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师父。”

　　对面的蜘蛛侠在向他表示感谢。

　　安纳金听到这个熟悉的单词，不禁愣了半秒钟。

　　透过纽约夜晚潮湿的空气，他仿佛看到了家乡塔图因的沙漠。当年一位名为欧比旺的绝地武士带他离开那里，使他从奴隶变成了学徒。随后的几年里，安纳金至少叫过对方几千次“师父”，直到他堕入黑暗，成为达斯维达，彻底辜负这段羁绊。

　　欧比旺早已化作英灵，安纳金却一直没有原谅自己。他还能记起这位老师父如何平静地迎着自己的光剑回归原力。是的，他最后改邪归正了，与银河皇帝同归于尽。那又如何呢？二十分钟的忏悔弥补不了二十年的作恶，他坚信这一点。

　　彼得看着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沉默得像块阴影中的人形石雕，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我贸然这么喊，他是不是生气了？没准绝地武士里有什么繁琐古怪的戒律，不能随便叫人“师父”。

　　“不要这么叫我，蜘蛛侠。”

　　安纳金用变调的沙哑声音缓慢说：“我还配不上这个词，就喊我‘维达’吧。”

　　“好的，维达，我回去一定会试试你教的方法。”彼得松了一口气，格外真诚地说，“你人真好。”

　　“咳……”安纳金看着对方滑稽的红色面罩，忽然觉得长袍领口有点紧，想伸手调整一下。还没等他付诸实践，这次连接就结束了，眼前只剩下改到一半的飞行翼图纸。

　　他解下长袍，扔到一边，瘫在椅子上放空自我，感觉比第一次去中城高中上课的时候还尴尬。

　　安纳金捂着脸想：第二次见面就教人家冥想，这是教师职业后遗症吧？彼得居然还答应照做了，真是个好孩子。

　　结束一晚上的义警工作，彼得荡着蜘蛛丝回了家，心情不错。

　　维达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好人，他心想，从阴影外露出的嘴唇和下巴来看，应该长得也不错。

　　想到这里，彼得刹住念头，一撇嘴：都是男人，长得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区别？天行者先生同样很好看，我不也只是把他当老师？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匆匆洗漱一番过后，彼得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打算尝试维达教导的呼吸窍门。

　　拥有超能力听起来酷炫，实际生活中可一点都不舒服，他这段时间深受其苦。

　　就拿睡觉来说，彼得获得超能力后，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刚被蜘蛛咬的那天下午，他在地铁上打盹，有人恶作剧把啤酒瓶放他额头上，结果放大数倍的冰凉触感让彼得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

　　从那以后，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从睡梦中惊醒——哪怕只是蚊子落在手臂上，或者梅婶夜里上厕所开关门的动静。超强感官给他带来的负担大于助力。

　　彼得数着呼吸，从一数到十，再返回一重新开始，依次循环，不知道数到哪一轮的时候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厨房里传来梅婶煎鸡蛋的声音。

　　“天呐，我居然一觉睡到了天亮？不可思议！”他兴奋地自言自语。

　　梅婶在厨房里喊道：“彼得，你该起床了，否则会赶不上校车的！”

　　“我就来！”彼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感受着久违的神清气爽。他很开心，没想到维达教的方法这么管用。

　　那天课上，安纳金看到彼得精神奕奕地听课，非常欣慰。

　　看来冥想入门技巧起作用了。

　　“现在来看这个问题，假如说滑块……”

　　他一边上课，一边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给彼得安排什么训练课程了。

　　“那么，它的运动轨迹就是这样的……”

　　绝地武士的大部分训练都是关于原力与光剑的内容，不适合彼得，剩下的部分也需要依照他的具体情况来修改。

　　“我们可以在此做一个简单的受力分析，这一时刻，滑块受到了以下几个方向的力……”

　　冥想可以直接传授，但身体训练必须要有场地才行，还需要一些特制的器械。以彼得现在的力量，安纳金毫不怀疑他可以轻松举起健身房最重的杠铃。

　　“套用牛顿第二运动定律，它的加速度就是……”

　　场地，器械，课程……安纳金想得专注，不知不觉停住讲解，过了半分钟都没有说出滑块的加速度是多少。

　　“滑块的加速度是5米每秒。”彼得的声音打断了安纳金的思绪。

　　“嗯对，彼得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答案。然后我们可以进一步计算……”安纳金赶忙装作自己是故意等待答案的样子，继续讲解下去。

　　当天晚上，在纽约郊外某座废弃的断桥下，安纳金将改进过的飞行翼交给了秃鹫。

　　“这句话我已经说了一万遍了，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对方试飞了一圈，满意地说，“你可真是个天才，维达。照我看，你应该坐到斯塔克大厦的顶层去，把那个花花公子踹走。”

　　“斯塔克集团的总裁可不是单纯靠机械技术当上的。”安纳金整张脸都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变声器令他话音嘶哑，“说起斯塔克，秃鹫，你有没有斯塔克集团的全息互动投影装置，能覆盖整个房间的那种？”

　　或许是科技树不同的关系。尽管这个星球连载人航天技术都未成熟，却拥有很多安纳金前世从未见过的黑科技，比如钢铁侠战衣，比如方舟反应堆，再比如全息互动投影装置……好吧，或许银河帝国缺一个托尼·斯塔克。

　　全息互动投影装置听起来高端炫酷，说白了就是个3D触屏，技术含量绝对比不过一艘星际战舰。安纳金真的不明白，自己前世的文明能造出超光速引擎与歼星舰，却连个触屏都没有。

　　秃鹫的回答把安纳金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有一台，从神盾局后勤保障部流出来的，还挺完好。你要那个干嘛？”

　　安纳金：“我有我的用途，你不用管。”

　　“行。”秃鹫纯粹是顺嘴一问，并不真关心自家货物的用途，“咱们是老交情了，你看，这片地方都是专门用来跟你交易的。你要是想要那个仪器的话，我打个八折，明天就给你送来。”

　　“在这个地方，你只跟我交易？”安纳金忽然抓住了他话里的另一个重点。

　　“没错，其他客户的交易都不在这里，你是贵宾待遇。”说起来好听，秃鹫这么做其实是出于安全需要，不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跟几个重要客户都有各自的交易地点，免得一个被抓、全军覆没。

　　“那就明天送这里来吧，还是这个时间，钱直接从飞行翼的报酬里抵扣。”安纳金说。

　　“好，成交。”秃鹫答应道。

　　第六章 距离这么近，为什么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一周下来，彼得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情况在好转。

　　他每天晚上都能睡个好觉，白天时精力充沛。有时候，他被几百米外的声音或者大街对面的行人分散注意力，都会尝试用维达的方法来集中精神。这种尝试不算太成功，但起码还有点效果。

　　在彼得心里，维达已经飙升成了仅次于天行者先生的好老师，他有些期待与对方的下一次见面。

　　礼拜一下班后，安纳金从家开着一辆雪佛兰SUV来到城郊的废弃大桥下。

　　他一共有两辆车。一辆轿车是光明正大从汽车店买来的，现在还没还完车贷。另一辆SUV是从黑市搞到的，保证别人查不出来路，专门用于运送秃鹫这边的货物。

　　安纳金打开车门，将全息互动投影设备搬出来，一一架设好辅助器材。电源线连接到汽车电瓶上，数据线跟他的笔记本电脑对接。

　　摆弄了片刻，安纳金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彼得了。

　　等待十几分钟后，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终于跳到二十点整。

　　熟悉的原力扰动隔空传来，不出所料，安纳金在眼前见到了蜘蛛侠滑稽的手工红头套。

　　“嗨，维达，这周过得怎么样？”对方活力四射地冲他问好。

　　从背景来看，彼得正坐在某栋大楼的天台上，没有忙着行侠仗义，显然也是特意在这个时间点等着安纳金。

　　“还不错，你呢？”安纳金用经过变声器伪装的声音回答。

　　彼得开心地说：“我过得非常好，多亏了你推荐的冥想技巧，最近精神好多了。天呐，我真是没想到，仅仅是数自己的呼吸，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安纳金既欣慰又得意。彼得的称赞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在兜帽阴影外的嘴唇扬起一个弧度：“只不过是一点集中注意力的小技巧而已。视觉、听觉、触觉……这些感觉让我们生存，也在无时不刻地分散我们的精力。冥想则帮助人暂时切断对外界的感知，将全部注意力收拢起来。”

　　彼得：“明白啦，所以这种技巧刚好针对我目前的问题。维达，你要当老师一定会很成功。”

　　实际上我现在就是老师，而且你每天在学校都能看到我。安纳金心想。

　　“那么下一阶段的课程是什么？我都迫不及待了。”彼得兴奋地追问。

　　“我们需要先做一个尝试”安纳金说，“从前两次见面来看，我们每次连接的时长有限，大概只有半个小时。如果你确实想要接受训练，这个长度远远不够。”

　　“所以……你找到控制连接时长的方法了？”

　　安纳金摇头：“没有，我还是搞不清楚原力连接的原因。但这里有个变通的法子。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碰到了彼此的手吗？”

　　彼得点了点头。

　　“伸出手来。”

　　彼得老老实实地照做。

　　安纳金再次握住对方的手，然后用力把彼得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拽——

　　彼得发现自己仿佛穿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说是屏障，却并没有科幻电影里那种明显的质感，反倒像他冬天进入商场时，被门口电热风幕从上到下吹拂的感觉。

　　他脚下踩的不再是纽约大楼的水泥顶层，而是一片干燥的荒滩。四周草木茂盛，寂静无人，头上高处有一座大桥，为这片空阔的地方投下昏暗的阴影。

　　而维达就站在他对面，站得很近，只有半个胳膊的距离。

　　奇怪的是，距离这么近，彼得超凡的视力仍然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维达兜帽垂下的仿佛不是阴影，而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维达开始对蜘蛛侠说话，依旧是被变声器扭曲过的沙哑声音：“这里是纽约市的郊外，你用手机导航，二十分钟就能走回市区。”

　　“天呐，太神奇了！”彼得忍不住惊叹道，“你可以用原力连接把我拉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上次见面后，我就在想，既然不带敌意的碰触是允许的，那么能不能更进一步呢？于是——”他做了个手势，“你就在这里了。”

　　说完，安纳金走了几步，拍了拍面前的全息互动投影装置。

　　“看到这个大家伙了嘛？它可以帮助你开发潜藏的体能。”他将装置打开，投射出一片虚拟场景，“这个装置会根据我事先设定的程序模拟出各种场景，每个场景中都会有许多敌人向你开火，你需要尽量避开攻击。只要你被击中，就算失败。”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项课程内容：保护好自己。”安纳金说着，抱起一旁的笔记本，“做义警的前提是活着，对不对？如果被杀死，就什么都没了。在模拟中，我会用电脑给你做个测试，测一测你现在的肌肉发力状况，获得身体素质数据，为接下来的训练做准备。”

　　“咦？竟然是这么训练吗？电脑和全息投影？”彼得语气很惊讶，“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打木桩、绑沙袋之类的内容呢。”

　　“少看点功夫片，小伙子。”安纳金有些无语。

　　“我们开始吧。”

　　他敲下笔记本电脑的回车键，模拟程序开始运转。虚拟的纽约小巷迅速窜出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着蜘蛛侠开火。蜘蛛侠敏捷地跳跃翻滚，闪避开交织的火力，同时借助纽约街头复杂的地形来与敌人周旋。

　　彼得的坚持时间比安纳金想象得久。他本以为，没了高楼大厦和蜘蛛丝，对方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但彼得一直到第十八分钟才被一颗子弹击中。

　　“哔——”

　　刺耳的蜂鸣声响起，虚拟场景消失。安纳金看见彼得直接坐到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运动后别直接坐下，站起来休息，慢慢调整呼吸，顺便听我念结果。”安纳金将电脑记录的数据调出来，忍不住惊讶地扬起眉毛“唔，目前来看，你的出拳和跳跃可以释放出上万牛顿的力，相当于一到两吨的质量。很了不起。”

　　“但你发力的方式很不合理，不仅调动的核心肌群少，动作也不协调。这样做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很容易……”

　　“很容易什么？”彼得站起来接话，结果动作一僵，发出“噢”的一声痛呼。

　　“很容易拉伤肌肉。”安纳金把后半句话说完，走到彼得旁边扶他重新坐下，“就像现在这样。”

　　“看来我暂时只能坐着了。”彼得说了句无聊的俏皮话。

　　“是哪里疼？”安纳金语气里带上几分关切。

　　彼得向下指了指：“左脚的脚踝。”

　　安纳金用右手按在他指的部位上：“是这里吗？”

　　“嘶——没错。”彼得倒抽了一口气。

　　“你这是……把长筒袜和运动鞋缝在一起了？”安纳金看着对方小腿穿的制服，纠结地问。

　　“准确的说，是一双旧的红色过膝长袜与两片运动鞋底。”彼得说。

　　“好，我明白怎么脱它了。”安纳金看到彼得激动地想要站起来，赶紧补充道，“不要乱动，我给你治疗。”

　　他直接动手将蜘蛛侠左脚的连膝长袜鞋脱了下来。

　　脱下鞋的一瞬间，彼得面罩下的脸涨得通红。他虽然有蜘蛛超能力，但还是像正常人一样会出汗。蜘蛛衣本来就捂得很紧，自己又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出汗很多，里面那双黑袜子已经湿透了，脱鞋后的气味连他都闻得见，更不用说离那么近的维达了。

　　这实在太丢人了。彼得内心无比尴尬。

　　“维、维达，我家里有止痛喷雾，也有绷带……要、要不然还是让我自己回家治疗吧。”他结结巴巴地说。

　　安纳金没出声，事实上他压根就没发现对方那点纠结的心思。在前世做绝地武士的时候，他与师父欧比旺为了执行任务几乎跑遍了整个银河系，什么风餐露宿的条件没经历过？野外紧急疗伤是常有的事，早就习惯了。

　　他尽量轻柔地将那只汗湿的黑袜子褪下半截，露出彼得微肿的脚踝，把手盖在上面，开始发动原力的治疗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