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果然，跟鬼打架的感觉太恶心了。

　　黎明已至，四处都变得亮堂。

　　洗净身上最后一点血迹。水面倒映里的人已经变回了上司几太。

　　“好了。”

　　上司几太——太宰治站起身。

　　“小矮子差不多也该醒了吧。”

　　“哇呜，不能动弹的小矮子，要是被野猪或者熊吃掉了，那就太好了！”

　　说着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话，上司几太回到洞穴。

　　中原中也已经醒了，靠着石壁坐着，头微垂。

　　上司几太的羽织被放到一边。

　　“醒了？”上司几太晃晃竹筒，“要喝水吗？”

　　“不用。”

　　中也样子不太对。

　　上司几太走近一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叹气“要是小橘子还不能动，那就只能把你丢在这里咯。”

　　“啊，”中原中也没有被激怒，“再过会儿就好了。”

　　上司几太难得面对这么冷静的中也。

　　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你是不是——”

　　在中原中也身边蹲下，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揪住他衣领。

　　“你还要给我装到什么时候？！”

　　“——太宰！！！”

　　太宰……太宰……太宰……

　　余音在洞穴深处回荡。

　　“……”

　　“……”

　　没人说话。

　　平静的褐瞳与压抑着火光的蓝瞳对视。

　　若是外人看了，定会觉得两人姿势暧昧，仿佛下一秒就会亲上去。

　　只有本人知道——

　　这是两个对对方再熟悉不过的人，无声又激烈的博弈。

　　每一次呼吸、嘴角的弧度、眼神的波动，都可能成为被对方抓住的把柄。

　　空气都凝滞、拉锯。

　　滴答。滴答。

　　岩壁上的水滴滴下。

　　过了一会儿——

　　“噗嗤……”上司几太唇角一松，顺势贴上中原中也额头，“这不是没发烧吗，怎么连我名字都叫错了。”

　　中原中也挣开，冷漠道“离老子远点。”

　　“好了，那么……”

　　上司几太站起身，低头看他，“你在怀疑我什么，小橘子。”

　　他耸肩，“从最终选拔开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会儿怀疑我是鬼，一会儿怀疑我是别人，”擦泪，“让我好难过啊，感觉自己是备胎。”

　　中原中也烦得不行“闭嘴。”

　　正是因为认识了这么久——

　　所以他才觉得上司几太哪里不对，具体地方说不上来。就像是双黑独有的默契，只可意会。

　　一个片段在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

　　——景信山时，上司几太碰到了他，然后异能失效了。

　　但之前坠崖，异能又没有失效。

　　……还是说失效了。能平安落地是鬼中原中也的异能效果？

　　中原中也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所以才决定在对方回来时试探一下。

　　结果还是没看出来。

　　“我要怎么才能打消小橘子的疑虑？”上司几太道，“我什么都愿意做哦。”

　　中原中也想了想，“你过来。”

　　“诶？不要。”

　　十字路口在中原中也脸上弹出。

　　见过打自己脸打得这么迅速的吗！

　　上司几太“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我又不是狗狗，我是饲主！”

　　“你这个混蛋……”中原中也怒道，“老子现在还动不了啊。”

　　“……好吧。”

　　上司几太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干什么？”

　　重力异能浮现。

　　中原中也朝上司几太伸出手——

　　再试一次，应该就能确定了吧。

　　他的手碰到了上司几太胸口。

　　重力持续。

　　“……”中原中也蓝瞳睁大，流露出错愕。

　　上司几太在心里哼笑。

　　还差一点呀，中也。

　　他一开始知道，中也没有完全确定——要是对方真确定了他身份，哪还会跟他好好说话。

　　直接就打过来了。

　　玩战术方面，中也还不够呢。

　　“小橘子摸我胸口干嘛，难不成你对我……疼疼疼，肩膀要被你掰断了！”

　　被收拾一顿后，上司几太起身。

　　接下来要想办法上去。

　　中原中也“这附近有路吗？”

　　上司几太“没注意。”

　　“你——”

　　“太黑了，我害怕。”上司几太随口道。

　　“……”中原中也心情日了狗。

　　“等着小无一郎和村田来找我们吧，”上司几太道，“我可不想一个人背着小橘子回去，太重了——”

　　“明明身高不高。”

　　中原中也咬牙。

　　要不是没恢复，他早把这人揍一顿了！

　　“中原中也——”

　　“上司几太——”

　　时透无一郎和村田的声音远远传来。

　　“在哪儿呢，这两人……”

　　“好像没在附近。”

　　中原中也忙道“快叫住他们！”

　　上司几太走到洞口，清了清嗓子“小无一郎——村田——”

　　“……”中原中也无语，“你属猫吗，声音这么小。”

　　上司几太装无辜“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啊。”

　　他走回来，“要不你来喊吧，小橘子。”

　　“不行。”

　　他力气还没恢复，音量估计和上司几太差不多。

　　而且……

　　双双坠崖被困在洞里大声呼救这种事——想想就很丢脸好吗！

　　时透无一郎和村田的声音渐远。

　　“好像没在这边。”

　　“到底掉到哪儿了，他们两个。”

　　“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不好——

　　中原中也心中一急。

　　那两人要走了！

　　中原中也忽然感觉唇上一暖。

　　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唇上。

　　此前，清醒状态下的中原中也被上司几太亲过两次。

　　第一次，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是为了喂药。第二次，对方没有得逞。但这次……

　　中原中也找不到借口了。

　　超大分贝的怒吼从洞穴里传出。

　　“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混蛋！！！”

　　“啊，对了，还有件事，”接吻空隙，上司几太含糊不清地说，“你刀又断了。”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啊……”

　　外面，时透无一郎回头，“那边……”

　　村田擦汗“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不要过去比较好。”

　　当天下午，一行人抵达了任务地点，艺伎村落。

　　村落里有间藤花屋，一行人在那里修整。

　　藤花屋，大门上印有紫藤花纹，是过去被鬼杀队拯救过性命的家族。只要是鬼杀队的人，便会无偿服务。

　　“不用请医生过来看看吗？”老婆婆问。

　　时透无一郎和上司几太受了点轻伤，中原中也是村田背过来的。

　　还活蹦乱跳的只有村田了。

　　“没有关系，”不顾中原中也反对，上司几太揉着他的橘发，“小橘子皮糙肉厚，睡一觉就恢复了。”

　　“别碰我，混蛋。”

　　上司几太掌心一疼。

　　收回一看，被啄出一道口子。

　　雪球太郎从橘发里冒出头，气呼呼地瞪着他。

　　上司几太“……”

　　四人的衣服都被老婆婆拿去洗了，换上了浴衣。藤花屋里有替换用的队服，中原中也那套露臂露腿装就被扔掉了。

　　以前也是，每用一次污浊几乎就要报废一套衣服。

　　吃完晚饭，四人又以谁跟谁一起睡展开了激烈争辩。

　　客房只有两间。

　　“为什么我要跟这只小橘子一起睡啊！”上司几太哀嚎。

　　中原中也“这话该我说吧！”

　　“……这不是看你俩比较熟吗，”村田道，“那中原君和时透君一起睡吧？”

　　中原中也正想答应，上司几太突然道“不行——”

　　中原中也瞪他“哈？”

　　“中也睡相很差，”上司几太说得有板有眼，“小无一郎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需要良好的睡眠，被中也影响就糟糕了。”

　　时透无一郎“……”

　　谢谢你啊。

　　“我不是很在意……”

　　“那我和中原君一起？”村田道，“我没关系。”

　　“不不……”

　　上司几太夸张道“中也有时做梦，会暴起打人的！村田君你能承受吗？”

　　村田想起中原中也暴揍中原中也时的样子，再看对方时，神色已多了几分敬畏。

　　“……没办法了。”

　　上司几太摊手，“看来只有我跟你一起了，小橘子。”

　　中原中也我特么信你了鬼话！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安静的时透无一郎，安静地开口，“你们一起睡过？”

　　上司几太“……”

　　中原中也“……”

　　……

　　夜幕降临。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四人陷入熟睡。

　　村里某处。

　　“老师，今天多谢您了。”

　　三位少女从一间屋内走出，怀里抱着三味线。

　　门口，中年女子点点头“你们的技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记住我教给你们的知识，回到吉原也要好好应用。”

　　少女们齐行礼“是。”

　　“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门被关上。

　　三位少女边聊边往回走去。

　　“香取老师气质真好，三味线也弹得好棒。”

　　“听说她曾经是‘时任屋’的太夫，不过现在的花魁是鲤夏。”

　　“香取老师好像年龄不大就到村里隐居起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那段时间，吉原消失的人特别多，而且基本都是太夫级别的……说是‘抽足’，但究竟怎么回事，谁知道呢。”

　　“说起来，香取老师隐居时，正好是蕨姬花魁刚来的时候吧。”

　　“蕨姬？京极屋那位吗，我还没见过。”

　　“蕨姬心气高傲，不愿轻易见人，而且从不在白天出来。”

　　“真是，好奇怪的花魁。”

　　“诶，你们看，这里有个壶——”

　　绘着植物花纹的壶放在路边墙脚。

　　仔细看，黑压压的街道上，相同的壶到处都是。屋顶、墙脚、小推车旁……

　　少女们奇怪“谁放这么多壶在外面——”

　　话没说完，强大的吸力将她们拉进壶中！

　　“……”

　　街道恢复寂静。

　　……

　　藤花屋中。

　　上司几太睁开眼。

　　中原中也保持着这个屋内与他最远的距离，只留给他一个橘色的后脑勺。

　　后脑勺里还藏着一个雪团子。

　　几乎是上司几太睁眼的同时，护花使者·雪球太郎也睁开了眼，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上司几太思考起三百种对付雪球太郎的方法。

　　这只鸟太碍事了！

　　尖叫声划破夜空——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

　　休息完全后，他身体已恢复，和上司几太跑出门时，另外两人也提着剑出来了。

　　街道中央，一只鬼提着人头。人头脸上，临死前的惊恐犹存。

　　鬼的脚边还有好几具尸体。幸存的一人瑟瑟发抖地往后退去，鬼朝他扑来——

　　“混蛋！”

　　中原中也脚下一弹，炮弹般冲过去。

　　重拳落下！

　　上司几太扶额，叹气。

　　刚睡醒又开始打人。

　　小矮子还真是精力充沛。

　　夜晚，再加上尘土太大，没人看清这鬼是怎么移动的。

　　等平静下来，他已经出现在中原中也十多米背后的屋顶，脚边一只壶。

　　“来了么。”他道。

　　左眼珠刻着下陆。

　　“十十十十……十二鬼月？！”村田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真被他们撞上了！太可怕了！

　　下弦之陆。中原中也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杀过。

　　换人了？

　　想不起来了，算了。

　　反正很快就能解决。

　　这位下弦之陆，是响凯的替代者，釜鵺。

　　“……正好，矮柱也在，”釜鵺居高临下道，“我要替那位大人解决掉你们。”

　　柱来了？！

　　矮柱……谁？

　　村田左右张望。

　　上司几太捂嘴，笑容贱兮兮“矮柱噢~”

　　“闭嘴！”以中原中也为中心，暗红的修罗场弥漫，“果然还是要把你们这些鬼全杀掉。”

　　断绝这个称呼！

　　釜鵺脚边的壶里冒出几条奇丑的金鱼，鱼嘴里毒针吐出。

　　千本针·鱼杀

　　村田这边——

　　“哇啊啊啊啊！”他手忙脚乱地打掉毒针。

　　时透无一郎这边——

　　路人害怕地抱头，毒针被击落的声音响起，他缓缓睁眼。

　　长发男孩挡在他面前“你很碍事，快点走行吗。”

　　“谢、谢谢……”路人赶紧逃走了。

　　中原中也这边——

　　所有毒针在触碰到中原中也的瞬间，失去力道，掉落。

　　“简直不够看，烂得我都想哭了。”中原中也放下手。

　　“od job小橘子！”

　　中原中也青筋一蹦，对身后的人吼道“别把我当盾牌啊！”

　　“嗨嗨~有盾牌我就用盾牌了，没有盾牌就只能用小橘子将就了。”

　　“混蛋……”中原中也咬牙，“就让你恶劣的秉性扩散至全身腐烂而死吧！”

　　“小橘子才是，被帽子占领心智去死死看吧~”

　　“喂喂！下一击要来了！”村田连忙提醒两人。

　　战斗时还在吵架？！

　　认真点好吗，这可是十二鬼月啊！

　　“迟了！”

　　釜鵺狞笑。

　　中原中也转眸“嗯？”

　　数不尽的利齿粘鱼从壶中朝这边用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血鬼术·一万滑空粘鱼

　　中原中也“……”

　　这什么啊？！

　　黏糊糊的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