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着一去，叶佳佳居然把她当苦水袋，吐了一波又一波。

　　她到现在都难以忘记，叶佳佳抱着她哭，说段言青变了，变得不要她了。

　　那晚，叶佳佳烂醉。

　　第二天胡思娅出去买早饭，回来时发现叶佳佳没了人影，也联系不上。

　　胡思娅几天之内也接到了领导紧急提拔的通知，要调任她去津海分公司做一部经理。

　　这意味着，她升职并且取代了叶佳佳。

　　说不欣喜是不可能的，但同时，胡思娅心里情绪是复杂的。当晚，她就收拾好了东西，去了津海。

　　依旧没见着叶佳佳。

　　也就是在升职的当天，她亲眼看着叶佳佳在公司楼下，被医护人员架着送上了“山海”精神病院的救护车。

　　话落不久，车就开到了胡思娅住的小区楼下。

　　胡思娅和他们打完招呼后，就笑着下了车，模样平淡得似是完全没被刚才那一堆糟糕的过往影响到。

　　车里只剩下段言青和俞吟两个人。

　　裹挟着海盐香气的凉风，悄然传递在车内的每处隅落，俞吟嗅得思绪一下子难言起来，从听闻时的气愤逐渐转变成了心疼。

　　今晚风波过后，鸡毛掉落一地，此刻无风无波，波澜推平。

　　俞吟刚想出声安慰几句的时候，只见段言青偏头对上了自己的视线，悠悠出声。

　　“抛开那些事，叶佳佳其实很优秀，当时是作为管培生进的公司。一路晋升也算顺路，直到坐到了一部经理，我才和她有点交流。”

　　没想到段言青会说这个，俞吟便顺着话，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刚开始看不出来，直到后来她跑到宁垣蹲我，我才发现叶佳佳有点不对劲。我第一次没理，她当着我爸妈的面控诉。”

　　“你说长一辈的人，哪受得了这个。”段言青说得叹了声气。

　　“我妈问我情况，我就简单说了上下级关系，她希望我好好处理，这场风波就此过掉。”

　　“我当时的工作重心在济连，所以经常不在津海，而叶佳佳旷班的事，是后来助理汇报给我听的。”

　　俞吟没说话，只听他接着说：“叶佳佳可能之前在感情上受过刺激，所以认错了人，这点我能理解。但她在公司见不到我，就去宁垣找我。我妈后来报警，她依旧这样。”

　　“她这样是骚扰。”俞吟听的有点不舒服，“伤她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你承担这样糟糕的情绪。”

　　段言青见小姑娘一脸上了脾气的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态度依旧云淡风轻。

　　“胡思娅刚说到一点，叶佳佳心理不正常的时候，会自。残。但这样的伤害，也在持续的思想不满足后，波及到了别人身上。”

　　俞吟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段母养身体这件事不太简单，试探问：“是伤害谁了吗？”

　　段言青嗯了声，似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喉结轻滚两次，哑嗓放慢了调子。

　　“她在宁垣发疯，我妈报了警，她就拿刀反击了。当时因为刀的位置正好接近心脏，所以失血过多，差点出事。”

　　闻言，俞吟听得心一惊，都不敢去脑补画面，只听他接话。

　　“我妈这人小心小胆，被那件事吓得不轻，后来就一直待在国外养身体，顺便接受心理医生的开导。”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俞吟没法设身处地地去理解段言青当时的无助，只能在当下做出安慰的最好反应。

　　迎着对向车道透来的炽色，俞吟偏了半身，盯着段言青的侧脸看了好几秒，才小声关心，“那你没事吧。”

　　毕竟长得太好看也挺遭罪的，她想。

　　不过段言青的想法好像和她不在一个维度。

　　男人挑眉看了眼她，就放缓了车的速度，扬唇笑了笑：“你刚都这么护着我了，我能有什么事？”

　　“......”

　　尽管一字都没提到，但俞吟又想到了警察局的那点纷争，不由失了面子，眼神晃了几回。

　　“那他们的确没管好自己的嘴，我这是出于正义。”

　　这话说得就连俞吟自己都不太信。

　　车内光线昏暗，段言青饶有趣味地嗯了声，眸底散出的光色倒是显得更为透彻，“那声哥哥，确实挺正义。”

　　俞吟总觉得他有那么点话外音，但想了想也没半点头绪，索性放缓语调，又强调了遍：“但撞他们，是给你的特殊待遇。”

　　就四个字，好像把话题拐上正道了，俞吟对自己还挺满意。

　　不过这话落在段言青耳里，仿若换了个语境，俨然成了“要是别人我就骂骂，你看我俩交情多深，我为了你都去撞他们了”。

　　小姑娘还挺贴心。

　　但段言青对这个答案还是不太满意。

　　顺着意思，他的话里额外添了些抱怨的意思：“你这特殊待遇给的还挺冲动。”

　　“......”

　　俞吟被他提醒的，现在脑门子里还在循环那两个坏人说的话，不由憋了股闷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你到处招摇，被人看上了？”

　　“......”

　　这话一说出，连俞吟自己都闻到了酸唧唧的味道。

　　说都说出来了，那能怎么办。

　　俞吟索性硬着头皮，没给段言青任何回话的空隙，指着不远处拐弯口的那家便利店，说：“你前面停车，我有东西要买。”

　　段言青被她这前后的转折搞得也是一愣。

　　光抓住“到处招摇”几个字眼，他心情好转地顺了小姑娘的意思，找了个车路空旷的边位，把车停下。

　　俞吟头也没回，留了句“你在车上等我”就开车门，跑了下去。

　　-

　　便利店里，俞吟偷偷摸摸地躲在货架后面，给许阑珊发了条信息。

　　【一级求救！】

　　许阑珊秒回：【说。】

　　俞吟咬了咬唇，拐弯抹角问：【要是喜欢，要怎么打破那层界线啊。】

　　许阑珊发了个“原来如此我懂了”的表情包：【还记得上次那句绝招吗？】

　　俞吟被这个表情包搞得一愣：【什么绝招？】

　　许阑珊笑了：【醉酒行坏事，事事有保底。】

　　仿佛是猜到了俞吟的那点小心思，许阑珊也拐弯抹角起来，没戳穿她；【我游戏复活了，你加油，等好消息。】

　　俞吟：【......】

　　默念了三遍“醉酒行坏事，事事有保底”后，俞吟毅然拿了十大瓶啤酒，还有好几瓶饮料，兴冲冲地跑去了结账台。

　　这一买的后果，就是段言青从车里，都能看到一手一大袋，走路踉跄得像是吹股风都能倒的皱眉少女在走近。

　　不管三七二十一，俞吟把两大袋都一下甩到了后座，才输出那股憋了半天的气。

　　段言青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就看到了啤酒的玻璃外壳。

　　但为了替她保存点神秘，他还是别有所指：“等你半天，就买了橙汁？”

　　俞吟只嗯了声，就因为自己脑子里那点想法而不争气地红了脸。

　　段言青权当没看见，等她坐稳后，就发动了车子。

　　俞吟坐在副驾，本来还想在那点仪式感前搞点铺垫，哪知道思维卡壳，酝酿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你是不是超速了？”俞吟想着自己刚刚明明查过路程，起码要开四十分钟才到，“晚上也会开罚单的。”

　　段言青好笑看她，“限速范围内就近走了高架。”

　　“......”

　　她一句话还没憋出来。

　　这可怎么办。

　　俞吟抓了抓脸颊，头疼地跟在段言青身后，埋头想着新路子。她突然有点后悔，上次听到告白的时候没有直接答应。

　　现在想想还挺烧脑。

　　一直到洗完澡，俞吟都陷在自己的死循环里。

　　也不知道段言青是吃软还是吃硬，她开了听啤酒，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辛辣的味道一下刺激到了舌尖，引得酥麻。

　　俞吟虽然酒量不差，但也不算好，平时喝饮料喝惯了，这酒没喝两口，倒是绯红扑上了脸颊。

　　何况昨晚刚喝过酒，连着两天，胃里也没法立即消化不掉。

　　不知不觉，一瓶喝完，她就感觉身子轻飘了不少，脑子原先做好的打算也在转头看到段言青的那一瞬，崩然瓦解。

　　段言青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出来，本想着帮俞吟把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吹干，没想小姑娘已经坐在沙发边开酒喝了。

　　自己一个人都挺有情调。

　　段言青笑着走近，见俞吟坐的那片地上没铺地毯，就把吹风机放到台上，双手支在她的胳膊下，把她抱到了后面的沙发上。

　　“有沙发不坐。”他笑说，“什么坏习惯？”

　　俞吟抿了抿唇，目光不移地盯着他，整个人的情绪似是被脑子里的邪恶想法推动了下，随即笑得眼尾弧度渐起。

　　“你没教我啊——。”她理所当然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语气拖长了点，“我就随便坐了。”

　　像是晕得想靠会，俞吟刚坐稳，就倾身靠在了段言青的腹前，故意小声嘟囔了句：“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沙发上还能坐人。”

　　本来还不能确定俞吟醉没醉的段言青，在听完这一句话，彻底确定了下来。

　　他抵了抵腮，叹气地扶稳俞吟，“你这小姑娘心也真的大。”

　　其实这句话，俞吟没听清，她光顾着想顺理成章推动节奏的方法。

　　脑子一转，她突然想到了上次在南苑亲的那次，好像是因为自己被绊倒了，摔下去意外发生的。

　　要是现在绊段言青一脚，他侧身摔下那还不要紧，要是就正对着自己摔下来，那她不得被压死。

　　算了算了。

　　告白重要，命也要紧。

　　俞吟想了半天，还是消灭了意外的念头。抵着眩晕，她闭了闭眼，发出邀约，温吞说：“你帮我吹个头发吧，我陪你聊天。”

　　意料之外，段言青曲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有意笑说：“这还礼尚往来啊。”

　　“嗯。”俞吟坐直了身子，晕乎乎地抬眸眨了眼，正经了态度，“这不能欠着。”

　　“行。”

　　段言青利落应下后，就把吹风机插上了插头，坐在她身旁，耐心地替她吹着头发。

　　俞吟定定地盯着他看，眼眸，鼻梁，嘴唇，以至喉结。衬着揉头动作的轻缓，她只觉心底的小鹿冲撞得像是在发神经。

　　似是想要一步到位，俞吟不断地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直到段言青吹完了头发，耳边噪声渐止。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眸中只能照亮彼此。

　　客厅中的突然沉寂中还卷席着股吹风机残留的暖温，轻悄地划过发梢，加速了彼此的心跳。

　　没等反应，段言青就只见少女愈渐烧红的脸颊，及至耳根，在眼前逐渐放大。

　　短暂的几秒对视后，他听到了认真中夹带羞赧的一声细语：“你能不能再靠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