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拣尽寒枝不肯栖最新免费+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5
子使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十二使中,他武艺最高,与贵为天月的远岫也差不了多少,却被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轻巧避过。好胜心起,又是一掌拍出。
阿楚又是一跳,姿势奇丑无比,居然又避开了这掌,被他冲到远岫身后。也不知他怎么一伸手,拉住了远岫的左手,笑道:“岫岫,这些人好凶,叫你回家一定没好事。我们还是赶快逃吧。”远岫被他一扯,只觉四周滞住她身形的力量一松,顿时脱身出来。
子使脸色一沉,双掌连拍,仿佛蝶影飘舞,顿见漫天掌印,那四使随他转动,同时出掌,漫天的掌力,织成密密的网,越收越紧。
阿楚哀哀叫道:“这可不得了了,这种阵势,我们迟早被困死。”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闪着兴奋的光芒,拉着远岫左跳右跳,每每在那网的间隙滑过。那阵势竟也被他牵动,不再流转自如。
子使的嘴越抿越紧,掌势骤变,阴寒彻骨,已用上“月魂”。
阵已不再是网,而是刀,一把出鞘的,锋锐无比的刀。
远岫脸色凝重,手指轻舒,艳红的情丝妖娆飞出,身形如魅,竟是凭风而飘。只有阿楚,依然笑得开心,叫道:“哎呀不好,这只大老鼠恼羞成怒了。”子是十二地支之首,对应的生肖正是鼠,他这么一叫,顿把子使气得脸色铁青,出手再不容情,招招攻向阿楚。
只是阵势已乱。
这边阿楚引开子使注意,那厢远岫出手如电,红线如幻,一瞬间,尽袭其余四使,四人慌忙闪避,步法凌乱,远岫如影相随,红线吞吐,已有一人倒下。
她绝不停留,五指伸缩不定,红线飞舞,已袭向亥使。耳边忽听到子使缓缓道:“小天月,你就不想想,怎么只有我们五个来找你,其他人呢。”
远岫心头一震,出手微慢,顿被亥使避过,剩下四人脚步疾转,站住了阵脚。子使继续微微笑道:“这个时候,他们也该找到玉兔了。”
广寒玉兔,小寒?她心头一乱,忽觉柔和的掌力从四面八方挤来,时轮逆转之阵又开始流转。不该动作的,她自然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会引起多大的反弹力,可是小寒若落到他们手中,“叛宫之人,罪无可恕,万死难赎”,那种残酷的刑罚,她心头颤抖,想也不想,招式发动。
柔和的力量以千倍百倍的力量反击回来,耳边听得阿楚大叫道:“危险!”一把抓住她几个纵跃,她回神,已在阵势之外。阿楚拉着她,头也不回,叫道:“走!”
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远岫在山林中头晕目眩,再也辨不清方向,他们才停下脚步。阿楚白着一张脸,厉声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差一点点你就没了性命。”
从没见过阿楚这样严厉的模样,她不觉一愣,抿了抿嘴:“他们不会真的伤我。”
“时轮逆转一旦发动,就是布阵之人也无法完全控制。”阿楚神色稍缓,“即使无心伤你,他们也控制不住反弹的力量。你既是天月宫的人,这点应该清楚。”
她望着他,有些恼了:“这是我的事。”想了想,又道,“今天的事,我又欠你一次。我还有急事,我们还是就此分手吧。”
他咬牙不语,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洒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影,他的脸色异样地青。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依着记忆走了一会儿,望了望日头,却怎么也辨不清方向,心中挣扎良久,终于回身返回,叫道:“阿楚……”
她吃了一惊,阿楚倚着一棵古树,神情委顿,慢慢顺着树干滑下去。“你怎么了?”她冲过去扶住了他,触手冰凉一片,她望着他青白的脸色,蓦地明白,“你中了月魂掌力。”本来不明白在时轮阵反弹的情况下他怎么那么容易带她逃出阵,原来是代她承受了一部分反弹之力。
阿楚望着她,居然笑了笑:“怎么又回来了,该不是找不到路吧。”只是这一句话,已说得气衰力竭,断断续续。
她怔怔地望着他,有一种近似酸楚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忙垂下眸道:“快坐下来,我助你运功调息。”
阿楚笑得更开心了:“不生我的气了?”说得那么费力,却又那么愉悦,连眸中都是亮晶晶的。
这人,七扯八扯的,不要命了吗?她不再说话,手指疾点,封住了他心口几处要穴,正要强迫他盘膝坐好,他忽地低声说了两个字。
“什么?”她没听清。他有些沮丧,却也无力再开口,手指微微动了动,向上。
她疑惑地向上看了看:“你是说树上?”
他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树上竟然别有天地。
当她看到隐藏在枝叶中,那个巨大的树洞时不觉目瞪口呆。只是……委实乱得可怕!
枕头、被褥、衣物、鞋袜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桌子椅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树洞的一端,瓶瓶罐罐堆叠在一起,几乎淹了小半个树洞,乱得离谱。
这是……遭小偷了吗?她皱眉,好不容易将床清理出来,铺好被褥,放阿楚躺下。正想运功助他疗伤,目光忽然瞥到了一个小盒子,其余瓶瓶罐罐都在一起,只有这个盒子孤零零地独占一块领地,盒身洁白,闪着冰玉般的色泽。那是……她心中一动,走过去打开盒子,六粒红色药丸整整齐齐排放着,赫然是幻日天霜丸!
竟然出现在这里?
取一颗喂阿楚服下,看着他脸色由青转白,呼吸平稳,渐渐放下心来。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阿楚仍在沉睡,不过他练的内功似乎很奇特,在睡梦中也能运转自如。她望着他不再惨青的脸,脑中浮起了另一张脸,也是受了月魂的伤——小寒。现在赶去,只怕已来不及了,他们没有捉住自己,应该暂时还不敢对小寒怎么样。这幻日天霜丸……
“好饿啊。”一声虚弱的抱怨传入她耳,她猛地回神,见阿楚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苦着脸,捧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不觉失笑:“好,我去打点野味。”
“拜托,”阿楚的脸更苦了,“我受伤了,吃不下那种荤腥东西。”
她想了想:“也对,那怎么办,这荒山野岭的,叫我去哪里买吃的?”
阿楚笑得得意万分:“不用买,我这里一应俱全。”
在阿楚的指点下,她终于在一堆衣物中找到了一个堆满灰尘的大包袱,里面锅碗瓢盆、油盐糖酱果然一应俱全;又在那个最大的罐子里发现了米和几个鸡蛋;再加上林中摘来的一些野生菇类,倒也凑齐了一顿饭的材料。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酒。
“好吃。”阿楚一连要了三碗,一脸的陶醉。远岫放下手中的碗,望着他渐渐恢复精神的容颜,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阿楚,你这里是不是遭了小偷?”
“咳。”阿楚猛地呛到,一阵猛咳,脸居然红了。“这个……”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几天……那个……没回来,没来得及……收拾。”他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脸都几乎埋进了碗里。
终是习惯不了洞中的杂乱,远岫望了眼伤者沉睡的脸,决定动手收拾。桌椅归位,一件件衣物叠好收起,锅碗瓢盆按序叠放整齐,剩下的便是那堆了小半个洞的瓶瓶罐罐了。
她一瓶瓶摆好归位,心中却是越来越惊疑:少林的小还丹,武当的清心丸,峨嵋的九转清露,昆仑的续断膏……这随随便便胡乱堆叠的小瓶小罐中竟然都是世间罕见的灵药,甚至天月宫的三四种灵药也在其中。还有幻日天霜丸,他怎么得来的,是否就是小寒丢失的那盒?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这个家伙其实长得十分好看,斜飞的眉,即使闭着依然能看出形状漂亮的眼,这眼……她有些恍神,再也没有初见时那般幽深魅惑的感觉,仿佛那日所见只是一个幻影。目光顺着他沉睡的脸下移,看到了高而挺的鼻,总是挂着笑意的唇,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只是……她皱眉,抓起了他的手,掌心有着厚厚的茧,五指虽然骨节匀称,修长有力,却显得十分粗糙。
“岫岫,看我看呆了?”那声音虽然气浮神虚,却带着浓浓的笑意。她一惊,抬头,望入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不许这么叫我。”她皱眉,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
他却不惊,任她扣住,目光扫过周围,顿时张大了眼睛:“好整齐啊,岫岫,都是你收拾的?你太厉害了。我该怎么谢你?”嘴咧开,上扬,笑成了一枝花。
她觉得有些头痛,不再纠正他的称呼,指下,脉搏的跳动依然微弱,却已不再杂乱。正想放开手,他却反手握住她的,然后,谄媚地笑着:“岫岫,我又饿了。”
“才吃了一个时辰……”她已无语。
依然是清粥、白煮蛋,煮蘑菇,依然是满足地一连吃了三碗。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岫一字排在他面前的小瓶。“这……是什么?”他笑得有些勉强。
“疗伤圣药。”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角落的那堆瓶瓶罐罐,“吃吧。”
“岫岫……”他神情瞬间僵硬,“我的伤快好了,不用这些吧。”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反正放着也是发霉。”
阿楚厌恶地看一眼面前的药瓶,飞快地闭上眼,盘膝坐好,掷地有声地宣布:“我运功疗伤!”
再睁开眼时,天已全黑。阿楚试着运了运功,已经恢复一二成,举目四顾,洞中却不见远岫的身影。正自诧异,鼻端忽然飘来食物的浓郁香味,他顺着香味往外看去,树脚下,远岫生起火,架起了锅,正在煮着什么。月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愈衬得她眉目盈盈,肤光胜雪。
“既然醒了,就下来吧。晚上吃鱼。”她仰头一笑,美丽不可方物,那一瞬间,阿楚只觉心头重重一跳,几乎眩晕。
他跳下树,镇定下心神,笑嘻嘻地问:“哪来的鱼?”
“附近小溪里有。”她似乎心情甚好,继续说,“我处理过了,不会太腥,你可以吃。”
他望着那锅鱼,汤已煮得雪白浓稠,仿佛奶一般,浓香扑鼻,他吞了口口水,笑道:“看起来真诱人,即使腥死了我也要吃。”立马盛了一碗开吃。
她只是一手支着下巴,含笑望着他,缓缓道:“今日之前,我从没有煮过东西给别人吃。”
“不会吧,第一次煮就这么好吃?”他惊讶地望着她。
她摇摇头:“从前都是别人煮给我吃,等我学会自己煮的时候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依然在笑着,只是眸中已现出悲哀的神色。
“这么说你比我幸运。”他仿佛没看到她的神情,继续低头喝汤。
“怎么?”
他闷闷低头:“我也想煮给人家吃,可到现在还没有人肯捧场呢。”迟疑了下,不情愿地补充,“连我自己都吃不下去。”
她一怔,终于失笑,眉间眼底,尽是真正的愉悦。他抬头,望着那笑容,竟也不觉痴了。
十几天转瞬即过,阿楚的伤势终于痊愈了,却始终不肯说明那盒幻日天霜丸的来历。问他,只是嬉皮笑脸地岔开话题。不过,至少发现了这个家伙有收集灵药的怪僻,树洞则是他藏药的秘密基地。
只是,费尽心力收集的灵药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扔在这里吗?远岫无法理解,何况这个家伙还是个死不肯吃药的人,连她混在食物中的都能发现扔掉,以至于伤势好转得极慢,白白浪费了一洞的灵药。
这样一个人,连时轮逆转阵都能破,怎么会混在五湖会这种不起眼的帮会中。他身上有太多的谜。他不愿说,她也绝不会问,正如他也从未问过她的来历。不过是萍水相逢,终归是要散的。
“又在发呆?”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见阿楚挽着袖子,捞着裤管,喜滋滋地对她晃动手中串在树枝上的一串鱼,“别发呆了,该做饭了。”
随着伤势好转,这家伙倒是勤快多了,举凡打扫树洞,整理东西,准备食材,洗碗刷锅,洗衣——除了做饭外都一手包了。只是,远岫叹了口气,看着他收拾树洞时笨拙的样子,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她初到树洞能看到那么混乱的景象。这个大男人绝对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
她也不插手帮忙,只是有趣地看着他慢慢由笨拙变熟练地做着每件事,除了做饭!他本也尝试过,但她终于也忍受不了他做出的饭菜,果断地夺回了掌勺权。
“你背上是什么?”她望着他背上满满一大袋东西问。
“红薯。”他灿烂而笑,“今天请你吃烤红薯。”
“你会烤?”她诧异。
“你不相信我?”他一脸委屈地看着远岫,“岫岫,你太小看我了。”
他居然真的会!
远岫一边烤鱼,一边看着阿楚娴熟地拨开火底的灰,将红薯一个个埋进去。等她将鱼烤好,洒好作料,阿楚也将火扑灭,从灰中拨拉出红薯,剥开皮,金黄黄,香喷喷,果然十分诱人。然后递到远岫面前,笑嘻嘻地道:“请岫岫姑娘享用。”
“真看不出。”她笑,接过烫烫的红薯,小小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哈哈,”他得意洋洋,“我可就靠这一招填肚子了,不然什么都做不出,岂不得饿死。不是我吹,我烤的红薯,唔……”忽地一物飞来,堵住了他的滔滔不绝。对面,远岫眉眼盈盈,笑不可抑:“既然这么好吃,还不快吃。”
他被哽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拿下口中的红薯叫道:“好呀,你作弄我,不想活了。”拿着就往远岫的口中塞,远岫一声轻笑,早轻身飘开,阿楚哪里肯放,两人也不吃了,一个追,一个躲,天高林密,笑声如铃,惊起枝上鸟儿扑簌。
林中忽然传出了衣袂风飘之声,这种身法是……她脸色一变,阿楚似也有所觉,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卷起吃剩的食物,跳到树上。
刚藏好身形,已有两个白袍人出现在视线中,一个拎着犬牙棒,一个举着猪鼻锤,只是模样分外狼狈,头发凌乱,衣衫破裂,沾满了泥土,连面具都碎裂了,挂在耳边垂下来,也顾不得拿掉。
远岫大为惊讶,戌使亥使在江湖上也可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何曾见他们这般狼狈不堪过。
耳边听得一个冷淡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数到三,你们若不自裁,我就要亲自动手了。”声音并不高,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无法辨清他的方位。
戌使亥使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忽然站定了脚步,不再奔逃。沉了沉气,叫道:“阁下从五湖会到这里奔袭我们三十里究竟是为了何事?这样藏头露尾实在不是江湖好汉所为,何不现身?”
远岫与阿楚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骇异。奔袭三十里,将两个一流高手打得狼狈不堪,竟然还没有现出身形,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只听那人冷冷数道:“一。”
亥使戌使索性将面具丢掉,举起武器,全身戒备。
“二。”催命的声音继续响起,亥戌二使脸色发白,鼻尖沁出了一粒粒冷汗。远岫心中叹息,还没交手就输了气势,这两人输定了。
“三。”淡淡数完,树木丛中,一人双手负背,缓缓踱出。
阿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来人一袭金黄的衣服,古铜色的肌肤闪着黄金般的色泽,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只是,脸上犹带稚气,分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竟然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亥使戌使也大出意外,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少年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声音冷酷之极:“看来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一股寒意从戌使心头透出,抱拳道:“阁下追了我们一夜,究竟何处得罪了阁下,还请明示。”
少年黑眸蓦地变得幽冷,声音如冰,缓缓吐出四个字:“十四日前。”
十四日前?戌使脸色一变,蓦地失声:“难道你是为了长风帮分舵的那些人?”
“妈的,”亥使跳了起来,“你又不是长风帮的人,凭什么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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