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脚踝散开，疼痛在迅速消失，只剩下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他下意识抬头看维达，却只看到兜帽下深不见底的阴影和一小部分白皙的下巴。

　　突然间，一个疑问跳进他的脑海，压过了此前的尴尬情绪。

　　太奇怪了。

　　距离这么近，为什么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第七章 安纳金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谈谈，以维达的身份。

　　“好了。”

　　安纳金收回手，重新站起身，示意彼得治疗结束。

　　彼得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脚踝已经完全不痛了：“谢谢，维达。”

　　“没什么。”安纳金说，“接下来我会教你几种锻炼方法，它们可以确保你得到平衡、充分的锻炼。蜘蛛侠，你一定要记住每组动作的肌肉牵拉感，知道哪里发力。这样我们下一阶段学习格斗技巧时会容易得多。”

　　说完，他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授彼得如何锻炼，纠正对方姿势里的错误。为了避免后续训练会受伤，安纳金必须保证彼得的每一个动作完全正确。

　　在这个过程中，彼得听话地顺从维达的指示来调整动作。他能明确感受到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手或者肩上，斗篷之下毫无疑问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但他依然看不到维达的脸。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黑暗始终笼罩着对方下巴以上的脸，维达仿佛只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幽灵。

　　“真可惜，立体互动投影装置的功能有限。”

　　维达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彼得耳畔响起，伴着兜帽下厚重的阴影，简直就是“幽灵”这个词的绝佳注脚。

　　“你的体质远远超过普通人类，一般的健身器械对你根本没有意义。如果这个装置能模拟出一个双倍重力的环境就好了，你在里面训练的效率肯定很高。”

　　维达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

　　但彼得对此表示怀疑。他觉得如果真让自己在双倍重力下先躲子弹再做锻炼，结束以后恐怕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当蜘蛛侠了。

　　“你用手机把这里定位保存下来，以后每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继续训练。”安纳金说，“蜘蛛侠，我相信你可以保守住我们之间的秘密，对不对？”

　　彼得看着对方阴影笼罩的面容，略微迟疑了半秒钟，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蜘蛛感应直觉：“我会保守秘密的，我信任你，维达。”

　　蜘蛛感应，类似于强化版的野兽直觉，能够让彼得敏锐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意和威胁。尽管彼得理智上对维达神秘的面容感到疑惑，但这种感应从没向他报过警。

　　“很好。”

　　安纳金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泄露，长袍兜帽的外沿早已被他缝制了一圈纳米级光学干扰仪，能够保证他自己的脸永远深埋在浓重的阴影中。

　　不仅如此，他还在汽车和立体互动投影装置上还安装了一系列防窃听、防跟踪的仪器，再加上原力的侦测效果。哪怕面前站的不是彼得，而是个神盾局特工，安纳金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保住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他听到彼得亲口说信任自己的时候，还是有些感动。

　　“那么课程暂时结束了，明天见。”他开始收拾场上的装置。

　　安纳金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是作为老师天行者给彼得上了一次课外物理补习。

　　当天夜里，彼得躺在床上，罕见地感觉到全身肌肉酸痛。

　　自从被蜘蛛咬过后，他的体质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还从来没有因为运动过度而身体酸痛过呢。如果要疼，也是因为在蜘蛛侠义警生活里受了伤。

　　彼得艰难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在酸痛中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就是两周过去，维达的训练课程确实卓有成效。彼得能感觉到自己每天的进步，按照维达的说法，这其实只是自己在挖掘自己未开发的潜能。

　　“等你充分挖掘自身之后，力气至少能达到三到五吨，或许还会更多。”对方如是说。

　　与此同时，那些超能力失控带来的小麻烦也明显变少了。起码他能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超级感官，不至于被过多的信息分散精力。而且他对自己力量的掌控更加熟练，以前用五分力才能打倒一个壮汉，现在用三分力就可以做到。

　　不过，这一切并非全无代价。训练、义警和白天生活都是要消耗体力的。绝地武士呼吸法能帮助他在夜里快速入睡，但额外的训练意味着他需要额外的休息时间。多出来的训练课程挤占了彼得作义警的时间，他不得不每天在外面巡逻到更晚的时候才能回家，睡觉的时间也相应变少了。所以，即便拥有蜘蛛侠的超级体质，彼得依然会经常在白天犯困。

　　安纳金天天都能看见彼得，也意识到了他的状况。其实，他答应训练彼得，一方面是帮助这孩子掌握异能，另一方面也隐隐盼望着彼得会因为训练而分散精力，减少做义警的时间。在安纳金看来，彼得已经为义警付出太多了，严重影响到白天的正常生活。

　　难道为了当蜘蛛侠，将来连大学都不上了吗？

　　他偶尔会犯老师职业病，为彼得未来的前途担忧。

　　彼得原本是个极有天赋的小伙子，成绩常年排在年级前三，动手能力也强，不上大学太可惜了。他知道彼得家里不宽裕，很可能贷款也上不起名校，所以才推荐对方加入自己科学比赛小组。只要彼得能在全国科学竞赛上获奖，再凭着高中阶段的优秀成绩，就可以申请名校奖学金。

　　现在彼得经常迟到、旷课、不交作业，连社团活动都早退，把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到蜘蛛侠的工作里。如果他一直以这个状况上学的话，绩点肯定惨不忍睹，就算期末考得好也没用，平时成绩拖太多后腿了。

　　可彼得似乎压根没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安纳金发现他对行侠仗义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哪怕训练辛苦，彼得也不愿意中断夜巡纽约的工作，宁可每天少睡一会儿，白天上课补觉。

　　安纳金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谈谈，以维达的身份。

　　纽约市郊，某座废弃大桥下。

　　彼得气喘吁吁地倚靠在大桥支柱上休息。他刚结束今天的训练，恢复体力之后打算继续去夜巡。

　　“蜘蛛侠，待会还要去继续巡逻纽约吗？”安纳金明知故问。

　　“对啊。”彼得点头道，“你绝对猜不到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有一个黑头巾蒙面的怪人，他……”

　　安纳金知道对方话痨病犯了，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要听多久的唠叨，赶紧打断道：“——不过，纽约人似乎对你不怎么买账。”

　　他并非信口开河。尽管蜘蛛侠在普通市民中间人气飞涨，仍然有许多媒体和学者对这种越权执法的行为表示质疑。

　　就在昨天，《号角日报》还针对蜘蛛侠进行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批判，顺便还把复仇者联盟扯了进来。专题报道的作者认为蜘蛛侠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义警” 、“复仇者联盟的狂热粉丝”，并警告说复仇者联盟开了个坏头——

　　“这个混合了亿万富豪、老兵、外星神、神秘特工与绿色怪物的组合，与其说是守护地球安全的护卫队，倒不如说是新一代超人气摇滚天团。他们正在引发一系列模仿跟风行为，蜘蛛侠无疑就是头一个。令人担忧的是，更多头脑发热的超级英雄粉丝或许也会戴上头套，走出家门，当个蜘蛛侠那样的义警。如果任其发展下去的话，法律制度与司法机关的尊严会被大大践踏，社会正常秩序遭到破坏，就连这些粉丝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将受到威胁。”

　　安纳金到现在还能记起报纸上措辞严厉的指责。

　　“哦……”彼得忽然顿住了。看他的样子，安纳金下意识觉得紧张，心里在考虑如何组织语言劝把这次谈话进行下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彼得很坦率地说：“我昨天读过《号角日报》的那篇报道。怎么说呢？它倒是说对了一点。”

　　“哪一点？”

　　“我确实是复仇者们的粉丝。准确的说，是复仇者中钢铁侠的粉丝。”他耸耸肩，开了个玩笑，“真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去参加斯塔克工业博览会，眼看着钢铁侠站在我旁边把敌人打飞出去。”

　　看到彼得没受影响，安纳金松了口气：“看来，不管他们怎么说，你都要继续当义警了？”

　　“没错。”彼得回答说，“既然我有了超乎寻常的能力，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我伯父教导我的。”

　　“我明白了。”

　　安纳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改变了谈话初衷，结束掉这个话题。

　　他联想到彼得伯父去世的大概时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这孩子该不会是为了什么“伯父的临终遗言”“亲人心愿”之类的东西，才决定背起道德包袱完成义警任务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确实没有资格再对人家说些什么了，毕竟蜘蛛侠是彼得自愿背上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