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细小的低语在安纳金耳畔响起，就好像有几千几万人在同时说着悄悄话，形成了一片混乱嘈杂的嗡嗡声。

　　这些呢喃越来越响亮，变为无穷无尽的、听不清内容的喧哗噪音。

　　安纳金猛地睁开眼，退出冥想状态，呓语声立刻消失不见。

　　他知道那些声音来自原力，只有对原力敏感的人才能听到。但安纳金两辈子都没见识过如此嘈杂的低语声，就好像原力急于告诉他什么事情一样。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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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是什么呢？

　　彼得目光复杂地看向安纳金家地下室的门。对方走得匆忙，门没有关上，但这扇厚重的钢板门已经昭示着地下室里藏了很多秘密。

　　幸好安纳金没关门，不然这么厚的钢板，他可砸不开。

　　他沿着台阶走入地下室，仿佛走进了自己房间的放大版，机械零件、工具、二手改装仪器，堆得到处都是。房间中间升上去了，直通地面。

　　无人机飞快地扫描了一圈，彼得拉动墙壁上的手柄，眼看着平台在机械轰鸣声中缓缓降下，嵌到地下室的地面上。

　　维修飞行器？安纳金从没说过他怎么来的地球，会不会是坐着一架飞船来的？飞船故障不得不停在这颗落后的星球，他一边当老师，一边借助黑市一点点收集材料修理飞船。现在飞船修好了，所以才辞职离开？

　　那我算什么，一个临时的过路人吗？

　　彼得曾经以为自己是地球上最理解安纳金的人，但现在觉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他心里翻腾起怨恨与愤怒，指挥着无人机飞向地下室里的电脑。无人机腹部弹出U盘插口，自动接入电脑，开始读取数据。

　　“发现大量无法读取的程序语言，与外星科技数据库对比中，对比失败，与齐塔瑞人程序语言不匹配。与克里人程序语言不匹配。”凯伦向彼得汇报进程，“是否需要新设项目，传输给斯塔克先生破解？”

　　“否，改成手动处理。”彼得直接在键盘上开始操作，屏幕冒出来的程序语言跟当初的通讯器一模一样，应该是安纳金的星球所使用的。

　　他返回到更表层的操作界面，这回屏幕上的东西就友好多了，全是英语命名的文件。彼得翻出了许多宇宙飞船的资料，包括曲率引擎设计图——至少二十个版本的修改稿，还有上千种飞船零部件的模型，还有演算模型的历史记录，他重放了一遍，发现是在模拟飞船离开地球、驶向宇宙的过程。

　　彼得无力地坐在地上，随即把姿势变成了躺倒。

　　真相大白，安纳金果然走了，什么“生日前给你正式答复”，胡扯！完全是拖延！耍他！

　　他忿恨地朝地面砸了一拳，钢筋混凝土的地板被彼得砸出一个放射状的坑，灰尘石砾糊了他一脸。

　　“呸呸呸！”彼得猛地跳起来，把脸上的尘土掸掉。但好像有灰尘进了眼睛，让他眼底酸涩难受，想流眼泪。

　　“我好饿啊。”

　　他突然自言自语，声音很低，仿佛在对地下室里某个看不见的幽灵说话，“起床太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想吃热狗。”

　　现在，谁还能跟他一起到天台吃热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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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越是离奇巧合，越藏着必然因素。”奇异博士高深莫测地说。

　　假如他没有一边说话一边吃热狗的话，安纳金或许会觉得对方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

　　“你从哪里弄来的热狗？”安纳金记得卡玛泰姬明明在雪山上，他来这里以后只有粗茶淡饭吃，比学校里那些节食女生吃得还差。

　　“纽约，魔法总是很神奇的。”奇异博士说。

　　安纳金已经在卡玛泰姬住一个月了，奇异博士对他的态度好转不少，至少不再天天一副警惕的表情看着他。

　　“我为什么只能吃青稞面饼和酸奶？”安纳金不满道，“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蔫菜叶。”

　　“哦，那是卡玛泰姬食堂供应的标准伙食。不过，各凭本事，如果你能施法从纽约取来食物，也没人拦着，对不对？”奇异博士把最后一截热狗吞下，施了个小法术，让嘴唇和手指上的油渍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我在被观察或者软禁，不能随便动用能力。”安纳金缓缓道，“况且原力不是魔法，它没有那么多神奇的功效。”

　　“观察你的能力也是观察的一部分。”奇异博士懒洋洋地说，“况且你不是每天都在冥想吗？我能感受到那时候你身上有某种能量在流动。它既不是魔力，也不是‘气’，更不是异能或者科技能源，非常独特。”

　　安纳金在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时，已经提过“气”的事情。

　　“我需要近距离观察你的冥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就在我面前来一次呢？”奇异博士指了指面前的软垫。“软”这个形容词只是相对地面而言，其实又薄又硬，安纳金无比怀念自家地下室里的厚毛毡。

　　“好吧。”安纳金倒是没什么意见，尽管每天都能听到比来卡玛泰姬前强烈数倍的呓语，但他还一直坚持冥想功课。

　　他盘腿坐下，按照平时的习惯进入极度平静的状态。

　　难以名状的呓语再度出现于他耳中，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这混乱的声音近乎嘶吼，像是个信号不良的电视，把黑白雪花的沙沙声调到了最大。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你，这一个月来的异常……”

　　在一连串法术护壁后面，奇异博士面色复杂地盯着冥想中的安纳金，刚才随性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胸口，一枚眼睛形状的黄金吊坠静静悬挂着，中间的瞳孔机关没有打开，却放射出炫目的翠绿色光芒，映满整间静室。绿光流泻出来，在围绕着安纳金打转，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仿佛在与他呼应。

　　“难道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天行者？”奇异博士喃喃自语，“能越过魔法阵和阿戈摩托之眼的保护，触动这块宝石，甚至还能引发共鸣。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十三章 来自原力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在召唤自己。

　　安纳金结束这次短暂的冥想，在他睁眼前的那一瞬间，室内所有异样立刻消失，只留下奇异博士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我冥想的样子很奇怪？”安纳金问。

　　奇异博士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是，只是在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宇宙。跟我聊聊你那个宇宙的事情吧。你一直都在说纽约这边的故事，那么在你来之前呢？”

　　安纳金眉毛一皱，本能地抵触谈论自己的过往：“你想听这个？”

　　奇异博士点头：“是的，这很重要，或许它有助于我们搞清楚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宇宙。”

　　“好吧，我，哦，让我从哪里开始呢？”安纳金深吸了一口气，“就从我的身世说起吧。我生在一片沙漠里，原力让我的妈妈生了我——字面上意义的。我没有父亲，原力也不是地球神话里那些动不动跟凡人女子搞一起的诸神，所以这个结果很诡异，是不是？我天生就亲和原力，后来有一天，来这个星球执行任务的绝地武士发现了我的天赋，认为我就是预言中的原力之子，不该在那个鬼地方当奴隶，就把我带走……”

　　他开始讲述自己如何进入绝地武士组织，成为欧比旺的学徒修炼原力，又是如何爱上帕德梅，在爱情与禁欲的绝地信条间痛苦，然后西斯之主帕尔帕廷以帕德梅的生命安全为诱饵，蛊惑他堕落成为达斯维达，背叛绝地，最后又被自己的儿子卢克感化，与帕尔帕廷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故事。安纳金从来不曾对彼得说过，却不知不觉就对刚认识一个月的奇异博士和盘托出，说完后甚至还有种轻松感。

　　看来安神魔法阵和静息熏香很有作用。奇异博士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开口说：“非常感谢你的倾诉，天行者，我相信倾诉本身对你来说就是一种解脱。所以说，你跟我刚遇见的时候，那种金黄色眼睛的状态，就是被原力黑暗面侵蚀的样子？而你在地球的时候，也有时会因为情感过于激动而陷入这种状态？”

　　“确实是这样。”安纳金承认，尤其是喜欢上彼得以后，这半句话被他咽回了喉咙。

　　“可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你在舰桥上追杀卢克的时候，是什么让他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原力，一举把你击败的呢？”

　　安纳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因为我威胁他要去找他妹妹莱娅，我的话刺激到了他。”

　　“换句话说，是他的爱让他战胜了你。”奇异博士飞快追问，“那么，重伤倒地的你又为什么突然站起来，忍受着闪电攻击将帕尔帕廷扔下反应堆呢？”

　　“因为卢克在惨叫，我的儿子在向我求助。”安纳金不假思索地说。

　　“同样，是爱给了你力量。”奇异博士总结道，“你告诉我，这个时候的你，身体中流动的到底是黑暗原力还是光明原力？”

　　“光明原力，我那时候已经从达斯维达变回了安纳金·天行者。”

　　安纳金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绝地信条是错误的，爱不会让人堕入黑暗原力？但我为什么会变成达斯维达？”

　　“我没有说那些信条是错误的，我只是指出这里面存在一些矛盾的地方。”奇异博士站了起来，依旧是那副神秘主义的腔调，“具体原因要靠你自己去探索。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重新认识你口中的原力，或许你会在这个过程中探寻到穿越的真相。”

　　他离开房间，安纳金还坐在原地思考。

　　当初堕入黑暗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是爱？不对，应该是恐惧，恐惧自己会像失去母亲一样失去帕德梅；愤怒，愤怒自己在垂危的母亲面前无能为力；还有怨恨，怨恨绝地长老会不信任他，也不帮助他。当初，他反复做预知梦预见母亲有危险，欧比旺却只会说什么平静心绪之类的废话，最后他迟到一步，只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后来他又梦见帕德梅有危险，专门去求助了绝地武士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尤达大师，尤达却让他强迫自己放开，甚至要为爱人魂归原力而欣喜。结果他陷入绝望，帕尔帕廷的黑暗原力成为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恐惧、愤怒、怨恨、绝望，这些负面情绪才是黑暗原力的养料。尤达大师起码有一句话说得对，爱会带来对失去的恐惧，恐惧导致愤怒，愤怒滋生仇恨，最终导向原力黑暗面。所以绝地武士们釜底抽薪，禁止任何过激的情绪，包括爱情；而西斯武士则拥抱最极端的负面情绪，掌握黑暗原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呢？如果说拥抱负面情绪会变成西斯，那么拥抱正面情绪呢？如果把负面情绪转换成正面情绪呢？恨来自爱，它们本就是一体，那么是否可以让它再度回归爱？

　　安纳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态被束缚住了。旧日的梦魇一直缠绕着他，让他畏惧再度堕入黑暗，战战兢兢地恪守着绝地的旧信条。其实按照前世经历来看，他充分体会过绝地与西斯两方面的缺陷，又何必拘泥于任意一端呢？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安纳金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开始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第一个跳入脑海的不是帕德梅或母亲，而是彼得，是半个月前他与彼得在天台吃热狗聊天的经历。

　　温暖的情绪在他的意念里流淌，很快与他体内的原力融为一体。他的原力立刻活跃起来，生机勃勃地壮大，效率比平时高得多。

　　安纳金再度于冥想中看到了星河，每一颗星都是象征生命的光点，大小不一。此前由于卡玛泰姬的魔法阵阻隔，他虽然能进入冥想修炼原力，却无法感知周遭其它生命。现在，这种感知恢复了。

　　他立刻发现卡玛泰姬的中心存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球，比其它光点都要大，以特有的频率收缩舒张，向外辐射着能量。奇诡的是，安纳金耳中的呓语恰好在按照绿色光球的频率起伏，时大时小，永不停歇。

　　来自原力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在召唤自己。

　　第五十四章 “首先，我要回一趟纽约。”他说，“见一个人。”

　　绿色光球是什么？为什么要召唤他？

　　安纳金小心翼翼地延伸出自己的原力，去触碰那个绿色光球。他此前从未这么做过，但现在他的直觉传递过来一种笃定感，让他明白该如何去做。

　　轰！

　　就在碰触的一瞬间，海量的信息与能量纠缠着传递过来，足以将普通人的身体直接撑爆。

　　不，应该说，绿色光球是一个高层次存在，对它而言，能量即信息，信息即能量，二者本就一体，不存在什么纠缠关系。

　　在现实中，奇异博士眼看着闭锁的阿戈摩托之眼喷涌出一道翠绿色光芒，冲破层层阻隔，笔直地射向天行者的房间。

　　他干脆摆出手势，打开了阿戈摩托之眼的机关，以免外壳被时间宝石的力量烧毁，然后打开一道传送门，进入绿光的目的地。

　　奇异博士刚迈入天行者所在的静室，绿光就终止了。静坐的安纳金猛地弹起，又随即惊慌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额角的金发。

　　那股信息流对绝地武士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安纳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看到眼前奇异博士既警惕又疑惑的表情。

　　“我终于明白了，”他盯着阿戈摩托之眼说，“这就是我重生的意义。”

　　奇异博士下意识捂住胸前的宝石：“这东西不能给你！”

　　“什么？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纳金摇了摇头，“不过确实也有关系。它是无限宝石之一，对不对？宇宙大爆炸的残留，拥有控制宇宙法制的无限能量，非常神奇。”

　　“所以呢？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奇异博士问。

　　“这个宇宙借助你佩戴的那块时间宝石向我传话。”安纳金揉了揉额角，他的大脑现在还隐隐胀痛，“在我们那边，宇宙的意志以原力形式呈现，我们在冥想中会听到低语，那就是宇宙在说话，高明的绝地武士甚至能从中获取预言。这边的宇宙有所不同，所以只能借助无限宝石来跟我说话。”

　　“它对你说了什么？我天天佩戴时间宝石，它怎么不跟我说话？”

　　“它交给了我一项任务，这就是我穿越过来的原因，而且最关键的一步只能由我来完成。”安纳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缓缓说出了刚才自己得知的事情，“宇宙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同样有盛衰。我所在的宇宙已经衰老了，这里的宇宙还处于年富力强的阶段，但它体内存在着巨大隐患。”

　　“这个宇宙有什么隐患？”奇异博士正色问。

　　“无限宝石。”

　　“无限宝石？”

　　“是的，如果有人能集齐六颗无限宝石，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把现在的宇宙彻底毁灭。”安纳金说，“这不就是巨大的隐患吗？谁愿意自己头顶上有柄随时会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呢？所以这个宇宙的意志就与我那个宇宙的原力进行了一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