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松。”

　　贺明臣忽地轻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薛远松茫然地低头看过去，却见对方红着眼眶，满目悲凉地望着自己，声音已是带了哭腔，听得他心口一痛。

　　“薛远松，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你听清楚了吗？”

　　一时说不清是在心疼贺明臣在哭，还是在难过贺明臣真的不爱自己，薛远松感觉心头五味杂陈，像是被细碎的刀片一点点搅动一般，裹挟着碎肉，混着血水，把心脏搅得七零八落。

　　他再说不出威胁的话语，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贺明臣。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不信。”

　　“明臣，我不信。”

　　贺明臣：？

　　虽说他刚刚和系统说得洒脱，但现在胸口还是闷闷地疼，执着了那么久的念想，如今一朝落空，化为泡影，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只是作为前辈，面子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理智告诉他，沉浸在痛苦中毫无意义。

　　所以，自觉对楠`枫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留恋的贺明臣现在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赶紧跑路。

　　第一次做这种诛心任务的贺明臣还特地让系统开发了个简单的功能，来简单检测一下薛远松的虐心值。

　　以便他能随时调整。

　　只是，这薛远松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还是说，他在嘴硬？

　　贺明臣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薛远松却直接弯腰，堵住了他的嘴。

　　轻轻一吻过后，薛远松哑着嗓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蹭了蹭贺明臣的脸颊，“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好吗？”

　　“明臣……”他的声音陡然带了一丝哭腔，“明臣，你杀掉我吧。”

　　“你总是懂得如何让我更难堪，更痛苦的。”

　　他将贺明臣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上，“你摸摸这里，这里已经被你的话伤碎了。”

　　贺明臣却突然平静下来，“薛远松，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杀你？”

　　“如果我爱你，我会选择杀掉你吗？”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薛远松却直接站起身来，身形狼狈地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明臣，早点睡吧。”

　　“明天还要上班。”

　　“晚安。”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视线回望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贺明臣，可贺明臣却只是凝视着对方，不发一言。

　　他的眼眸一下子变得灰暗，却仍微微勾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勉强的笑容，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不知道是在重复还是在代替某人回应自己。

　　“晚安。”

　　贺明臣：……

　　既然薛远松不接招，那就别怪他动大招了。不过，其实和自己本来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一个是单纯地谋害，如今却是要诛心了。

　　贺明臣叹了口气，突然由衷地感觉到，薛远松碰上自己可真惨。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因为碰上自己才这么悲惨的。

　　「您没有错。」系统突然开口道。

　　【想要拯救世界从来不是什么错误。】

　　【相信我，他们会感谢您的。】

　　贺明臣眼神茫然，眼睛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喃喃道：“真，真的吗？”

　　系统也跟着轻柔了语气，“真的，相信我。或者，前辈不妨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去问问这个世界的人对你的评价。”

　　“世人的功过都留给后世评说，于前辈您而言，这些人确实是你的后辈。如果他们说你有功，那你便是有功。”

　　“去听听他们的声音吧。”

　　贺明臣低下了头，良久后，迟疑地点点头。

　　打电话和沈宁轩请了个假后，贺明臣就戴着口罩走出了房间，随后便也不辨路线，随意地散步走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逛基地，逛这个他曾经一手建立起来，却又中途将它抛下的基地。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就像疯魔一般，满脑子都是完成实验，如果薛远松不是主角，他估计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他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了给了那个实验。

　　现在他的心里真是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逛了多久，贺明臣才终于碰到了人。

　　如今基地的运转模式已经极为成熟，每个人各司其职，经营自己的小生活，再加上薛远松严谨治下，科技成果也不断涌现，生活得到了基本的保障，外面又有丧尸窥伺，所以基地内倒也算得上，井然有序，自带几分清明秩序。

　　这……贺明臣突然有些迟疑了，顿了顿，带着点感慨又带着羞愧地说道：“当初我对薛远松的评价，现在看来倒是浅薄得好笑。”

　　“他的功绩可是比我多了太多。”

　　「您也不差。」系统赶忙安慰。

　　贺明臣摇摇头，不再说话，心情却是有些复杂。被打脸的羞愧肯定有一点，但也确实欢喜，这个基地能够有薛远松作为首领，也算拯救了这个当时被他搞砸的烂摊子。

　　虽然薛远松不爱这个基地，可他的功绩却是不容抹除的，而我虽然爱……这样想着，贺明臣却突然自嘲地笑笑。

　　现在想想，他也真的爱这个基地吗？

　　怕是少年志气多一些。

　　辜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将他们的生命当做一时意气，之前他还自诩是基地的英雄，现在才明白，他明明就是这个世界的罪人。

　　如果没有他那一番实验，现在存活的普通人肯定会更多。

　　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放眼望去，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叫卖声、交谈声、说笑声，声音交织，织出一副繁华向上的世间美景。

　　可除了自己，却没有一个人类。

　　贺明臣忽然落下泪来，无声无息，眼神茫然又空洞。

　　是啊，他是罪人。

　　他是毁灭这个世界的罪人。

　　他痛苦地阖上眼睛，理智告诉他，痛苦毫无意义，可看到这样荒谬却繁华的景象，密密麻麻的苦涩却如潮水般涌上来。

　　“喂？你没事吧？”试探惊疑的男声响在贺明臣耳边，话语里虽然带着警惕却也蕴藏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关心。

　　贺明臣张开早已哭得茫然的泪眼，循声望去，却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抽了抽鼻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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