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刚一个半月, 各种各样的quiz和exam就接踵而来。

　　如果是以前，周燃青肯定会等到考前最后一天再复习，但是跟陆忍在一起久了, 就觉得, 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的坐一个下午好像也没多难。

　　这学期她把初级编程和高级编程一起修, 每天上课都感觉在听天书，回到宿舍里必须要原原本本把课上讲的内容重新自学一遍才能顺利完成作业。

　　周燃青之前十八年所有的学习时间加起来都比不过现在的一天。

　　本来以为重修初级编程这门课, 还会再见到那个法国教授，没想到ad帮她排课表的时候, 因为时间冲突，所以选了另外一个教授的课。

　　周五, 初级编程课的第一次exam考完，周燃青自我感觉还不错，非常自信地提前十分钟交了卷，背着书包哼着歌走出去。

　　走出气氛压抑的教室,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还没彻底暗下来, 拿出手机给陆忍发微信：在八月吗？

　　对方很快给出肯定的答复。

　　嘴角无意识在笑，她继续低头打字：我考完试啦，现在就过去。

　　发完这条消息，她把手机放回包包里, 往轻轨站的方向走。

　　到达八月恋歌KTV的时候，刚巧天色彻底暗下来，周燃青隔着半条街就看到KTV门面上五颜六色亮起来的霓虹灯, 和长椅上树影里的层叠人影。

　　她停下脚步，借着旁边一家拉面店门口的灯光拿出化妆镜，补了补妆，又抓了抓头发，这才满意地继续向前。

　　走到KTV门口，一打眼看过去，果然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懒得再一一打招呼，她低了点头，正打算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周周！”

　　她无奈回头，看到了盛装打扮的程雅丽。

　　想了想，自从上学期final结束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快三个月了吧？

　　礼貌地笑了笑，她停在距程雅丽两米左右的地方，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对方柔柔弱弱地笑了：“真的好久不见。”停了停，又恍若不在意地问，“对了，你跟陆忍……挺好的吧？”

　　控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做出一副甜蜜的样子答：“挺好的，陆忍对我特别好。”

　　“哦……”程雅丽勉强地笑了笑，转了话锋道：“听说他之前跟谢云云也挺好的，谢云云感冒的时候，他片刻不离在身边照顾。”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印证了他的真心，已经对类似的言论不痛不痒，她云淡风轻地答：“女朋友生病了，在身边照顾不是应该的吗？这样说明他很有责任心啊。”

　　以为按照她的脾气，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发脾气，结果现在竟然听到她这么回答。程雅丽愣了愣，剩下的话全都排不上用场了。

　　“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往门内走。

　　周五的晚上娱乐场所非常忙碌，前台正在接电话，帮客人预定包厢，她没打扰，自己一路穿过连接着前台与大厅的长长走廊。

　　等到靠近了，就听见大厅里隐隐约约响起来的伴奏声。

　　这个旋律……好像有点耳熟？

　　出了走廊，一眼就看到红色舞台上，坐在椅子上的陆忍。

　　他身后是正在播放MV的大屏幕，应该是对这首歌的歌词不太熟悉，他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

　　“很想要求你会三更半夜陪着我，又怕我的声音你已经听得太多，怎么可能要你每次开心快乐全为我。”

　　竟然是他们阔别二十四天重新见面的那天，她在那个空无一人的车厢里唱给他的歌。

　　她之所以会学这首歌，是因为她觉得里面的感情太强烈太炙热，太像她自己。

　　陆忍值班的时候，KTV的生意向来是非常火爆的。

　　舞台底下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观众，她找了个角落钻进去。

　　“怎么可能爱你爱到将我自己捐给你，还怕你会将感激变成对不起……”

　　踮起脚尖，她努力抬头望。

　　终于看清舞台上大屏前他侧脸。

　　身后屏幕上的色调不断变幻，将他眸中纯粹的深深的黑染上色彩，稍一抬眸，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高傲冷艳。

　　这一刻她可以只做他的观众，看着他盛放。不必靠近不必拥有。

　　初见，光线昏黄的泰国餐厅里，她手里握着眼花缭乱的菜单，开口却只会说this one。

　　再见，如同此时此刻，他抱着吉他眉眼低垂，逆着人群的意思，唱了一首冷门的粤语歌。

　　当时他唱的是，蝴蝶记忆很短，留下什么恩怨，回头像隔世一笑便算。

　　现在他唱的是，怎么可能爱你爱到将我自己捐给你。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么赢家应该是她。

　　抬起头，她近乎虔诚地静静看他，直到一首歌唱到结尾。

　　关掉了身后的大屏幕，陆忍回头，还没开口，底下就有人心领神会：“又要下班了？”

　　他便理所当然地点头：“女朋友来了。”

　　舞台下传来一阵骚动，有好事者揶揄：“怪不得，今天选的歌这么像告白。”

　　笑了笑，没再多说，他把椅子放回角落，拿着放在一旁的牛仔外套，缓步走下舞台阶梯。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明明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是为什么，他慢慢走向了她。

　　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他终于停下来，好像在等她。

　　等了会儿，见她不说话，又伸出一只手：“不是在等我吗？”

　　终于回过神，她下意识点头，没有犹豫就握住了那只手：“对，在等你。”

　　身边的人群应该是在窃窃私语，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先恐后进入她耳朵里，总之都在说，她跟陆忍看起来都不像是会认真谈恋爱的人。

　　但是她真的很认真啊，很认真的对待陆忍，很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心。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汹涌人潮，穿过长长走廊，最后推开门，停在KTV门口。

　　头顶的牌匾周围亮着一圈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他站在明明暗暗深深浅浅的色彩里面，偏过头看她：“想去哪？”

　　本来是想说，想去吃东西，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好饿。

　　但是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就莫名其妙地变成：“哪里都可以。”

　　抿着唇笑了笑，他一双原本无关风月的眼睛里熠熠生辉：“饿了？”

　　他怎么知道？

　　自己的肚子应该没叫吧……

　　想了想，陆忍指了指对面街上的那家拉面店：“想吃吗？”

　　本来还想矜持一下，但是视线跟随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吃！”

　　“那走吧，请你。”

　　她小声嘟囔：“不如让我请你，就当是买你一首歌的时间了。”

　　闻言，他故作认真道：“那要请我吃贵点的东西才行。”

　　“你想吃什么？”她顺着往下问。

　　“想不出来。”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有在认真思考的样子，“如果是跟你一起的话，应该什么都可以吧。”

　　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又开始循环那句歌词：怎么可能要你每次开心快乐全为我。

　　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太矫情，于是身子往他肩膀的方向慢慢倾斜，最后靠上去：“刚刚那首歌，原来你唱给我也很合适。”

　　*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周燃青打着哈欠去洗澡，头发刚吹到半干就忍不住要睡。

　　沈瑜发了条消息，说今晚在图书馆通宵。

　　她回了一个ok的表情，换好睡衣准备睡觉。

　　刚把台灯关掉，还没上床，就接到了妈妈的视频通话。

　　于是只好重新打开台灯，她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摁下绿色键。

　　手机屏幕那端的夏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仔仔细细地看着她，问：“妈妈打扰你睡觉了吗？”

　　“没有没有，”她赶紧摇头，“我还没上床呢。”

　　“那就好，”夏秋放下心来，“妈妈就是突然想你了。”

　　两个人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从试卷题目有多变态，到学校里一家水果奶昔有多好喝。

　　越聊越精神，周燃青隔着屏幕正在绘声绘色地描绘那个教授的个子有多矮，手机上方忽然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点开看了眼，是陆忍发过来的睡前晚安。

　　嘴角微微上扬，正要回复就听见妈妈问：“谁的消息呀？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差点把陆忍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但是又怕妈妈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陆思危的儿子，会反对。

　　犹豫片刻，她选择先试探：“妈妈……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只要感情好就行了，其他的外在条件，比如家世背景，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夏秋想了想：“也不能说一点都不重要，不过你现在还小，谈恋爱也考虑不到那个层面，目前对你来说，的确是那个人本身最重要。”

　　她兴奋答：“对吧对吧，我也觉得！”

　　见她情绪忽然高涨，夏秋有点怀疑，斟酌着字句问：“怎么，你现在的男朋友……家庭背景有问题？”

　　怕被追根究底，周燃青赶紧否认：“没没没，他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在各自的领域都很厉害，很有作为的。”

　　“是吗？”夏秋看起来仍然是一副不信的样子，但是尊重她的选择，言语上也没有多加追问。

　　挂了这个视频电话，她重新关掉台灯，上床睡觉。

　　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自己跟陆忍在一起，会不会因为他的爸爸是贪污犯而从中阻挠。

　　根据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妈妈应该是不会的，只要她喜欢就好。

　　但是爸爸平时最爱面子，从小到大，因为她学习不好，已经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了，如果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爸爸之前真的跟陆忍的爸爸关系很好，那么，说不定会非常支持他们在一起呢？

　　脑海中构想的每条路都可以走到终点，可是她的人生不能构想，也不能重来，一条路走完，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不能重新回到起点了。

　　算了，她把被子蒙住脑袋，想着不管最后要走哪条路，她都是一定要和陆忍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天光乍破之前，终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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