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回到工作间拿了手机。

　　她想着等会儿直接再到粉丝停留的地方和大家线下近距离互动一下, 互动完后直接回去就好。

　　可刚一开门。

　　外面就有人顺着她的力度推门进来了。

　　周粥一抬头，直直对上一双锋利的、鹰一般的，漆黑的眸子。

　　往下一看, 江湛的颧骨上还挂着伤疤。

　　“你也回来了？”

　　“对。”

　　他薄唇轻启, 挤出两个字。

　　这个时候周粥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也许是两人四目相对的缘故。

　　她压下心头一丝微妙的慌乱，朝后退了一步。

　　下意识的动作却让江湛瞳孔一缩。

　　他忽然大步朝前逼近，然后发狠似的摁着她的肩头，抵在了墙上。

　　天旋地转。

　　“你在躲什么？嗯？”

　　休息室的灯光只留下最里面角落里的一盏亮着，门被关了, 这里又没有窗户, 因此显得很幽暗。

　　江湛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撑在她的侧的墙壁。呼吸的热气就在她的耳边喷洒着。

　　气氛一时间令人慌乱起来。

　　从今天见到周粥的第一眼开始，江湛就开始心气不顺。

　　她漠然, 淡定，还毫不在意。

　　好像把旁人的感情都当做是不值钱的一样。

　　“你在玩我？”

　　“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觉得我和你在直播间遇到的那些人没有区别？”

　　“或者, 你以为老子没有脾气？”

　　他对着她低吼。

　　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稍微用力，周粥下意识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

　　对着面前江湛稍微有些扭曲的脸，她手指动了动。

　　大概是由于离得太近了, 周粥的脸慢慢变成粉色。

　　“我没有……”

　　周粥的声音稍微颤抖了一下。

　　她表面的平静总算被打破了。

　　“这才是个人。”

　　江湛凑过去, 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袭来，令周粥有些头晕目眩。

　　她平时虽然和男生有接触，网上也经常和人逼逼赖赖，但是这么近，这么刻意, 还是头一回。

　　“不要总在我面前装。”

　　“老子喜欢你，懂？”

　　“怎么，说过要当我的cp，现在又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你他妈被惯坏了还是什么？”

　　他手里的劲道还在。

　　听着他的话，周粥脑海中某根弦忽然绷紧了。

　　她眸色浮现出困惑。

　　被……惯坏了？

　　她上辈子也被人这么讲过。

　　但是那时候的她明明过得很辛苦，对于一些潜规则视而不见，只是因为有一张美貌的皮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成是光鲜亮丽。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周粥知道如何与人周旋，但是极少会付出真心。

　　因为她恐慌不对等，所以要将自己摆在一个选择的位置。

　　可是面前的男人眼神紧紧盯着她，眼睛里流露出某种过分真挚的情绪。

　　她反应过来，有点慌乱的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硬邦邦的。

　　没动。

　　抬眼，却见江湛朝她咧嘴一笑，在这种阴暗的灯光下面，牙齿白森森的晃眼。

　　“怕了？”

　　“你不是挺能的嘛，说说呗，网上还养了多少条鱼？”

　　“你憷什么？”

　　江湛说到鱼的时候，眼神变得很危险。

　　周粥甚至有种感觉，她稍不注意，他就会一口朝她咬下来。

　　“我不……”

　　她话还没说完。

　　“吱呀——”

　　门开了。

　　江湛头也没回，冲周粥一笑。

　　然后周粥感觉腰上多了一只手，一个用力，她被扯进了江湛的怀里。

　　如同无尾熊一般，江湛把她抱了个满怀。

　　周粥身体僵直着，肩膀上多了一个有点刺刺的脑袋，扎着颈窝。

　　江湛长长的舒了口气。

　　“舞台上不能抱，现在给抱吗？”

　　他语气略带威胁，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她的耳蜗处。

　　。

　　她下意识门口一看，楚颂正面无表情的在不远处看着她。

　　“姐姐，你在这里吗？”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半掩着的门又被推开了。

　　“姐——”

　　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楚颂和江湛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年轻男人脸上都挂了彩，周粥站在墙角，双唇紧抿，眉头有些不安的皱起。

　　“哐当。”一张独立的椅子被踢翻在地。

　　这和周粥所想象的不相符合。

　　“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都试试？？？”

　　楚颂阴冷着脸，一圈朝江湛砸了过去，江湛侧身挡过。

　　他咬了咬自己有点破了的嘴皮：“怎么样，我不仅碰了，我还抱了。”

　　“砰！”

　　这下楚颂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脸上。

　　“姐姐，你没事吧？”

　　太二走到周粥身边，有些焦急的问。

　　周粥摇了摇头，随即看向那两人：“你们别打了。”

　　此时太二离周粥很近，他忽然凑近嗅了一下，然后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温柔的笑意不再。

　　他对味道很敏感，

　　“谁抱过你？”

　　此时江湛从和楚颂的扭打中抬起头来：“老子抱的，有意见吗？”

　　他出门的时候，往衣服上面喷了点古龙水。

　　这时门又开了。

　　越景和白且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看着休息室混乱的场景，扭打在一起的男人，以及角落里站着的太二和周粥，白且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握着拐杖的手有点紧，然后敛下眸子，咳嗽了两声。

　　在来之前，白且和越景说他是周粥的粉丝，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东西。

　　越景也没有多想，他并不认为他和周粥能有什么牵扯。

　　像白且这种性子……

　　“别打了！”

　　周粥声音放大了一点，果然，两个男人动作同时停住，然后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向周粥，眸子里闪烁着愤怒和野心。

　　她的困意终于醒了，她也总算意识到自己究竟处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里。

　　2020：“宿主真棒！被攻略者们现在情绪很激动，但是好感值都没有下跌~”

　　耳边孩童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周粥忽然很烦躁，她朝2020道：“闭嘴。”

　　很快，她的前攻略对象们约好了似的，一个个走进了休息室。

　　她感觉心里负担逐渐加重。

　　这里虽然大部分都是渣男，但是一副专情的样子……

　　“你们不用吊死在我这一颗树上。”周粥语重心长的开口。

　　阮盛亭：“所以你只是玩玩而已？”

　　他说话一针见血。

　　众人看向她，神情各异，四爷不在这些攻略对象之列，所以只是坐在一边看。

　　“可大家不都是在玩吗？难道你们之前没有和别的女生打过游戏吗？”

　　“也开过麦吧。”

　　“姐姐，我没有呢。”

　　太二声音甜甜的。

　　江湛：“当初是你求着我做你cp的。”

　　他抛出一个惊天炸弹。

　　“难道不是你每天在关关的直播下面撩拨我吗？”

　　夏琮紧跟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当初你给我看猫的时候，心思也不单纯吧？”

　　阮盛亭敲了敲沙发上的软布，浅灰色的眸子看上去很冷。

　　“你以前还在给我打电话叫我起床……”

　　伍子宴声音有点艰难。

　　楚颂：“你之前喊我师父的时候还记得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周粥以前做过的事情全被抖落了出来。

　　周粥感觉心情很糟，屋子里的男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可怕。

　　她先前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变成了苍白。

　　心脏忽然有点闷痛。

　　“警告警告警告！被攻略对象有被黑化趋势！请宿主立刻扭转局面。”

　　“什么意思？”

　　周粥捂着心脏在脑海中和2020交流。

　　“百分之九十被攻略对象性质发生变化，目前宿主积累的好感值会暂时清零。”

　　“什么变化？”

　　“高质量男性转化为半高质量男性，半高质量男性转变为高质量男性……”

　　“那我……”

　　2020：“由于评判标准发生扭曲，宿主即将进入休眠状态。”

　　“警告警告！三十秒倒计时前，如果前攻略对象的性质彻底转变，宿主将彻底死去！”

　　脑袋中出现2020焦急的声音。

　　因为愤怒，所以渣男不再渣了，而高质量男性拥有了渣属性吗？

　　比如白且会变成渣男？在她的影响之下……

　　所以之前攻略的基础评定系统全部失效了？

　　周粥忽然想到之前系统说过的“不攻略就会死”的话，原来，真的会死啊。

　　她看向不远处的白且。

　　白且此时正安静的看着他，刚刚所有人都提到了和周粥相处的片段，唯独他没有。

　　他的手握着拐杖，眼神中酝酿着某种情绪。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那一刻，周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很多画面。

　　比如，她对白且念诗。

　　再比如江湛在直播中对着镜头说要把奖杯给某个人看。

　　又或者是在讲台上默默注视着她的阮盛亭……

　　古怪的是，周粥意识到了自己在欺骗他人的感情，但是回过神来，却心情异常的平静。

　　方才因为江湛带给她的慌乱忽然失效了。

　　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人啊。

　　心动的感觉，只是单方面在欺骗被攻略者，对他们造成一种假象而已。

　　“30、29、28……”

　　随着倒数逐渐逼近于零，周粥捂着胸口的手逐渐没有了力气。

　　但是眼神却很清明。

　　她一点儿也不高尚，但……

　　“对不起，我太渣了。”

　　她声音轻而且细。

　　“但是很抱歉，我给你们所有人营造了我曾经喜欢过你们的假象，实际上没有。”

　　“我谁也没喜欢上，对不起。”

　　如同镜子忽然被打碎。

　　一片片锋利的刃在房间里飞散开来。

　　有人握紧了拳头。

　　她现在嘴唇应该发青了，但上面还有口红，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于是肤色的白愈显唇色的红。

　　“10、9、8……”

　　“嗯，我是个坏女人，我很坏。”

　　周粥又想到了在台下为她鼓掌和欢呼的观众，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情。

　　还有那篇论文，不知道会怎么样，应该没有失误吧？

　　她有点累了。

　　但是忽然说她的生命是由一群人的喜怒哀乐决定的，她很想笑。

　　于是在倒数为三的时候。

　　她说了一句话：“你们知道什么叫感情缺失症吗？”

　　“2——”

　　到这里，脑海中的声音忽然止住了。

　　心脏的闷痛骤然消失。

　　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危机解除了。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但没人知道刚刚周粥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爱人——”

　　“你们都是我的试验品，而已。”

　　她的声音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蛊惑力。

　　尽管在说着最无情的话，但莫名让人心驰神往。

　　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语气却很平静。

　　“抱歉。”

　　“我是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