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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半，顾见屿坐在了皓月的行政谈判桌上。

　　宋晶晶坐在他对面，几个高大健硕的保镖站在她身后。

　　顾见屿拿起桌上的一台手机，上面是一张无比清晰的偷拍照，内容正是他跟黎初在休息室里的场景。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点击恢复出厂设置，将手机轻轻掷在她面前，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顾见屿，”宋晶晶在背后咬牙切齿地喊住他的名字，“你以为这样有用吗？董事会迟早会明白我的苦心！”

　　他脚下的步伐顿住，转身，双手撑在谈判桌上，目光凛然，“你接管皓月十年，难道还觉得董事会对你有耐心吗？”

　　宋晶晶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那是情绪激动之后的印证，她纤长精致的睫毛晕染出青墨色，凌乱的头发和折皱的西装显得她狼狈不堪。

　　她颤抖着声线说，“就差一步！只要我们的练习生在造梦工厂出道，我就能让皓月翻身，重回业内巅峰！”她粗重的喘息声充斥在会议室里，“就算你不懂，顾总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什么？”顾见岐推门而入，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从你手底下放走了黎初这么一个高估值艺人，这笔账该怎么清算？”

　　“顾总…”宋晶晶慌忙梳理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来跟顾见岐鞠了一躬，“顾总…您听我解释…”

　　顾见岐伸出手来打断她的话，“你逼走黎初，现在为了毁掉她的价值，你竟然想拉我亲弟弟下水？别忘了，皓月姓顾，不姓宋！”

　　宋晶晶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战栗着。

　　不容她再说话，顾见岐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宋小姐下去。”

　　宋晶晶仍旧不依不饶，“顾总，最后一次机会，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顾总…”

　　眼看这女人被保镖拉了下去，顾见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他亲哥拦住，“怎么，我帮你这么大的忙，连句谢谢都没有？”

　　顾见屿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条毒蛇也是你要养在顾氏的，我谢你什么？”

　　“我…”顾见岐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可转头到自己这个小弟面前，竟然是一句话也怼不回去。

　　“见屿，不是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跟黎初有牵扯？上次医院的事，再加上今天，你还嫌不够多吗？”他叹了口气，“按照那姑娘现在的热度，你们两个要是真传出点什么，那神仙也没办法替你兜底，知道吗！？”

　　顾见屿的视线凝在远处，眼神淡漠，“知道。”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走后，顾见岐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合同交给他。

　　“臭小子，差点忘了正事…”顾见岐怒骂了一句，气喘吁吁地追上他的脚步，把资料塞进顾见屿手里。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明年的几个大制作，都是妥妥的一番大男主剧本，无论如何你得给我选一部签了。否则你信不信我让老爷子从海外回来修理你？”

　　“叮咚”一声，电梯来了。

　　顾见屿从他手里抽走资料，走进电梯间，轻飘飘说了句，“找他回来，第一个修理的也是你。”

　　顾见岐：“……”

　　*

　　小餐厅里，黎初和金贤爱盛了饭正在找座位。

　　这会儿吃饭的人有点多，尤其是安泠然撺掇的那一帮小团体旁边正围成一圈儿，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讨论些什么。

　　安泠然看见她过来，好像刻意提高了音量，“今天又去试镜了一个中插广告，你们猜是谁啊？”

　　“谁呀？不会是什么顶奢吧？”

　　老天不长眼，偏偏就剩她们一张小桌了，黎初便招呼金贤爱坐在她们旁边。

　　金贤爱看了旁边一眼，有点厌恶地小声问，“欧尼，要不我们端回去吃吧。”

　　“早吃完早回去，”黎初看了眼旁边那群人，笑了笑，“瞧这音效多好。”

　　安泠然往黎初的方向瞥了一眼，上下嘴皮子一碰，“苍雪。”

　　“啊？你今天试镜了苍雪？”

　　她身边的几个狗腿子叫的起劲，生怕餐厅里谁没听见。

　　听到这儿，黎初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匙。

　　Aurora苍雪，近十几年在国内风生水起的意大利顶奢品牌，从时装皮包到高定珠宝均有涉猎，深受豪门的偏爱。

　　只不过，它一向以高冷闻名，从未在亚太地区找过任何代言，却引得许多一线女星趋之若鹜。

　　就是这么个不落凡尘的品牌，现在竟然舍得自降身段找造梦工厂合作了？

　　安泠然余光瞥见她的反应，脸上更添了三分得意，继续说，“…今天跟他们的时尚顾问聊了好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其他人当然羡慕的不得了，自然而然地附和道，“都已经试镜了肯定没问题的，你就别担心啦。”

　　黎初垂眸，低头捡起小匙继续喝着粥。

　　喝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走到小团体旁边，波澜不惊地问，“泠然，苍雪的中插是肖老师负责联系的吗？”

　　安泠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走过来，于是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啊。怎么了，你要去毛遂自荐一下么？”

　　语气中满是嘲讽。

　　黎初笑了笑，“怎么不行了？机会得靠自己争取一下啊。”

　　身边的几个练习生轻蔑了笑了下，“小初啊，你前几周不是拍了好几个中插吗？我想想都有什么，茶叶…柠檬水还有什么…卫生巾吗？”

　　安泠然憋着笑，故作淡定道，“小初啊，苍雪不是谁都能去的，肖老师也就带了前九名去面试，你还是安心拍你的卫生巾广告吧哈。”

　　黎初也笑了笑，“说得对啊，要是中插播出的时候有的人守不住前九，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她也不管安泠然脸上是什么表情，拉着金贤爱就走了。

　　安泠然气得在她背后干瞪眼，“不就拿了个全场第一吗？傲气什么啊！”

　　回了宿舍之后，黎初去找了一趟宣传合作组长肖灿灿。

　　肖灿灿正在打电话，打手势示意黎初先坐在旁边等着。黎初耐心等她打完了电话，微笑着说，“肖老师，我今天是想来问，苍雪的中插广告定下来人选了吗？”

　　肖灿灿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敲击了两下，发了几条短信，眼皮也懒得抬，“是啊，明天就是终选了。”

　　“那能带我一起去吗？”

　　肖灿灿带了一百多个练习生，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跑到她办公室要中插广告名额的。

　　“黎初啊，我知道你最近人气飞升很快，但是苍雪这个品牌非常严格，”她的语气很不客气，“今天连着毙了好几个练习生，节目组的意思呢，是只送前九名去拍摄的。”

　　黎初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不是…”

　　肖灿灿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事，你的名字我一会儿发给她们，但是大概率是不行的。你先回去等消息，我明天通知你。”

　　说着，她又接起了一个电话。

　　黎初叹了口气，只好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原本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肖灿灿却敲响了她的房门。她手里还拿着手机，眼睛也没抬便跟黎初说，“苍雪那边给回复了，同意你去试镜，给你十五分钟换个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黎初愣了下，“…好。”

　　闻念念也刚醒，揉了揉眼睛说，“小初你要去苍雪啊？”

　　黎初一边翻衣服一边回答，“是啊。”

　　“那你可得打扮的好看点，我看洛菲她们昨天试镜都穿的可仙了…”闻念念话音刚落，就看见黎初已经套上白T和牛仔裤了。

　　“……”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简单点，还能有时间洗个脸拍个气垫。”

　　说着，黎初飞速地冲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然后薄薄地上了一层气垫，抿了一点点口红。

　　看了下表，还有七八分钟。

　　于是她坐到了桌子前，开始吃一条能量棒。

　　高糕打了个哈欠，睁眼一看，“我觉得挺好啊，小初素颜能打的。”

　　闻念念趴在上铺看着她，叹了口气，“哎，小初的素颜确实能打，可是苍雪是什么牌子啊，你不穿她家衣服去吗，我带了一条她家去年的裙子…”

　　黎初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妥，于是拍了拍裤子上的渣渣，摇头，“不了不了，让人家等着多不好，我走了哈。”

　　她还没下楼，安泠然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肖老师，我们要等谁啊？”

　　肖灿灿回复，“黎初也要一起去，我们稍等她一会儿。”

　　安泠然有些愕然，“黎初为什么会去？她又不在前九。”

　　正说着，黎初下来了，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大家，我已经拼命赶时间了。”

　　安泠然白了她一眼，钻进了第一辆商务车。乔安妮倒是挺高兴，主动拉着她和自己坐一辆车。

　　苍雪总部就在市区里，她们在路上奔波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还没等她们下车，黎初远远地便看见一群身穿时装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迎接，其中还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从她身上的一线顶奢来看，像是很有来头的样子。

　　她们下了车，黎初主动退到了队伍末尾，那中年女人的目光扫过来，脸上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并没有作声。

　　肖灿灿主动上前，“您好，我是梦工这边的代表，肖灿灿。”

　　苍雪的工作人员也一并介绍，“这位是苍雪亚太区时尚总监，Shirley女士，今天特意从香港飞来，专门对练习生们进行辅导拍摄。”

　　肖灿灿刚要说话，安泠然便满眼放光地走上前去跟Shirley握手，“没想到您今天居然亲自来了，我去年去米兰看秀的时候远远地见过您一次…”

　　Shirley微微一笑，跟她握了下手：

　　“你们好。一路赶来辛苦了，先进来我们慢慢谈好吗？”

　　安泠然尴尬一笑，连连答应。

　　她们进了一间透明会议室，Shirley身边的工作人员特意安排了手磨咖啡、黑巧克力甜点和马卡龙招待她们。

　　Shirley看着大家笑道，“这是苍雪第一次邀请艺人为我们代言，我真的感觉很荣幸可以见到这么多年轻的面孔。”她话锋一转，“但是这一次总部的指令是只有三个名额，所以我不得不在各位里面挑选更适合我们品牌的练习生来代言，请各位理解。”

　　安泠然立马接上了她的话茬，“理解理解，苍雪这么大的品牌，能邀请到我们就算是很幸运了。”

　　她话一出口，肖灿灿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原本就是苍雪特意来找的梦工节目组请求合作，怎么到安泠然嘴里，倒像是他们求着苍雪合作一样了？

　　但是安泠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Shirley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黎初身上，笑着说，“那么我们先从这位练习生开始试镜，可以吗？”

　　在场的练习生们都有些惊讶。

　　她们都是梦工人气最高的九名成员，今天为了试镜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能入得了苍雪那一双双挑剔的眼睛。

　　可是黎初她…她就穿了一身休闲装啊！这怎么就被人一眼看到了呢？

　　安泠然冷笑了一声，“倒是挺会另辟蹊径。”

　　黎初没理她，波澜不惊地站起来走到Shirley面前，跟她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一路上，Shirley亲昵地跟她聊了几句话。等到身边没人了，才将她请进一间装修十分有格调的落地窗办公室里，关上了门。

　　“小初，没想到真的是你。”Shirley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像一早认识黎初一样。

　　黎初也抿嘴一笑，“我今天不知道肖老师要带我来，所以穿的随便了一些，Shirley阿姨您可千万嫌弃我。”

　　Shirley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她坐在红色长沙发上，自己则忙来忙去地端了低糖蛋糕和青茶过来。

　　“阔别了六年没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香港，我索性就联系了梦工的节目组请求合作，想这样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黎初笑着抿了口蛋糕，赞叹道，“Shirley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Shirley眼中浮现出疼爱，其中还夹杂着一点怜惜，“我想你今天来，一定也想见见海洋之泪吧。”

　　黎初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是爸爸生前为我准备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我真的很想见见它了。”

　　Shirley站起身，戴上了一副白手套，从墙上的一个保险柜里取出一只黑色丝绒首饰盒，轻轻打开锁扣。

　　“小初，来。”

　　她走过去，看见黑色丝绒盒子里陈列着一只钻石王冠，上面镶嵌着无数颗钻石，围拥着大小十八颗湛蓝的宝石。

　　即便是在弱光下，也散发着令人目眩的璀璨光芒，仿佛一颗蓝宝石就象征着一片海洋。

　　唯独遗憾的是，正中心最大的一块地方却留白了。

　　Shirley有些遗憾地说，“自从你父亲在十年前预订了这顶王冠之后，我们找遍了全世界才搜集到这十八颗蓝宝石。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能够完美契合在这中央的蓝宝石。”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空缺，憧憬地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那该是多么纯粹完美的宝石，才配镶嵌在这么漂亮的王冠上。”

　　黎初笑了笑，“这样已经足够好看了，如果再加上那颗宝石，那得多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