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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乾隆告诫傅恒

小香竹 14966字 2022-12-05

  后半夜, 东珊几乎都没睡着,下意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然而等到窗前微白, 日升影移,仍不见傅恒归来。

  洗漱更衣后,东珊正在用朝食,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东珊欣喜起身,以为是傅恒,放下筷子行至门口一看, 竟是她表姐!

  若是寻常走动, 咏微应该面露喜色才对,但她此刻双眉紧蹙, 步履匆急, 似乎是有要事。

  东珊忙迎她进屋, 问她可有用朝食, 咏微哀叹连连,一双秀眉紧蹙着,

  “顾不得,家里出了事, 广廷他一夜未归,今晨仍不见人,我差人去打探,听人说他连千步廊都没出, 却不知是何状况,我寻思着傅恒也在户部当差,才来问问,看他是否知情。”

  广廷居然也没回家?东珊越发觉得此事怪异,“傅恒也没回呢!难不成户部那边出了事?”

  一个侍郎,一个郎中,皆被扣留,到底是何因由?

  咏微提心吊胆,来回踱步,东珊拉她坐下,命人给她斟茶,温声劝道:“我已差图海去打听,他应该快回来了,姐姐莫慌,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又等了半刻钟,图海气喘吁吁的小跑回府,说是去千步廊那边转悠了一圈,六部他是进不去的,但找了一个平日里相熟的侍卫询问。

  侍卫说,昨儿个户部的人都被押送至刑部受审,听说户部出了事,但具体是何事,侍卫也不清楚。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咏微忙问图海,“广廷也被押去了吗?”

  “表少爷是户部郎中吧?听说郎中也被押去了。”

  一听说是刑部,东珊再难镇定,急急追问,“那傅恒呢?”

  就猜夫人会过问,是以图海打听得很是详细,“咱们九爷先被皇上召进宫,而后又去了一趟刑部,但无人押送,应该只是去协助查案。”

  究竟是什么案子,如此严重?

  咏微惶惶不安,生怕广廷招惹祸端,在此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她打算回一趟娘家,看她阿玛是否知情。

  刚要向东珊告辞,忽闻外头传来图海的惊呼声,“九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人回来了?东珊与咏微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屋走去。

  傅恒不似以往那般精神抖擞,容色明显疲惫,才进门便瞧见咏微的身影,估摸着她是为了广廷而来,

  “表嫂也在啊!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差人给你报信儿。”

  忐忑的咏微再顾不得客套,忙向傅恒打听,“广廷他人呢?还没回来吗?”

  无奈的摇了摇头,嗓喉直冒烟儿的傅恒先坐下喝了半盏茶,解了渴,而后才道:“表哥他还在刑部,他所管辖的户部银库失窃,丢了五千两银子,皇上龙颜大怒,正在彻查此事,所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五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会这样?广廷他一向清廉,不可能偷库银啊!”

  “我当然相信表兄的人品,银子肯定不是他拿的,但银库由他管辖,他得担责,现下所有的库兵们皆在接受审讯,还是静等结果吧!”

  如此重大的责任,难道都要由他来担吗?咏微眸黯心焦,却也深知傅恒亦牵连其中,无可奈何。

  夫君摊上这样的事,她做不到在家空等,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广廷做些什么。打定主意后,咏微感激道谢,就此拜别,而后乘坐马车回往娘家,找她阿玛想办法。

  瞧见女儿回家,不等她吭声,海望已猜到她的来意,主动对她道:

  “皇上派了几个军机处的人去调查此事,他知晓广廷是我的女婿,特地让我避嫌,此事我无法插手,只能交代其他人,尽量将广廷从中撇干净,但他能否躲过一劫,还得看他的造化。”

  海望本想着户部是个肥差,是以极力将女婿往户部推,孰料他竟是时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事,命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祸福难料啊!

  “出了这样的事,估摸着广廷的官途堪忧!”

  咏微不在乎广廷的官途如何,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被严刑拷打,吃尽苦头。

  不止咏微担忧广廷,东珊也很担忧傅恒的处境。

  南月苑中,熬了一夜的傅恒这会子实在撑不住,朝食也没兴致,直接洗漱躺下,眼皮直打架,想睁开都困难。

  坐于床畔的东珊看他这般无精打采,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不放心的她又问他,可有觉得哪里不舒坦。

  傅恒反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柔软触感令他莫名觉得心安,微眯着双眼,他朝她勉笑道:“没发热,也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太困了而已,你别担心。”

  她能不担心嘛!“你说广廷可能得担责,那你呢?你是户部侍郎,皇上会否怪罪到你的头上?”

  这事儿傅恒也难预料,“皇上的心思,谁说得准呢?昨晚皇上的确训了我,让我尽快查出库银是如何失踪的,我若能查出来,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如若不能,只怕我也得遭殃。”

  寻常百姓家丢银子也就罢了,户部的库银居然都能丢,着实出乎东珊的意料,“银库的把守不应该很森严的吗?他们是如何偷走五千两的?”

  傅恒也觉怪异,“需知他们出入银库十分严格,进去时得脱掉自个儿的衣裳,换上银库里特备的服装,出去时还得脱掉,得跨板凳,举手,张嘴,看耳朵,严加检查,为的就是防范有人偷银子。

  按理说这管控已十分严谨,居然还能失窃,真是匪夷所思!检查的如此仔细,银子能藏哪儿呢?”

  听着傅恒的描述,东珊暗自琢磨着,口鼻耳、腋下,腿窝那是不可能的,脚底手心亦不可能,男人身上还有哪儿个地儿能藏东西呢?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东珊干咳一声,迟疑道:“呃……谷道呢?有没有可能?”

  傅恒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银子那么大,怎么塞得下?”

  “那里……会收缩的呀!”东珊瞎嘀咕了一句,又觉得自个儿这话似乎不太正经,遂不再多言,

  “瞎说罢了,算了不提了,你先睡会儿,休息好再说其他。”她刚要抽回手,他却腾得坐起身来,神情凝重的喃喃自语,“对啊!会收缩,我怎么没想到呢!”

  终于找到突破口的傅恒当即下帐穿鞋,迅速换上衣裳,说得再去刑部一趟,却被东珊给拽住,

  “哎---你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会子再去吧!我怕你熬不住。”

  “此事得尽管解决,我才能有安稳觉睡,否则躺着也不踏实。”

  他执意要出府,东珊拦他不住,只能在旁帮他系扣子。

  待穿戴整齐后,傅恒再不耽搁,不怎么爱吃槟榔的他嚼了一块,强忍着困意,努力睁着酸涩的眸子,乘坐马车赶往刑部。

  看他匆匆来去,连膳食都顾不得用,东珊心疼不已。

  以往她还以为当官很容易,上个朝,办个公,没什么事就能回家歇着,如今看着傅恒这般忙碌,她才晓得,想做一个好官有多难。

  且说傅恒马不停蹄的赶至刑部,那些库兵们皆说自个儿是冤枉的,拒不招认。

  因着乾隆十分重视此事,军机处的汪由敦汪大人亲自过来审问,傅恒初入军机处,还是后辈,态度谦恭的与汪大人低语了几句,请他配合。

  汪由敦点头应下,到一旁饮茶暂歇,不再过问,由傅恒来审。

  随后傅恒命人将其中一个库兵带走,也不审问他,只将他关在屋子里。

  大约一刻钟之后,傅恒又提了一名叫苏里旺的库兵,故意诳骗,“才刚那个人已经把你供了出来,交代你偷库银的事实。”

  苏里旺的眸光明显一滞,当即否认,大呼冤枉,“卑职从不曾偷过库银,那人肯定是在冤枉我,还请大人明察啊!”

  怒拍桌案,傅恒睇他一眼,眸迸寒光,“还敢狡辩?你以为把银子藏在谷道中,便神不知鬼不觉,本官就查不出来?”

  那人一听这话,眸光闪烁,仓惶无措,嘴上却依旧逞强。

  傅恒从未对人用过刑,可若不动真格,不让他体会刑法的折磨,他便觉还有退路吧?

  思及此,傅恒厉色扬声下令,“来人!赏十大板!”

  傅大人在此,侍卫皆不敢弄虚作假,卯足了劲儿实打实的抡板子,痛得苏里旺惨叫连连,只觉后腚都要开花了,直呼冤枉,大喊求饶!

  实则看到这一幕时,傅恒有些心软,但他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心狠手辣的模样,才有震慑力,于是傅恒佯装漫不经心的斜坐在圈椅上,并不理会他的求饶,身子后仰,双手交握,微歪首,无谓地打量着他。

  待十板子打完,傅恒才悠悠起身,行至他身畔,俯视着趴在宽凳上的库兵,凉声道:

  “吃板子的滋味如何?可是觉着还能忍?其实十大板只会令你皮开肉绽,二十大板的话,估摸着命根子就跟着废了。

  本官听闻,你只有女儿,尚无儿子,如若你肯老实招供,本官保证,免你受罚,保你一命,倘若你不怕断了香火,那就继续逞能,看看是你的后腚皮厚,还是板子结实!”

  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动摇,答应老实交代盗窃银子的过程。

  原来他是将那些圆锭无棱角的银子搁在猪网油中卷好,然后放入谷道之内,一次大约可放入八十两。

  饶是有东珊的提示,傅恒仍觉诧异,谷道再怎么收缩,也不至于放入那么多银子吧?就不会伤身吗?

  既已被揪出,苏里旺再不隐瞒,统统交代,说他会到一间药铺内买特制的药物,服用之后可使交骨松开,而后再将银两放入交骨打开的谷道,便不会损害身体,但因银子较重,所以只能支持两刻钟,否则便会掉出来。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查的那么严,他们居然能想出此等歪门邪道来!

  震惊之余,傅恒又胁迫他写出偷窃者的名单,苏里旺所知晓的只有三人,至于其他的库兵是否偷窃,他并不敢肯定。

  于是傅恒又命人去东四牌楼的那间药铺里,将掌柜的抓来指认,究竟有谁还到过他的店里买这种药。经掌柜指认,又查出三名库兵。

  当傅恒将此事上报后,乾隆大为震惊,怒火攻心,

  “朝廷的库银都敢偷盗,简直胆大包天!银库配备十二名库兵,居然有一半都监守自盗,连库兵都不值得信任,朕还能信谁?长期偷窃,积少成多!这回是查了出来,没查出之前呢?丢失的库银远不止五千两吧?

  少了这么多银子,银库的人居然一直没察觉,若非账目对不上,开始严查,只怕银子还会继续丢失,银库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气极的乾隆当即下旨,将银库的库书和郎中皆交由刑部拟罪论处,沉默的傅恒忍不住拱手道:

  “皇上,户部郎中一向秉公职守,此次库银失窃一事也是由他上报,还请皇上给他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

  “阿桂担任郎中已有四五个月,居然近日才发现库银失窃?纵然他未参与,失察之责不可免!”乾隆之意已决,傅恒还想再说,却被乾隆打断,

  “莫因为他是你的表亲你便要包庇,官员之间最忌讳互相维护!”

  话已至此,傅恒又能如何?只得拱手,遵从皇命。暗暗忧心,却不知刑部那边会如何处置他表兄。

  傅恒昨夜没睡,今儿个又熬了一整日,日落西山才回府。

  他眼中的红血丝格外明显,整个人憔悴不堪,东珊见状心疼不已,让他用点膳食,他只道晌午在刑部勉强用了些,这会子不饿,只想休息。

  她本有很多话想问他,但看他这么累,也就没打扰,让他先行歇息。

  睡至半夜,傅恒被渴醒,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东珊早料到会如此,特地备下糕点茶果,供他充饥。

  睡了三个时辰,傅恒总算有些精神,下帐来到桌边,吃着凤梨酥,喝着茶,这才好受些。

  正吃着东西的他无意中瞄见半躺在帐中的东珊一直望着他,笑问道:“饿了?你也吃点儿?”

  摇了摇头,东珊趴在锦衾边,凝着他轻叹道:“我不饿,就是看你这么辛苦,心疼你。”

  能得她一句心疼,傅恒已然心满意足,实则他并不觉得自个儿有多苦。生而为人,谁都不容易,他的出身已比旁人好太多,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纵然皇上为他铺了路,他也该脚踏实地的走,

  “不止旁人嚼舌根,连我也觉得自个儿升职太快,那我只能全力以赴的为朝廷效力,才对得起皇上的抬爱。”

  看他现下恢复了精神,东珊这才问他,“已经查出结果了吗?银子到底藏在哪儿?广廷他怎么样?可有被释放?皇上会追究他的责任吗?”

  她的问题太多,傅恒得逐一为她解答。吃罢糕点,傅恒到水盆边净了净手,为她讲述着今日之事,

  “银子啊!就放在你猜的地儿,但这种事抓不着现行,直接询问毫无用处,谁都不会承认,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

  听罢整个过程,东珊瞠目结舌,她还以为能塞一锭银子已经很厉害了,居然能塞八十两!好神奇啊!这些人为了银子简直不要命啊!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她有一点不明,

  “你何以肯定,这个苏里旺就是偷银子的人?诳他的?万一诳错了呢?”

  傅恒神秘一笑,“我自是有依据。”

  作者有话要说:  藏银子的方法参考:清·何刚德《春明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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