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惊诧的挑起眉来，她也经常在秀坊接些活计来分给村中手艺好的妇人，江家知道这个不奇怪，可是...她看着江雨桥：“雨桥还会画花样子？”

　　江雨桥抿唇羞涩一笑，低下头：“我...我让小树教过我读书认字，后来寻到一本花样子的书，自己就跟着学了些。”

　　江老太忙打圆场：“她娘...以前也是个有手艺的，怕是这书是这么传下来的吧。”

　　张嫂子了然，早就听过江雨桥的亲娘绣工了得，对待公婆孝敬体贴，对着男人也是温柔贤淑，唉，只是命不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笑着点点头：“雨桥既然能画，那就先画来看看？”说完从炕柜里翻出自己画花样子的家伙事儿递给江雨桥。

　　江雨桥提起笔来有些紧张，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睁开眼睛稳稳的用那尖毫细笔，顺畅的勾勒着图案。

　　张嫂子本以为她只是会临摹几张花样子，却没想到越来越惊讶，这些花样虽说跳不出常用的几种物件，可是这一剪寒梅，梅枝虬结，梅花灵动，一打眼就知道这是镇上从未有过的花样儿。

　　江雨桥又画了几张，蝴蝶戏桃，五蝠绕寿，雀穿牡丹，一张比一张让江老太和张嫂子心惊。

　　张嫂子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看了起来，感叹道：“我还以为不过是小女孩儿的玩意儿，没想到雨桥竟然画的如此好，这种花样子拿到镇上，从前都未有过，一个怕是要二三十文了。”

　　江老太捂住嘴：“这么多？”张嫂子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花样子：“那可不，如今普通的花样子也就十文一张，雨桥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怎么也得翻个倍。”

　　说完皱起眉来：“光这么卖了真是太亏了...”她一拍手，又拉开炕柜，拿出一个花绷子，指给江雨桥看：“雨桥可觉得嫂子这手还成？”

　　江雨桥接过来看了看针脚，虽说比不上她的，但是在这张家湾怕是也数一数二了，哪怕在镇上应当也不会落了下成，她自然夸赞：“嫂子绣的可真好。”

　　张嫂子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今日嫂子同你交个底，这是镇上一户人家定的小摆件，这八寸见方的一块是六百文，交到秀坊他们装了鸡翅木的底座，再卖出去怕是要一两半银子。”

　　江雨桥配合的露出吃惊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张嫂子拍拍她的手安抚：“同你说这个不过是告诉你个底价，若是你这花样子给嫂子绣，每卖出去一个绣活，嫂子给你一成的银钱，你觉得这样可行不？”

　　江老太有些迷糊，江雨桥却飞快的反应过来，她抬头看这张嫂子：“可...那嫂子岂不是太亏了。”

　　张嫂子早就看出来她是个聪明人，也不同她绕弯子：“哪里亏，这一块我差不多要绣二十日，我看你的花样子约摸也是这么个长短，到时候嫂子有了新花样，拿去同秀坊谈，怎么也比这六百文高，给了你了我怕是还多挣不少呢。”

　　这自然是双赢的，江雨桥如今可真的没工夫闲下来绣花，她心中早就有个模模糊糊的打算，听张嫂子说完干脆利落的应下：“那就麻烦嫂子了。”

　　张嫂子大喜，江雨桥这些花样子拿到镇上，怕是八百文也能接来活，就算给了江雨桥八十文，自己还剩下七百二十文，可真是多了不少。

　　想到这她美滋滋的笑了起来，摸了摸江雨桥的小脑袋：“嫂子可占了你大便宜了。”

　　江雨桥摇摇头，软绒绒的头发在张嫂子手心磨蹭着：“嫂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画了几笔，嫂子却要点灯拔蜡的熬夜绣花，这怎么能算是占便宜呢，要说占便宜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张嫂子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江老太道：“江奶奶，正巧我公公在家，咱们去立个契？”

　　江老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到了立契这一步了，迷迷瞪瞪的跟着二人去了正屋，张村长听了这件事也觉得好，亲手提笔写下来，条条框框都写的一清二楚，江雨桥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差错，提起笔来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张村长和张嫂子对视一眼，这清秀的字迹可不是随便就能练出来的，想到她之前泡在苦水中还能抽空练字，对她越发高看几分。

　　直到回了家了江老太才琢磨过来，用力一拍手，把正在给江雨桥盛汤的老江头吓了一跳，他白了一眼小声嘟囔着：“这老太婆，出去一回怎么一惊一乍的。”

　　江老太才不管他，兴奋的靠近自家孙女：“雨桥，这么说你每个月起码能有六十文了？”

　　江雨桥苦笑的跟她掰开了解释：“奶，这六百文不过是普通花样子的钱，我那些自然会卖的高些，张嫂子说她二十日绣一副，也就是两个月三幅，按照六十文算的话是一百八十文，但是价格上去的话，差不多最少一个月一百文吧。”

　　一百文，老江头也被这数字吸引过来，听江雨桥说完一琢磨：“这是个好点子，咱们就出花样子，买卖的事儿什么都不管，同村长家还更紧密了。”

　　还是老江头懂她的想法，江雨桥笑了起来，靠在还有一点点懵的江老太怀中：“奶，这摊子事儿咱们就不想了，明日我想去镇子上，看看有什么能挣钱的活计。”

　　江老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今日江雨桥一出马就能挣上一百文一个月，她对孙女也有了信心，咂摸一下：“让你爷领你去，可不能自己去。”

　　江雨桥万没想到这么顺利，兴奋的呼喊一声，露出了几分小孩子的模样，喜的二老都眯起了眼睛，看着孙女儿又蹦又跳的样子笑开了花。

　　第二日一大早，江雨桥就套上了江老太连夜改了大小的棉袄，这棉袄本也是江阳树的，幸好做的时候袖子和下摆都留了挺长一块的，放开了她穿的倒也合适。

　　头发一扎，带上棉帽子，活脱脱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小子，任谁也看不出是个姑娘家来。

　　张家湾其实离镇上不远，也就五六里地，两个人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镇上，大年初六的镇子已经有了几分热闹的景象。

　　虽说许多店都还没开，但一些贫苦摆摊的人家早早就支了摊子起来，老江头摸出三铜板来买了两个包子，把其中一个塞进她手里：“吃些热乎的。”

　　刚出笼的滚烫包子捧在手中，温暖了她差点被冻僵的手，她一口咬下去，肉汁一下子滋出来，可把她吓了一跳，慌乱的吸着包子皮上的肉汁，生怕它们流到手上。

　　老江头笑着三两口吃掉了自己手里的包子，见孙女还在小口小口啃着，轻声对她道：“爷今日出来带够了钱，怎么也能让你吃好了。”

　　江雨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老江头给自己买的应该是一文钱的素包，却给她买了两文的肉包，心里沉甸甸的，闷声应下，小心翼翼的吃完了手中鲜美的包子。

　　这一路走一路看，江雨桥对于这个镇上的小市场也要有了基本的了解，如今镇上的小吃还不过是一些传统的北方小吃，包子饺子馄饨面条，偶尔还有两家炸油条和油炸糕的摊子，看着买的人也不少，说明这些贵一些的小吃在镇上百姓中间依然是有市场的。

　　她一路走一路问价，待都了解清楚之后，老江头才愣愣的问她：“雨桥，你来镇上就是来逛这市场来的？”

　　江雨桥点点头，凑到老江头耳边悄声道：“我看着镇上卖的吃的种类并不多，然而买的人还不少，若是有个新花样儿，大家指定愿意来买。”

　　老江头一脸茫然：“新花样儿，这多少年了镇上总是这些，难不成还有别的新花样？”

　　江雨桥听着更有信心了：“爷熬得一手好汤，咱们今日先去市集办问问这摊子钱一日多少，盘算一下。”

　　老江头一把拉住她皱起眉：“盘算？难不成你要摆摊子？”

　　江雨桥点点头：“我在书上看过许多新式吃食的做法，正巧试试，我身子已经好了，自小做活本也强健，只要能挣出一条路来，再苦再累也不怕。”

　　老江头诺诺的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孙女发着光的小脸叹口气：“罢了，先去问问吧。”

　　谁料两个人一路打听着去了市集办，人家大门紧闭，硕大的铜锁挂在上面，上面贴了一张纸，老江头看着如同鬼画符，还是江雨桥仔细辨认着风吹日晒了大半月的纸念道：“兹腊月二十至正月初七...放，放假？”

　　爷孙俩面面相觑，片刻，江雨桥无奈的低下头：“还得后日才成，正巧，爷，咱们今日把东西买回去，我先做给你们尝尝。”

　　老江头松了口气，真怕孙女是想一出是一出，如今先做出来试试，若是真能成他也不反对，若是不成，也能有个缓和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