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霓虹像魅影, 藏在黑夜中, 像随时会消失的魔物。

　　林戚沉记起来，初见季眠的那个寒冷之夜, 她陷在黑夜里, 周围街道的路灯大多都是坏掉的，也没人报修, 她的身后只有一家小旅馆的招牌亮着霓虹灯。

　　如果不是那招牌的灯，他可能不会注意到蹲在路边的她。

　　那条路, 很黑, 冬季的夜晚更是冰寒刺骨，季眠衣着单薄，像颗豆芽菜似的蹲着，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她是很怕黑的, 晚上都不敢自己到稍远一些的超市买作业本。

　　那么她被季家赶出来的那天晚上, 一个人蹲在路边到底有多无助多害怕？

　　林戚沉想着这些，心里蓦然一沉, 恨不得现在就到季家去撒野。

　　他低声说了句脏话, 前边的司机听到了, 看一眼后视镜, 但没敢吭声。

　　不会是嫌他开车太慢了吧？

　　司机于是提了速, 可没走一会儿，后边的林戚沉更不爽了，凑上来问一句，“你开这么快是赶着下班？！”

　　“没……不是, 林总，我刚才脚抽筋，现在好了。速度够慢了吗现在？”

　　“再慢一点。不对，绕市中心两圈再往她那儿开。”

　　“……好的。”

　　司机抹了把汗。他看一眼后视镜。林戚沉正伸手，在轻轻的抚着季眠的脸，一副小心翼翼做贼的模样。

　　司机：“……？？？”

　　是他没眼色了。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泡妞而已。

　　季眠此刻正睡着，双眼紧闭，身子陷进车椅的座位里，和从前一样，很小一只。

　　这些年她也没怎么长高，现在还是一六零的小个子，不过倒是比十五岁的时候长胖了一些，圆润的鹅蛋脸有时看着特别减龄。

　　林戚沉凑近了，盯着她樱桃色一般的唇，忽然就很想，亲一下。

　　刚才在那偏僻之地，他还没亲够。

　　睡着的季眠忽然伸手，挠了一下脸。

　　林戚沉以为她要醒了，怔了下，随即低咒一声，回自己位子坐好，坐好之后又无比烦躁地拉松自己的领带，十分暴躁的模样。

　　他以前从不这样。

　　现在他烦得不行。

　　“别绕了，直接去她那儿。”林戚沉沉着脸色说了句。

　　“……好的林总。”

　　ˉ

　　《青妖》定档后，季眠的行程安排得比之前多了不少，杜希希帮她接了很多活动，当然还有饭局。

　　季眠没拒绝。要想在这个圈子里一直有戏拍，她需要资源。虽然姚华说过之后有适合的资源会通知她，但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她需要自己争取。

　　现在她还是住在杜希希的公寓里，房子她有试着在找，但要么太贵要么房源不好，《青妖》的片酬不多，只够她买个小公寓，但要是买了，她就没什么钱了，那样太没安全感，所以她还是想等等再买。

　　季眠所属的艾乐传媒的高层并不怎么想捧她，杜希希告诉她，也许是公司里一位叫许夜璃的女艺人和她是同类型的，公司高层更看好许夜璃。

　　季眠知道许夜璃，上个月艾乐举办了周年庆典，参与庆典的都是艾乐旗下签约艺人，当晚也请到了所属母公司星橙的副总姚华和现任ceo程耀到场，程耀当天和许夜璃的互动非常暧昧。

　　季眠无意中听到程耀的一个小八卦，说许夜璃是程耀的初恋女友，大学时程耀曾为许夜璃一掷千金且高调表白。

　　季眠也曾在学校听过程耀的这些八卦，只不过程耀和许夜璃相恋时在大二，季眠当时还不是陵北的学生，所以只是听闻却不知真假。

　　保姆车上，季眠正在补妆。杜希希今晚又给她约了一个饭局，在东阳酒店。东阳酒店是恒东集团的产业之一。

　　“待会儿进包间后，你跟着我一起打招呼，记得坐我旁边。”杜希希道。

　　季眠点头，“希姐，今晚的饭局只有我一个女艺人去吗？”

　　“不是，许夜璃也在，当然也不止她。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和你抢资源，许夜璃现在傍上了个实力强劲的大佬，你看她连咱们程总都看不上，就知道她背后的那位来头有多厉害了，怕是手里有权的。”

　　“……我想知道她和程总之间是真的还是假的？”

　　杜希希笑了笑，“你指什么？”

　　“我听说许夜璃以前是程总的女朋友。看起来程总对她挺好。”季眠道。

　　林青柠最近和程耀开始单独有约会了，虽然还没说是情侣关系，但林青柠最近经常和季眠提程耀，季眠以为林青柠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程耀。

　　“我不清楚，可能是传闻。”杜希希翻着行程表，忽然反问，“你不会是喜欢程总？”

　　“……？？？”

　　季眠摇头，“没有，我随便问问。”

　　“那就行，你现在还年轻，事业要紧，谈恋爱影响事业，签合同的时候有一条不知道你看了没有？三年内你不能谈恋爱。”

　　“……谈了会怎么样？”

　　“看上边人的心情，封杀你还是别的，看你对公司的价值。最好别谈。季眠，要是你现在有男朋友，我建议你分手。”

　　“……”

　　季眠点点头，尴尬地笑笑，然后给自己补妆。

　　还好，她现在是只单身狗。

　　ˉ

　　到达东阳酒店后，有专门等候在酒店门口的服务生领着季眠和杜希希去包间。

　　包间的位置在三十一层，vip雅间，环境雅致，走廊两边摆放着几盆绿色植株，半人高的那种。

　　服务生推开包间门的时候，季眠被里边的场面震撼了一下下。

　　人挺多的，大约二十多个人，西装革履的有一半，年龄都不小，差不多都在四十左右，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女星有五个。

　　其余的几位老板穿得不怎么正式，挺年轻，三十左右，但举手投足间看着也是董事长总裁ceo什么的，因为都戴了腕表，那些表和季眠以前看林戚沉戴的款式差不多，都挺贵的，最便宜的一只都有百来万。

　　季眠跟在杜希希的后边走进去。里边的人都朝两人看过来，杜希希应该是习惯了这些饭局，落落大方的和众人打招呼，不卑不亢的，随后介绍季眠。

　　季眠问了好，之后要入座时，有个老板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对季眠道：“季小姐不介意就坐我旁边吧。”

　　季眠看了眼杜希希，杜希希却点了头。她走过去，那老板起身替她拉开了椅子。

　　“……谢谢李总。”

　　“不客气。”

　　李谈三十左右，穿着休闲西装，右手的百达翡丽很抢眼。原本他身边的人是三线女星冯微微，后来李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她才气呼呼的起身让了座。

　　很巧的是，冯微微在《忘川》里是女二号，虽然才开机半月，大家不怎么熟，但冯微微对季眠总是一脸敌意加不屑的表情。

　　季眠没当回事儿。她也不喜欢冯微微。被不喜欢的人讨厌，她没什么感觉。

　　她坐下后，冯微微朝她瞪了一眼，她没理，只是吃东西。

　　李谈忽然问一句，“我觉得季小姐你有些熟悉？之前好像见过？”

　　“……”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李谈的撩妹套路，季眠不确定，只好回道：“可能是在大街上？”

　　李谈听后先是一愣，而后竟然看着季眠笑出声，笑声不小，整桌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二人。

　　“我这人是挺爱逛街。”李谈看了下腕表，又道：“时间还早，季小姐，等会儿吃饱了，能否抽时间和我去逛逛商场？银泰商城那里有家新入驻的VVIGARI，我母亲生日，能否帮我挑一挑礼物？”

　　杜希希朝季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去。季眠于是点头，“可以。”

　　VVIGARI是法国珠宝品牌，属于高端奢侈品牌，三年前才开始进入亚洲市场，但已经在亚洲地区拥有一百多家直营门店和特许经营门店，一直走的是高奢路线，虽然价格昂贵，但因为品牌效应很足且历代形象代言人都是巨星级别，广告也总是令人印象深刻且耳目一新，因此打入亚洲市场的VVIGARI并没有水土不服，反而在亚洲地区热度很高，去年某购物节上，更是一度卖断货。

　　不过由于近年来随着电子商务的崛起，线上平台一直是市场上诱人的香饽饽，去年的购物节更是让VVIGARI的法国高层意识到线上销售这块市场的红利到底有多红，于是从去年末开始，VVIGARI开始加大布局线上平台，而因为受到电商冲击，直营门店今年倒是关了不少。

　　李谈便是VVIGARI的亚太区ceo，但季眠不知道。

　　她以为李谈是个自己创业的青年才俊，很有魄力但可能还没什么特别大的名堂的那种。

　　因为他是一桌总裁中间最年轻的最随和的，年龄看着也就撑死二十□□那样。

　　ˉ

　　银泰商城位于苏市市中心，客流量巨大，并没有怎么受到电商冲击，这里入驻的品牌很多，算是苏市名媛富婆们的购物天堂。

　　二人进入VVIGARI的门店之后，立马有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李谈摆手，看向季眠，“你帮我选一下，这两条项链哪条比较好看？”

　　季眠点头。

　　她仔细看玻璃柜里边李谈看中的两条项链，指了指那条铂金加翡翠的，道：“这条吧。”

　　李谈想也没想，对柜姐说了句，“就这条，包起来。”

　　柜姐笑着开始打包。

　　结账时，柜姐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先生，网络出了点问题，结账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您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明天再来取货？实在不好意思！”

　　李谈皱眉，“今天网络不能好了？”

　　“……我们叫人在排查问题了，真的不好意思！”

　　季眠在边上没说话，她也插不上什么话，和李谈又不熟。

　　现在时间已经十点，入秋后天气晚上有点凉，她也有点困。

　　柜姐很尴尬的模样，还有点委屈。李谈脸色不怎么好。

　　“那个，应该不是这家的问题，刚才收到短信提示，这片区域的光缆似乎因为施工被挖断了，在抢修。”季眠说了句。

　　“……”

　　李谈原本皱着的眉毛不皱了，对柜姐道：“那行，我明天来取。”

　　二人出了银泰，季眠去路边拦出租车，李谈跟上来，道：“季小姐这么见外？这么晚了，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吧？女生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不用了，我经常在这边打车，挺安全的。”

　　“……”

　　一辆出租车停下，季眠拉开门正要上车，余光瞥见路对面停着一辆车，很像林戚沉的那辆蓝色超跑。

　　随后她看见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林戚沉，还有……许夜璃。

　　许夜璃忽然凑近了，和林戚沉说了句什么后，林戚沉忽然看向马路对面，与季眠四目相对时，他有些怔愣。

　　季眠觉得心口很闷，收回视线，她关上车门，转身，对李谈道：“我改变主意了，李总，能送我回家么？”

　　李谈就笑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