隔壁。他和伙伴也只是流浪九洲的闲散之人,消息灵通些罢了。今夜所讲的事都是这几日传遍江湖的新闻,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如今为旁人解了谜,自是有成就之感,又赚得好些酒喝,何乐而不为?

  待大汉走后,邬图之立即往前倾身,对着释名低声道:“你我出门绕路而行,在客栈汇合,之后再详谈此事。”

  释名没有起身,狭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一抬眼,却接收到了来自邬图之的冷冷警告:“她不是你能动的。”

  “吾心中有数,你何须瞎担心?再者,她有人护着呢。”释名听罢,晒然一笑,不屑地拎起满满当当的酒葫芦,从容地离开了房间,只余下邬图之一人坐在原地。

  也对,奚咏自然会护着她……眼下,他前途未卜,身负血仇,的确是不应该插手这桩事。邬图之苦笑一声,默默地又喝了几口辛辣的清酒。

  两人一前一后地分路回了客栈,拍开了门,直接走进奚咏的房间。

  天字号离得较远,闻琦年还沉静地睡在被窝中,不知外界江湖已经风起云涌。

  “你们做什么?”床上的奚咏被吵醒,下意识地抽出了长剑,看见是邬图之二人,这才缓缓收了回去,扫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不禁有些冷怒。

  邬图之静静看着他没说话,释名则毫不顾忌,大摇大摆地在桌边坐下,将酒葫芦一搁,点亮油灯,笑道:“奚公子,你的美人可要出事了。”

  “式玉怎么了?”奚咏面色一紧,翻身下床迅速披上了外裳,一把拾起自己的剑别在腰中,就要出门去闻琦年的房间。

  “她现在尚且无恙。”邬图之连忙一把拉住了神情紧绷的奚咏,将他领到桌边坐下。

  “但她之后可就说不定会不会有恙了。”释名摇摇头,也不再故作神秘,一股脑地把酒楼之事告诉了奚咏。

  “竟有这等荒唐的消息。”听罢,奚咏不免露出一丝冷笑:“所谓的正道之人,皆披着一套虚伪嘴脸,实际上都是渴望无尽的力量罢了。为此,不惜花大功夫追查一位才十五岁的姑娘。”

  闻琦年此时还算安全,不过,消息已经传出了两日,恐怕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所在之地。

  邬图之皱眉问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奚咏沉吟片刻,轻声道:“只怕琼城的闻宅也会被他们动手,释名,可否于暗处保护一下宅中的枝素夫人?她是式玉最亲近的人,绝不可有闪失。”

  “难不成就是那个老庄主的得力手下?”释名饶有兴致地看向紧抿着唇的奚咏。

  “她并非庄主的手下。”奚咏有些冷酷地一口否定:“青华禁轴绝不在式玉身上,这十五年来,从未在她处。”

  “你确定?”释名撇了撇嘴。

  “以我之性命做担保。”这句淡淡的话一出,令邬图之眸光一颤。

  奚咏平静转头道:“还请释名公子相助,若有要求,直接提出即可。”

  释名的目光在奚咏和邬图之两人的身上打了一个转,忽然扬起了笑容:“你这么说,吾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不过,你当真能接受吾的要求?”

  “无妨,请说。”

  “吾要你……”释名伸手拨弄着桌上的酒葫芦,懒懒说道:“和吾一同毁了这些虚情假意的江湖中人。”

  邬图之斜过丹凤眼,这算是什么要求?以奚咏的性子,估计很乐意让那些威胁到闻琦年的人遭殃。

  “一言为定。”

  果然,奚咏答应得很是直接,又再专门强调道:“闻宅就位于在下家府的旁侧。奚家尚且算得上是积累深厚,又有我大哥守着,绝非江湖杂碎一时半会能动的。只不过就是怕在下家中之人护不好闻宅,所以还请你多花心思,定要好好护住宅子中的那名夫人。”

  “如此,那明日一早,吾就走。”

  释名喝了两口酒,继续叹道:“这些年来,吾最是看不惯那些所谓正义的人,巴不得他们全死光了才好。如今空闲,无事可做,吾便索性答应了你,不过,事后你与吾一同把那些人杀来取乐,如何?”

  奚咏面无表情:“这是自然。”

  他只愿把闻琦年保护好。

  当然,这些事都还先不急着告诉她,免得她费心。

  首先,要把追到桂郡的一干人通通抹杀。

  这夜静悄悄地逝去了,同样逝去的还有原本宁静的氛围。

  次日,释名一大清早就以“云游四海”的理由告辞离开,只有邬奚二人心知肚明。

  而从默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闻琦年身后套近乎。

  看着他那副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一贯不爽的奚咏却再没有空闲去生闷气,他在清晨就打点好了一切,此时正准备出门去解决那群歇在桂郡,意欲追查闻琦年的江湖散客。

  “式玉,听闻桂郡中来了许多梧桐城的逃民,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徐家两位老人。今日我去打探打探,你就好好留在客栈中,再歇息一下罢。”

  闻琦年抬起头,看见奚咏依旧是从前那副温润柔和的模样,沉静地看着她,一双含情眼眸中,正映出了她小小的身影。

  他穿着暗海兰色缎青衣裳,脚蹬墨靴,青丝由一支寒鸦乌木簪子高高束起,一柄冷剑别在腰间,芝兰玉树,微微一笑,令人目眩神迷。

  “徐老他们可能会来了桂郡吗?”闻琦年有些愣怔,看他点头,只好眨眼说道:“那你去吧。”

  她又想了想,补充道:“记得早点回来,别累着了。”

  她难得这样体贴地嘱咐他。

  奚咏的眸光更是暖了几分,弯着唇角:“知道了。你莫乱走动,就在客栈等我。”

  “好。”闻琦年习惯地被他抚了抚头顶,只当他又在烦人,吃了一口樱桃果酥,随意应下。

  奚咏含笑看了看埋头吃点心的她,良久,这才又对一旁喝着米酒佳酿的从默道:“你也莫乱生事。”

  “……我哪有?”从默放下甜米酒壶,有些委屈地摊了摊手,睁大双眼看着对方。

  奚咏顿了顿,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一番,终于起身离开。

  于是,昨夜喝的酒太多,还在头疼的邬图之则被委以重任,留下来守好客栈。

  整整一天,客栈之中的情况都无甚奇怪,十分寻常。

  然而,待他们三人刚用过晚饭,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后,邬图之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屋顶上行走,发出了细碎响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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