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

　　简耀的手攥了一下, 看着那根红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顷刻间涌现出来。

　　他们家说不上信佛，但每年过年爷爷奶奶都会去附近的寺庙烧香拜佛, 求得一年的平安。

　　简耀的第一个护身符，就是爷爷在那儿替他求来的。

　　也是一根红色手绳，印象中和江昭这个缠法不太一样，绳子中间还串了一颗小珠子。

　　那手绳从简耀记事起就带在手上, 简耀不信这些, 只当是个首饰, 带习惯后甚至时常忘记这玩意儿的存在, 直到爷爷去世，他才关注起这根绳子。

　　简耀眼眶有些酸胀, 垂下眼眸翕动几下, 声音哑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昭不会平白无故想到“护身符”这种说法,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爷爷给的手绳在简耀某次去游泳的时候弄丢了, 那时他人小胆大, 和郑孟阳还有其他几个跑去江滩边上游，结果差点儿游出事，得亏有人勾住这绳子救了他一命，但人救回来之后绳子也被冲走了。

　　他为这事难受了好久，刚回去抱着奶奶哭得稀里哗啦的, 奶奶跟他说这是护身符起作用了，哄了半天才把他哄好。

　　这件事简耀没和江昭提过, 时间隔得太久，也没有什么话题引到这上面。

　　“我看到了。”江昭说，“你以前发的动态。”

　　简耀愣了愣：“那都多久前发的了。”

　　简耀回忆了一下，对此毫无印象, 他有做记录的习惯，因为记性不好，很多好玩的事儿他都会选择记下来，最初是用日记本，后来有手机后就开始用空间，这段时间转战微信朋友圈，空间里的动态倒更新的少了。

　　尽管如此，光是他中二时期就发过大几千的动态，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四五千条，这件事发生在好几年前，这条动态再怎么迟也在前几百条里。

　　简耀无法遏制地猜想，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昭，心脏比拿到礼物时跳的还要快。

　　“四年多前发的。”江昭说完毫不留情地评价了一句，“你废话真多。”

　　四五年的时间，这人就能发近六千条动态，江昭刚点进去时差点儿直接被劝退。

　　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江昭还是没有退缩，顺着往下一条条看，高中后简耀的原创动态少了很多，大概从奶奶生病开始，他就走起悲观人设，每次的动态又短又丧，很有愤青的感觉。

　　再往前翻，那种狂妄自大还自恋的正常人设才出现，江昭还挺佩服的，一个人能自信自恋如此之久真不容易，可佩服的同时，他又有种难言的心酸。

　　他想起郑孟阳发给他的脚踏车视频，十多岁的人骑着儿童脚踏车的模样的确滑稽可笑，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简耀。

　　视频里的少年带着灿烂的笑容，明明是在光线极差的小路上，却像是在发着光，他大着胆子双手举过头顶，放肆地笑。

　　江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简耀，似乎从一切事情发生变故以后，那个无忧无虑富有童心的简耀就已经消失了。

　　江昭花了好几个晚上才翻完简耀的所有动态，最后一晚才看到简耀发的那段话，还配上一个红笔画的红圈，江昭猜了好久，又结合后来看到的照片里简耀手腕上的红绳，才猜出这个红圈是什么。

　　【护身符不是不见了，是完成使命以后离开了。】

　　先知道了结果，再看前面那些欢喜雀跃的说说，江昭心里就揪着难受。

　　那时候简耀年纪还小，有什么伤心事很快就能忘了，但现在不同。

　　现在虽然还是很小，但心思越来越细腻，不开心的事即使不说也会憋在心里，一憋就憋很久。

　　简耀好半天没说话，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闷，他嗓子里发涩，拿着手绳伸到江昭面前：“你帮我带上。”

　　江昭接过手绳，仔细缠绕在简耀手腕上，缠好后想收回手，又被简耀抓住。

　　简耀背对光坐着，低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嘴角颤抖着，猛地朝江昭扑过去，压在床上吻住他的唇。

　　两人情绪难抑，很快擦出火，一番折腾到了凌晨一点，简耀咂着嘴抱着枕头满意地睡了，留江昭默默收拾残局。

　　简耀卧室里的垃圾桶刚换了新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几团纸巾扔进去尤其突兀，江昭看着纠结了半天，还是捞了出来，准备扔去厕所毁尸灭迹。

　　刚走到厕所边，奶奶卧室门被打开了，江昭愣在原地，下意识将手缩到背后，就见奶奶缓缓走出来。

　　她刚出来还没注意到江昭，等江昭开了厕所灯才看见他，先是吓了一跳才问：“你上厕所啊？”

　　“……嗯。”江昭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您先。”

　　等奶奶重新走出来，江昭还保持刚刚的姿势站着。

　　“你去吧。”奶奶说着朝简耀卧室看了眼，“耀耀睡了？”

　　江昭：“嗯。”

　　“他今天睡得还挺早，平时我起夜他房里的灯都亮着，不过是好久前的事了。”奶奶说完又笑笑，顺嘴带了句，“今天是他生日。”

　　江昭说：“我知道。”

　　奶奶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屋里：“睡早点也好，你们年轻人就不爱惜自己身体，以后老了得出不少毛病，明早你帮我喊喊他，我给你们做早餐。”

　　第二天一早，江昭还是在附近晨跑了一会儿，回来后把简耀从床上撕了下来，简耀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非常有做寿星的自觉，走路的架势都仿佛脑袋上戴了个皇冠。

　　奶奶亲自下厨给寿星煮了长寿面，江昭跟着沾光吃了一碗，吃完后又被寿星拉着出门观光。

　　有江昭一起回来，简耀也不急着走，两人在附近逛了逛，边逛边回忆童年，晚上吃完晚饭才离开。

　　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学校便完全进入备考期末的复习状态，赵进甚至在小黑板上写上期末倒计时，紧张得仿佛是要迎接高考。

　　时间似乎也在这种状态中走得快起来，或许是被堆砌如山的试卷搞得麻木，又或许是对考试充满信心，简耀反而很平静。

　　这段时间赵进每天都会叫一两个同学去走廊上谈话，这天他叫了简耀，简耀毫不意外，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简耀的变化是赵进见过的学生中最剧烈的一个，赵进反而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在简耀以为这个对话会很快结束时，赵进又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你这段时间放学之后是不是都在自习室自习？”赵进说完又补了句，“和江昭一起对吧？”

　　简耀愣了一下，下意识有些紧张，又迅速冷静下来，如实点头。

　　赵进也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简耀低头找了处地方盯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和江昭组队去自习室自习而已，除了第一天偷偷牵了下手也没干别的，老师会往那方面想么？

　　“那你有没有看到班里其他同学？”赵进问。

　　简耀的思绪被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赵进。

　　他和江昭去自习室都直奔角落，没注意过别人，班里其他同学……也就见过万欣欣了。

　　简耀不知道赵进要找他打听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们去了就找固定位置坐了，没注意。”

　　赵进说了声“好吧”，又问：“你们这段时间还去么？”

　　简耀点头：“去。”

　　“那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同学在，特别是女生。”赵进顿了顿，又笑着说，“有家长跟我反应这件事，说她孩子每天晚上很晚回家，说是在自习室自习，她怀疑是在骗人，我那个时候也下班回家了，不好去查，你顺便看看就行。”

　　赵进讲得很含蓄，但简耀几乎立马确定，这是在说万欣欣。

　　万欣欣再怎么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友军之一，两人虽然平时没什么交集，但这段时间每晚一起自习也算熟识了，简耀便留了个心眼，先随口应下，等晚上去自习室后跟万欣欣说了这事。

　　“哎，肯定是我妈，真烦。”万欣欣贴着自己男朋友郁闷地抱怨，又说，“没事，老师要再问你你就实话实说，我本来就在自习室啊，也在学习嘛。”

　　简耀敷衍地笑笑，心说你在自习室是真的，学习了个鬼。

　　不过万欣欣本人都不太所谓，简耀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赵进问了他这事儿他也按万欣欣的话回答，之后似乎就没事了。

　　直到这周又过去了两天，万欣欣突然被赵进喊出去谈话，一起的似乎还有万欣欣的家长，正是早自习的时间，其他学生都在教室坐着，简耀勾头顺着窗户看过去，万欣欣低着头被老师挡住了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耀头也没回地拍江昭：“江昭，帮个忙。”

　　江昭：“不帮。”

　　简耀也不鸟他，拿了桌上几张废纸揉成团塞到江昭手上道：“这个帮我扔一下，顺便看看万欣欣咋了。”

　　江昭：“……”

　　周宣怡趴简耀桌上，简耀翘起板凳扒着门框看江昭走去扔了垃圾又走回来，问他：“咋回事？”

　　江昭走进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哭了。”

　　简耀、周宣怡：“？？？”

　　“我操，万欣欣哭了？”周宣怡一脸震惊，又转回去扒着窗户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

　　简耀这边摞了不少书，视野没周宣怡的好，只能拍着周宣怡问他情况：“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被请家长了？”

　　周宣怡道：“你手机给我，我问问别人。”

　　“……”简耀心说你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用手机，还用的我的？不过还是掏出手机给了他。

　　等周宣怡动用八方脉络问了一圈，回头道：“估计是谈恋爱被发现了，就七班那个叫沈正元的，他那边好像也请家长了。”

　　简耀现在才知道万欣欣男朋友叫沈正元，听了之后没说话，这个年纪谈恋爱就是早恋，不管同性异性，被发现就是完蛋。

　　这么一想，他和江昭反而还挺安全。

　　简耀等江昭坐下来，歪了一下靠到他肩上。

　　“欸！是在自习室里被万欣欣她妈抓到了。”周宣怡突然说，说完又看向简耀，“你们也在自习室吧，昨天没看见？”

　　简耀摇头：“没，我们俩昨天先走的。”

　　周宣怡眼珠子转了两圈，忽然“操”了一声，道：“是不是有人告密了啊？不然她妈怎么知道去自习室抓人？”

　　简耀不太认同周宣怡的说法，在自习室是万欣欣自己说的，至于她妈起疑心，估计也是因为万欣欣的各种表现所致，毕竟恋爱中的人笑起来都跟单身狗不一样，还是万欣欣那种一提男朋友就笑得跟蜜糖似的人，被亲妈看出来是分分钟的事。

　　简耀正想开口说话，又见周宣怡捶了下桌子，笃定道：“肯定是，刘嘉逸也去自习室自习，他不就爱打小报告么？去年我们班那对不就是他在老师边上说漏嘴的。”

　　简耀话卡在嘴边，从江昭肩上抬起头，有些怔愣地看着周宣怡。

　　他脑子里有点懵，不太相信地问：“刘嘉逸也去自习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室友返校收拾东西，所以来晚啦，鞠躬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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