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怡一愣：“啊？你不知道吗？”

　　简耀还没回过神, 略微呆滞地看着周宣怡，脑子里回忆之前去自习室看到的学生，除了万欣欣和沈正元, 其他人毫无印象。

　　江昭替简耀回道：“没注意。”

　　“我也是听赵琦说的，他之前跟刘嘉逸一起回家，上次月考他不是考砸了么？就开始放学往自习室跑了，估计是想最后一个月冲一冲吧。”周宣怡说完不屑地笑了一声, “他好像去自习室的时间比你们还早, 你们居然都没发现？这存在感也太低了。”

　　简耀总算拉回些神志, 朝中间的刘嘉逸看过去, 刘嘉逸正端端正正坐着读书，简耀坐最后排居然都能听见他的读书声。

　　“我们吃完晚饭才去, 那时候中间基本坐满了, 你在里面坐着我都不一定看得见。”简耀说着坐起来靠到墙上, “应该不是他打小报告, 万欣欣自己跟家里说去自习室的, 天天那么晚回家，她妈不怀疑就怪了。”

　　“她干嘛自己跟家里说啊？”周宣怡震惊完又叹了口气，“哎，还是太天真。”

　　简耀耸了耸肩没说话，视线还有意无意朝刘嘉逸那儿打探, 周宣怡似乎还准备说话，窗玻璃突然被敲了几下, 赵进不知道啥时候跑他边上站着了，隔着透明玻璃板着脸瞪他，把他吓得半死，乖乖转回去拿起课本大声朗读。

　　万欣欣也已经回了班, 她低着头走得很快，坐回座位就趴着不动了。

　　简耀现在没心思管万欣欣，他自己都有些慌乱。

　　自从上次周测卷的事以后，刘嘉逸就再也没来找江昭套近乎，他不主动凑过来两人几乎没有别的交集，那之后到现在甚至一句话没说过。

　　刘嘉逸居然也去自习室，那他看见他和江昭了吗？

　　就算看见又怎么样？他和江昭又没干什么，刘嘉逸虽然和他们没有明面上的斗争，但肯定也挺讨厌他们俩，看见装不看见不也很正常。

　　最多就是第一天牵了下手……但那能算什么大事儿？而且都过去多久了，刘嘉逸想告密早告了。

　　简耀看向江昭，发现江昭似乎也在看刘嘉逸，眉宇间透着某种戒备。

　　他反而冷静下来，拿着书凑到江昭边上，小声道：“今天去自习室看看他坐哪儿。”

　　江昭：“嗯。”

　　“别担心。”简耀搓了搓江昭的膝盖，“我们去自习室又不是为了谈恋爱，是为了虔诚的学习，问心无愧没什么好怕的。”

　　江昭：“……”

　　江昭：“虔诚学习还被万欣欣看出来了？”

　　简耀：“那不算，万欣欣明显是腐眼看人基，又一不小心欧皇附体看见个真的。”

　　江昭：“……”你说的都对。

　　简耀一直无所谓到晚上放学，两人一如往常先去吃饭，吃完后去了自习室。

　　这两天下起了冬雨，冷冽的风更寒了，自习室门口撑了不少雨伞，还有些拿着雨伞进去放在了位置边上，地板上都湿漉漉的。

　　不少学生脱了校服外套，各式各样的冬衣配上雨伞课本，简耀看了一圈后有些眼花缭乱。

　　他刻意在门口多折腾了会儿伞，又仔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刘嘉逸的人影。

　　简耀问江昭：“你看见他没？”

　　江昭摇了摇头。

　　“不科学啊，马上考试了他不是该来得更勤么？”简耀小声自言自语，正疑惑着，后面又走进来一人。

　　那人收了伞在外面甩了两下，正是刘嘉逸。

　　他抬头也看见简耀和江昭，正一齐站在门口望着他，心里的厌恶感瞬间膨胀。

　　这里也没其他认识的人，既然已经跟简耀江昭闹翻了，刘嘉逸也不再掩饰什么，拧着眉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嫌恶。

　　简耀没想到这人一来就一副要挑事的模样，还有点儿懵，察觉到身边的江昭朝前挪了一步，忙回神扯住他，再抬头时果然看见江昭也毫不示弱地拧起眉。

　　江昭这人就是这样，看似孤立无援，却并不好欺负，惹火了无论动手动嘴都能把对面杀的片甲不留。

　　简耀扯着江昭又往后拽了一下，示意江昭别没事找事。刘嘉逸也不敢真怎么样，况且这里还是自习室，表达完厌恶后就低着头错开他们俩走了。

　　简耀和江昭放好伞也去了老地方坐下，这次万欣欣不在，角落这边就他们两个人，但他们也只敢老实学习。

　　刘嘉逸讨厌他们讨厌得很明显，但简耀琢磨不透那种眼神，也不知道他和江昭的关系到底有没有被这人看出来。

　　快点期末考就好了。

　　等考试结束，放完寒假过来，他和江昭不再和刘嘉逸一个班，也就不用理睬这个人了。

　　简耀的祈祷或许起了点儿作用，几场冬雨几日放晴，期末考试也如愿降临。

　　大型考试都会严格分配考场，一班这次进来了一个完全新面孔，甚至霸占了最左边靠前的一号位置。

　　新面孔拎着笔袋贴在江昭边上，仗着人瘦非要和江昭并排走，连门都要一起挤进来。

　　他坐在位子上也不老实，侧过身将胳膊搭在江昭桌上，小声聊着天，全然没有期末考试的紧张感。

　　不仅不紧张，还兴奋坏了。

　　“那边，第三排倒数第二个叫什么？”简耀小声问。

　　江昭头都没回：“不记得了。”

　　简耀翻个白眼：“骗鬼呢你，这班里基本是你高一的同学吧？估计下学期也不会怎么变，你提前让我认识一下，免得到时候我初来乍到不合群。”

　　江昭抬眼看他：“跟我合群不就行了么。”

　　简耀还想说什么，监考老师走了进来，他只好再翻一个白眼，坐回去迎接考试。

　　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寒假便开始了，虽说只有短短十天，但所有学生都很兴奋。

　　学校这次仁慈地让所有学生过个好年，只发了各科试卷的答案让大家自己估分，正式成绩等开学来了才出。

　　寒假不像元旦那样，江昭得回家，简耀也得回文博苑，两人将猫送到张文斌那儿寄养，回来后在床上腻歪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各自回家。

　　本来还想着中间约着出来玩玩，结果江昭回去没多久就被张雪念带着回了老家，过完年后才能回C市，于是两人只好靠手机联系。

　　偏偏老家这边网不好，得站在阳台或者窗边才能顺畅的聊天，屋里又总有人进进出出，语音视频都不方便，于是江昭在老家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窗边吹风的，本来就冷的一个人被风冻得更冷了，邻居小孩都不敢找他玩。

　　呆在老家的这段时间，张雪念难得没给江昭布置任务，江昭也没闲着，村里邻居隔三差五过来串个门，顺便看看屋里这位准高考状元，江昭得去应付，除此之外，还要用蹩脚的技术陪着外婆一起置办年货。

　　大年三十这天，江昭包了一盘饺子，从起初的奇形怪状到后面逐渐上手，他拍了那几个好看的给简耀发过去，看着0%转了半天终于变成1%，又麻着脸将图片取消发送，敲字过去。

　　江昭：包了几个漂亮饺子

　　Y：真的？

　　Y：无图无真相

　　江昭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跟外婆说了一声，走去阳台给简耀把图片发了过去。

　　Y：挺有天赋啊江大厨

　　Y：我也在陪我奶奶包饺子

　　Y：[图片]

　　江昭：。

　　江昭：你包的妙脆角么

　　Y：[锤子]

　　Y：截图了，过完年一起算账

　　江昭笑了笑，又和简耀聊了几句，等简耀继续包饺子才转身回屋。

　　张雪念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江昭之前的位子上，边包饺子边和外婆讲话。

　　“你都快四十了，还不考虑再找一个？江昭这么懂事，肯定能理解你。”

　　“哎，妈，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现在你是还有江昭，等过几年他有自己的小家了，你还要去掺和一脚？”

　　“我掺和什么？又不是不能一个人，哎你别管了，每次回来都要说一遍，再这样以后我不回来了。”

　　外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叹气道：“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江宇宁那么好一人，你非要跟人离，他现在在国外怎么样？我听说他也还没找新的呢……”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跟他联系，哪知道他怎么样。”张雪念听到江宇宁的名字就变脸了，冷淡地说，“大过年的提他干嘛，晦气。”

　　她说完就埋头包起饺子，看样子不准备再搭理人。

　　晚上一家子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便窝到沙发上去看春晚了，江昭跟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正想方设法找借口回屋，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他扫了眼屏幕，偏头跟外婆说：“我去接个电话。”

　　外婆也知道他这年纪不爱看春晚，摆摆手就让他走了，倒是张雪念偏头过来扫了眼他亮着的手机，没说什么又转回去。

　　电话是江宇宁打来的，他过年回不了国，只能隔着手机屏幕慰问一下，两人通话没多久，老家网络太差了，语音通话时常断掉，断了三次以后江宇宁便没再接着打，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之后江昭便没再出去，搬了个凳子坐到窗边和简耀聊天。

　　简耀那边也不知在干什么，回复回的并不积极，一开始江昭还以为是他网太差收不到消息，后来才确定是这人没回话。

　　为了保护环境到处禁鞭，老家这边也是如此，年味儿似乎没有那么浓郁了，早些时还有几个小孩在外面玩雪，后来也纷纷被叫回家里，窗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窝在家，路边连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外公外婆熬不住那么晚，10点多就回房睡了，张雪念独自在外面看春晚，看到11点多也关了电视，似乎去了阳台和张文斌他们视频。

　　卧室灯很暗，衬得夜幕更加寂寥，阳台那儿时不时能听到张文斌和张雪念的声音，江昭看着外面铺了一地的白雪发了会儿呆，再看屏幕仍是自己发过去的几句话，忍不住敲字问。

　　江昭：你在干什么？

　　又是许久没有回复，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江昭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卧室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张雪念打开门走进来。

　　她手里捧着杯子，热气正往外冒，走到床边坐下。

　　“还没睡？等跨年么？”

　　江昭“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

　　张雪念喝了口热水，似乎是在走神，又忽然开口问：“刚刚你爸给你打电话了？”

　　江昭：“嗯。”

　　“说什么了？”张雪念问。

　　“没说什么。”江昭仍低着头，过了会儿又抿着嘴朝张雪念看过去，就见张雪念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某处发呆，试探着说，“他现在还单身。”

　　“……是么。”张雪念还有些恍惚，又忽然回过神，蹙着眉道，“他和妈妈不一样，他单身是有原因的。”

　　江昭问：“什么原因？”

　　张雪念卡了下壳，愣着没说话。

　　“他去了国外也一直在忙工作，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江昭垂着眸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除了我，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别说女的，就连男的……”

　　“你这么关心他？”张雪念猛地打断江昭的话，呼吸都有些急促，“你以后少跟他联系，他有病！”

　　江昭心里一紧，朝张雪念看过去，张雪念已经站了起来，抓着水杯的手因为使劲，指节泛白，她情绪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乎狰狞。

　　有那么一瞬间，江昭不敢继续试探下去了。

　　张雪念闭眼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坐下来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认真地道：“江昭，你还小，大人的事不是你该参与的，以前那些也只是我和你爸两个人的事，你也不用知道。”

　　“那等我长大了你会告诉我么？”江昭问。

　　“不会。”张雪念严肃地说，“江昭，我希望你永远别知道。”

　　张雪念坐在卧室喝完水便走了，走前叮嘱江昭早点睡。

　　临近十二点，远处还是有胆大的人放起烟花，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江昭对张雪念这个态度有心理准备，但真的从她嘴里听到时，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他看着烟花发了会儿呆，手机突然震起来，简耀给他打来了电话。

　　江昭滑动接听键，刚举起来贴到耳朵，那边又火速把电话挂断了。

　　江昭：“……”

　　江昭：？

　　Y：你不是网差嘛

　　Y：我还以为你睡了

　　江昭狐疑地看了看简耀之前的回话，发现这人回了句“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神神秘秘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江昭：到底在干嘛？

　　Y：别急！等跨年！

　　离跨年只剩一分钟，胆大的人多了起来，外面烟花爆竹声居然还挺热闹。

　　也不知道哪家小孩开了窗，对着外面大声喊着倒计时，很快又有其他小孩参与进来一起喊。

　　江昭将“新年快乐”打在输入框里，卡着时间发送过去，那边几乎同时发了同样的话过来。

　　Y：新年快乐！！

　　Y：看邮件！快看！

　　江昭满脑子疑惑，就见屏幕上面弹出来一个QQ邮件的提示框，他愣了一下后点了进去，似乎理解了这人刚才为什么要秒挂电话。

　　——

　　亲爱的江昭同学：

　　你好。

　　原本是想亲手写一封信，但介于你男朋友的字实在影响观感，思索过后决定通过邮件形式发送给你。

　　感谢上一年你的出现，把我从深渊泥沼拉了出来，感谢你让我看见光，给我带来独一无二的色彩。

　　虽然今年没能和你一起共度新年，明年可能也不行，但没关系，我们还有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多更多年，不只是新年，也不只是每一个纪念日，每时每刻我们都能联系在一起。

　　新年快乐。

　　愿我们的未来永远重合，再不分开。

　　简耀。

　　——

　　简耀许久没收到回复，猜测江昭是去看了，忍不住又往被子里缩了一截。

　　他本意是想写一封绝佳浪漫的情书，开写以后却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他又点进信里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窒息，抓狂地在被窝里滚了一圈。

　　空调暖气呼呼直响，远方的烟花声若隐若现，白雪静悄悄落在枯树梢，像绽出一朵朵纯洁的花。

　　正抓耳挠腮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中，简耀收到了江昭的回信。

　　——

　　亲爱的简耀同学：

　　我爱你。

　　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