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东晋风流之褚太后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正当桓温在褚蒜子册封皇后的大典上黯然神伤的时候,武昌城外,庾翼看着正在演武场上操练的士卒,却踌躇满志。当年曹操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春夏读书,秋冬射猎,正是深得其要。秋冬之日,庄稼收割之后,农人、田地都闲了下来,正是打猎、练兵的好时节。
“杀,杀,杀!”演武场的士卒们已经脱了皮甲,或持长矛,或持盾牌,正在一对一的演练。胳膊上的肌肉虬结曲张,小麦色的脸庞上渗出滴滴汗珠。在演武场的另一侧,竖起数十个靶子,士卒们排着队,弯弓搭箭,练习射艺。
“中!”
“不中!”靶子前的士卒高声呼和着,中的人喜笑颜开,在旁边的队正那里领了个木牌,不中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往手里呵了口气,道:“老子下次一定中!”
眼见训练了近两个时辰,毛穆之看了看天色,走到庾翼近前,拱手道:“大人,时候不早了,回城吧。”
毛穆之是当年在邾城阵亡的毛宝之子,如今任参军之职。庾翼点了点头,道:“收兵!”
听到鸣金之声,士卒们纷纷停止演练,有的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的拿起一边的水囊,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水。
“开饭咯!”
火头军早在士卒练兵时,便做好了饭,如今热气腾腾地摆了上来。粗面蒸饼,和着大米煮的豆粥,最后一锅是肉骨头汤,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诱人香气。
“我得了十枚木牌!给我来一碗!”有士卒挤了过去,得意扬扬地大声道。
“你小子别又作弊!上次明明只有九枚,说自己得了十枚!”火头军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
“上次……数错了,这次数了几遍,不会错!”士卒小麦色的脸有点发红,摊开掌心,道:“不信,你数数。”
“一、二、三……九、十。这次真是十枚。”火头军笑道,说着便从锅里舀了勺满满的肉汤,盛入他的碗中,两块方寸大小的豚肉在汤中载沉载浮。
“好香啊,你小子运气真好。”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士卒挺了挺胸,愈发得意。原来,为了鼓励士卒们勤练射艺,庾翼规定,每次演练中红心十次以上者,有肉吃。
“士气可用啊!”庾翼默默地想着,“可惜朝中诸大臣,只怕早已忘了当年国土沦丧的耻辱,早就沉迷于江南这看似安逸的生活中了。”
他一心想灭胡取蜀,因此使人出使东北慕容燕国、西北凉国,与燕王慕容皝、凉王张骏相约,商定日期一起夹击赵国。奏章到了建康,皇帝使朝臣朝议,除了兄长庾冰、桓温、以及谯王司马无忌赞同之后,其余大臣都觉得北伐甚难,一动不如一静。
庾翼食不知味地用完饭,见众士卒也吃得差不多了,令道:“回城!”
士卒们摆来队列,展开高扬的旌旗,往武昌城走去,庾翼骑在马上,默默沉思,暗自推算如何北伐,不知不觉地,便到了城下。
“来了,阿母,你看,来了!”城楼上有个三十余岁的妇人,高兴地道。
“哪里,庾郎呢?阿母怎么没瞧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揉了揉眼睛。
“阿母,就是前面那个骑白马的啊。”妇人微嗔道。这两人便是庾翼之妻刘静女,以及她的母亲阮氏。
“哦哦,我看见了。” 阮氏笑道,“庾郎果然会骑马。”
刘静女笑道:“他的骑术还不止如此呢。”
“是吗?”阮氏惊讶地张大了眼,“这在郎君中可不多见。”
刘静女抿嘴一笑,唤过身边侍女阿月,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阿月下了城楼,在城门外迎住庾翼,叫道:“郎君。”
“阿月,你怎么在这里?”
“郎君,夫人、阮老夫人都在城楼上看您呢。”
“是吗?”庾翼抬头一看,见妻子、岳母并排立在城头,妻子见他抬头看来,抽出手帕,向他挥舞。庾翼不禁展颜一笑,向她俩挥手致意。
“郎君,夫人道,阮老夫人想看看您的骑术。”阿月鹦鹉学舌般地说道。
“哦,好。”庾翼唤过身边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挥起旗子,城下队列一变,仪仗往两边一分,空出中间方圆两百步的一块空地。
庾翼一催胯|下坐骑,白马在空地中绕起圈子来,越转越快。只把阮老夫人看得眼花缭乱,频频点头,赞道:“难得,果真难得。”
不料,话音未落,或许白马已然劳累,或许圈子太小,白马前蹄一软,跪在了地上,把庾翼从马鞍上甩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夫君!”刘静女惊呼一声,转身下了城楼,出了城门。却见庾翼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神态自若。
刘静女扶住他的手臂,“你还好吧?有没有摔伤?”
庾翼动了动关节,道:“没事,不用担心。”
刘静女这才捂嘴揶揄道:“夫君不是一向以自己的骑术自豪吗?今日怎么摔下来了?”
庾翼笑道:“这又有何稀奇?听闻燕王的第五子慕容霸,还曾从马上摔下来,磕掉了牙齿,我的骑术再好,总也比不过他吧?”(注)
这话无可辩驳,刘静女抿嘴一笑,夫妻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城楼。
建元元年七月的武昌,天气炎热,太阳火辣辣地直射下来,仿佛烧得青石板路上都燃起了青烟。街边店铺都搭起了篷子,遮挡这正午的阳光。城北的长江江边,却有几个本地少年,在江中凫水。
一个少年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浮起时,手里却多了一尾大半尺长的鱼,犹在他手中扑腾挣扎,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耀眼的光。周围少年不无艳羡地道:“阿虎,好身手!今晚你家又有鱼吃了。”
少年笑道:“我再抓几条,叫阿娘煮成鱼汤,大家都有份。”
众少年不禁喜笑颜开,赞道:“阿虎,够义气。”一个少年也扎入水中,再出水时,却两手空空,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随意向北望去,却见北岸不知何时,来了黑压压几千人,隐约听闻战马的嘶鸣声。
“你们看!那是什么人?”少年用手一指。
“莫非是赵军?”
“看,还有船,已经下水了!”
“快跑啊,还有,快去通知庾使君!”少年们的父兄有在庾翼帐下当兵的,对晋、赵两国之间的对峙局面十分敏感。
“先别慌,”阿虎稍稍镇定一些,道:“船头打了白旗!”他转头看向一个少年,道:“阿山,你领着他们先去刺史府报告,我再等等。”
“好嘞,阿虎,你万事小心。”少年们纷纷出水,胡乱套上上衣,便往城内跑去,阿虎也上了岸,把鱼丢在岸上的鱼篓中,拎起鱼篓,找了个草木繁盛的地方,躲了起来。
武昌在殷商时曾为古鄂国,后被楚国灭国,为楚国国都达数代之久。西晋太康元年,晋平吴后分江夏郡的江南之地置武昌郡,隶属荆州。
而此时的荆州刺史府的书房内,庾翼正吩咐仆役给自己的下属、江夏相谢尚上茶果。
这几年,谢尚从司徒府掾,升迁为会稽王友、后来又出任建武将军、历阳太守,如今改任为都督江夏、义阳、随三郡军事、江夏相。
“仁祖,我还以为,你昨日便会到武昌。”庾翼饮了口茶,徐徐道。
虽然已经三十五六,谢尚的笑容依旧昳丽,“稚恭兄,本来确该如此。只是我临时起意,顺路拜访了殷渊源。”
殷渊源便是殷浩,在其家族墓地所在的荒山中隐居。这些年,他屡次被征召而不出仕,名气也变得越来越大,人们把他比作当世的管仲、诸葛亮。
庾翼微微皱眉,“你去拜访他?”
谢尚面上露出神往之色,仿佛在回忆见殷浩时的情景,叹道:“此次,在山脚下,我正好碰上王濛,会稽王使他前来,问殷渊源有无出山意向,我两人便结伴一同探访。不料,渊源依旧不愿出仕。唉,渊源不出,当如苍生何?!”
庾翼微微冷笑,面上露出不以为然地神色,道:“以我看,殷渊源这种人,徒有虚名,就该束之高阁,等天下太平后,才能考虑任用他们。”
谢尚一笑,知道因为殷浩之父殷羡,在长沙相任上,贪婪残暴,纵容豪强,庾翼不顾其兄庾冰的请托,还是将他免职,自然也与殷浩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他正想说什么,忽听门外有人报道,“使君,赵国汝南太守戴开来降了!”
庾翼又惊又喜,在茵席上直起身子,道:“此话当真?”
“戴开本人就在府外等候使君传唤。他说,他还带了麾下数千人,正在长江北岸等候。”
庾翼站了起来,朝书房外走去,道:“快快有请!”
戴开将数千士卒留在北岸,自己寻了一艘渔船,给了船老大一些铜钱,和几名亲卫上了船,竖起白旗,朝南岸划去。一上岸,便碰到在树丛中等候多时的阿虎。
阿虎见他们只有几个人,东张西望,像是找人问路的样子,他本就胆大,便上前询问,一问之下是来投降的,不禁大喜,将他们带到刺史府。
戴开正在刺史门前等候,却见一名约四十岁、风仪秀伟的中年人大步迎了出来,笑着招呼道:“戴将军!”
注:慕容霸,即后来的后燕开国皇帝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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