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右右眨眨巨大的眼睛, 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也伸长脖子努力看，“好像变灵敏了。”

　　“你说, 半年能培养出新的克隆人吗？” 林咪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能养出个肉皮囊。”不可能拥有普通人类一样的认知能力，马右右咂咂嘴，整齐的大板牙一闪, “他们可以雇佣。”

　　上帝之手能制造合成生物，更能医治一些疾病，有的是星盗愿意被他们驱使。

　　这么一想, 他有些担忧起来, 试探着谏言, “老大, 要不要先把他干掉？他们开始雇人了呢。”上帝之手百年积累, 财富足以搅动整个地下世界。

　　如果他们豁出去, 不再顾忌自己那许多许多秘密，通过使用雇佣军、甚至悬赏星盗解决问题, 哪怕是暗夜一号，对上前赴后继无穷尽的星盗，也是很危险的。

　　林咪捧起奶杯, 仰头一口气喝干，“我说要拆光他们所有的狗窝, 就要拆光！不许再啰嗦！”

　　马右右被他一瞪, 浑身肌肉都颤抖了一下，“是！”

　　林咪舔干净嘴角的奶渍，把杯子隔空一扔，丢给家务机器人，翻身卧倒, 拉上长毯子，“滚吧，不要打扰我睡觉。”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很低，随即毯子里只剩下深长的呼吸。

　　马右右长叹一口气，踮起蹄子尖尽量悄悄离开，无论看多少次，上司秒睡的技能都令人震惊。

　　******

　　厉北辰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注意上了，他开着路西法的座驾，带着上帝之手的残部在星海中疯狂逃窜，经过数个跃迁点之后，才成功到达目的地坐标。

　　地方还是有些眼熟，目之所及的太空中高悬着一个浅绿色的星球，应该是个格林编号的资源星。

　　上帝之手的基地在这颗格林星的卫星带上，某个近似月球的小卫星背面。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里已经是联邦星域范围内了。

　　上帝之手竟然能在联邦星域内建立基地，可见他们的触角伸的多长。

　　他注意到，通过某个跃迁点后，路西法明显松了口气。他应该是觉得，暗夜一号不但不敢追到联邦星域内，肯定也不敢在联邦内使用那种可怖的武器。

　　可是厉北辰觉得不乐观，星盗打起来会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吗？不会！

　　永远不要对这些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人抱有期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不能算人类。即使是在联邦境内，他们打完逃走就好了，又不用经营领地，怎么会怕呢？

　　格林编号的系列行星，是联邦的物资储备星球，一般会根据星球资源倾向，选择做矿星、供给食物等基础生活物资、旅游度假、物种多样性保护区等等。

　　眼前这颗不确定编号几，远观应该是后三种之一。

　　那么星球上一定缺少武器、机器人，又生活着一定数量的平民。

　　一旦那个异形机甲劈开上帝之手的基地，卫星残骸会因为引力和爆炸冲击波，以不可控的速度冲向行星，这么大的体积撞上去，整颗星球都会毁于一旦！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对附近的其他星体来说，影响同样不可估计。

　　路西法选择躲在这里，明晃晃就是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联邦公民当肉盾。

　　厉北辰脸色阴沉，“能在这里建基地，是我小看了你们。还说什么弄不到联邦身份卡？哈！耍我好玩吗？”

　　路西法脸色微变，想到他的作用，又笑起来，“你误会了，我们有这个基地的时候，联邦星域的边境还没扩展到这里呢。要按先来后到，这是我们的地方才是。”

　　他望向那个漂亮的绿色星球，“你们华夏裔有句话，偷窃小的东西是犯罪，而如果敢打国家那样的大的东西的主意，还成功了，他就是王侯。不是吗？”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厉北辰几乎气笑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从一个非人组织的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非常想说，固然历史是胜利的人书写，可是、你们几乎不算人吧？

　　阿瑞斯站在他身边，左右看看，他不懂那句话，只是感觉肯定不是这个道理，果断张嘴就怼，“废什么话呢？咱们摆明车马，就你这样出尔反尔、心狠手辣的人，再说什么我都不会信。麻利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大家简单些不好吗？”

　　“简单些很好，”路西法双手抄在袖子里，微笑，“想必二位也累了，先休息吧，醒来再谈好吗？到时候您想要的东西都会有，我需要的也会做好准备。”

　　阿瑞斯眯眼看了他一会儿，“好，最后信你一次。”他一转身拉住厉北辰的手，气鼓鼓道：“走，睡觉去，累死小爷了。”

　　厉北辰任他拉着，一声不吭老实跟着走了。

　　路西法站在原地目送两人走出阔朗的大厅，脸上的笑容唰一下消失了，吩咐身边的一个人，“注意他们。”

　　“是，”那个侍从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确认，“有哪些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路西法目光转到他脸上，哦，忘了，这也是一个纯种人类，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想揣测自己的意思，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算了，你留下，我身边离不开你。”然后随手指了一个混种，“去，跟着他们，好好服务监视。”

　　那个半人半机械的侍从恭敬地伏低身体，“遵命，大人。”说完机械腿一弹，直挺挺起身，悄无声息地滑出去了。

　　不够灵活，可是忠诚，路西法嘴角闪过一丝笑纹，随即隐没，隐晦地看向身边的所有侍从，扫一遍忽然发现，重要的、讨人喜欢的、长久待在身边的，竟然都是纯种人类。

　　这个发现让他很不高兴，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全部销毁更换了。

　　暗夜一号每干掉他的一个基地，就同时毁掉了那个基地所有的培养生物，数次之后，他手边仍旧有惊天财富，能用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并且没有后备队伍能补上来。

　　他坐在椅子上支着下颌琢磨现状，下船整理的管家上来，“大人，基地的主殿整理好了，您可以搬进去了。”

　　“都有谁跟上来了？”路西法半闭着眼睛，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管家倒是知道他问的什么，递给他一个光屏，上面是跟到基地的飞船物资清单，亚伯几个骨干仍旧都在上面。

　　呵，还真是能力强悍、运气一流呢，路西法脸色阴的能滴水了。

　　想想吧，他的驾驶员是一群废柴，刚才几乎不能带着星舰跑出来，而亚伯那些人每一次都毫发无损。

　　这说明什么？：至少，他们的驾驶员都很优秀！

　　供给我的不应该是最好的吗？

　　路西法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情绪，“我累了，不想动弹，今天先不下去了。”

　　“是。”管家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悦，不敢多说一个字，趴伏着退下去。

　　******

　　厉北辰和阿瑞斯跟着带路的机器人从大厅出来，转过长长的回廊，进了一间独立舱房。

　　说是小舱房，比白云舰上舰长住的地方还好，算是个套间，里面空间宽敞、摆设精致，桌椅床铺上都有漂亮的装饰品。

　　阿瑞斯凑近了看那些光屁股长翅膀的小孩子，好奇地摸了摸，“噫~这不会是个情/趣装饰吧？”

　　厉北辰瞄了一眼，瞳孔微缩，“不，应该是母星时候某个宗教里的形象。上帝之手名字里的上帝，就是那个宗教的神。”

　　他完全没了解过神学历史，只是凭直觉，这群人的脑回路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这都不重要，随便他们怎么自圆其说、怎么编造篡改借用曾经的宗教名词，都改不了这个组织违法邪恶的本质。

　　“挺丑的，”阿瑞斯又看了两眼，评价说：“这个翅膀比例根本不对嘛，这么小怎么可能飞起来呢？如果不能飞，仅仅作为装饰，也很奇怪，还都光着屁股。”

　　“那个大概寄托了人类蒙昧时代对天空的向往，”厉北辰随口解释了一句，问带路的机器人，“给我们送点食物。”

　　“好的，先生，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机器人点点头，“您有什么想吃的吗？也可以点菜哦。”

　　阿瑞斯跳起来，“菜单有吗？给我看看。”

　　机器人双手平摊捧起来，掌心里弹出一个光屏。

　　阿瑞斯戳戳了一堆，“行了，去吧，快点哦。”

　　机器人转身出去，它是像人类一样两腿走路的，除了姿势略微僵硬，背影看起来和真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瑞斯盯着大门关上，转头看向厉北辰，拍拍胸口，“艹，我可能有贝利尔PTSD了，看哪个机器人都不顺眼。”

　　厉北辰忽然坐在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向自己拉过去，低头吻住，唇齿辗转间呢喃，“有监控，小心。”

　　阿瑞斯本来猛然被亲可开心，闻言顿时火了，MD太过分了，还想看小爷演动作片给你们吗？当即眉毛一挑，我去找那个死老头理论去。

　　厉北辰一把扣住他的腰，整个压在怀里，无奈地阻止，“冷静！”

　　阿瑞斯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刚过二十的年轻人，性格其实没有完全定型，这个年纪的人即便生活安逸普通，也会因为从事职业、跟随的人不同而改变性格。何况他最近又经历了巨大的人生变故，一个不好，影响终身。

　　具体就是时不时会往不同的方向表现过激、极度敏感，上了贝利尔的船之后，他无意识就更凶悍起来，倾向于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办法解决问题，总是想硬碰硬怼上去。

　　这一点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厉北辰无法判断，这一两天里他的表现，多少是演出来的、多少是真冲动，所以非常担心他心理精神出问题。

　　越是表现极端、可能越接近极限了。

　　他一手把人紧紧扣在怀里，一手在他后脑勺到肩颈上缓缓撸下去，“宝贝儿，一天多了，不想我吗？嗯？”

　　阿瑞斯被他捏的有些晃神，努力呜呜，瞪着眼睛抗议，你这是美人计！卑鄙！

　　厉北辰微微松手，对上他的眼神，也带了些笑意，不堵他的嘴了，只凑近用鼻尖轻轻跟他交换呼吸，“你乖一点，听我的话好不好？”

　　不等阿瑞斯回答，他继续说下去，“你的叔叔，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你以为你的老师为什么要离开家族呢？”

　　……即、即兴编故事？

　　阿瑞斯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倒是乖巧了。

　　“他对下属非常严苛，唯利是图，对亲人嘛，也只有利用。让我们来照顾你，是因为你手里的技术有价值。”厉北辰随口发挥，“我们只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能拿到联邦身份。依你的技术，哪怕到了首都星，也能好好活下去。到时候我陪你开个机甲维修店，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好吗？”

　　“普通人……都怎么生活？”阿瑞斯还真的挺想知道的，“每天有吃不完的各种美食吗？”

　　“那是最基础的，还有每个季节上新的各种衣服，每天都会上映的影视作品、综艺节目，各种游乐场，无数的旅游星……”厉北辰实际上都在绞尽脑汁了，他可怜的青少年时代，天天图书馆、教师、训练场三点一线。

　　各种衣服？嗨，哪有作训服方便活动又耐磨。还有影视作品？只看过星际战争纪录片。综艺节目？军事技能挑战赛算吗？游乐场？没有任何一种比开机甲更刺激。至于旅游星，路边惊鸿一瞥的广告大概算。

　　这么一想，厉北辰表情有点严肃，我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这么无趣，跳脱年轻的阿瑞斯会一直喜欢吗？

　　心里这个隐约的念头闪了一瞬间，被他晃出脑袋，呸！以上没有一种比纵横星海更有趣。

　　阿瑞斯眼睛亮晶晶的，“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得问那老头要一大笔钱，就那个比女人还作的劲儿，他肯定非常非常有钱。就不开机甲店了，哪有时间干那些活儿呢，你说的那些都玩儿过得需要好多年。”

　　“好，听你的。”厉北辰算算自己的退休金，还有奖金，应该没问题，最不济拿家族分红嘛，可能吃几百年都没问题，养一个阿瑞斯，满足他以上微不足道的小愿望，很容易。

　　阿瑞斯喜滋滋地主动揽住厉北辰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啾一口，“你可记住了，都是因为我，你才能有那样的好日子过，所以，一定不能背叛我，要一辈子跟着我，记住了吗？”

　　没人陪我，确实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厉北辰点点头，这话没错，“你说的对，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那现在呢？”阿瑞斯忽然侧头，在厉北辰的喉结上舔了一口，“你说，我们要不要演给他们看看呢？嗤，给小爷屋里装监控，也不怕长针眼瞎了眼。”说着他就开始扯领口了。

　　为了美好的未来，牺牲一点是值得的。

　　厉北辰被他飘忽的行动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捏紧，张了张嘴，“我来，我喜欢自己动手。”

　　阿瑞斯眼神一斜，嘿，你还挺有想法，跟厉北辰对视一眼，被他的目光闪的缩了缩。

　　机器人礼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先生，您的晚餐来了。”

　　阿瑞斯蹭一下蹦下地，“那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搞事情。”

　　******

　　路西法单手支着下颌，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监控，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呵，两个小孩子，没出息的理想。

　　不过，很好，感谢他们没出息。

　　否则我岂不是很难办？

　　他挥挥手，吩咐下属，“一刻钟之后，去请那两位先生来。我们急需补充新的机甲，检修星舰，没时间给他们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