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堵人的动作一气呵成，这让黎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他领口没系好的两颗纽扣上。

　　比禁欲的孟浪些，比孟浪的禁欲些。

　　那雪白的衣领凌乱翻折，露出他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硬朗的下颌，她想，要是手上再端一只盛满烈酒的玻璃杯，那就活像一个会所男公关。

　　黎初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那个，你这儿不是能赊账？”

　　他撑在门框上的手往她腰际挪了挪，俯身下来，卷这一点烟草味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颊，“嫖还要赊账啊？”

　　？他们讨论的不是按摩费？

　　“我…我哪有…？”

　　“那你叫那么大声？”

　　“？？？”

　　她自觉辩不过他，于是脸涨得通红，说着就弯下腰从他手臂下面溜了出去。

　　刚一到宿舍，小爱听见她的床响动，揉着眼问，“欧尼，你去哪里了啊？”

　　“我去嫖…”黎初呸了一声，“我去跑了个步。”

　　*

　　第二天黎初回归练习室之后，才跟着队友练了没多久，声乐老师乔林就来给她们上课了。

　　队友们心里都有点虚，因为她们前两天几乎都把时间花在舞蹈上了，压根没怎么练唱。

　　果然，听她们唱完一遍之后，乔林老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少。

　　“停一下，”乔林老师把歌词扣过来，表情严肃，“你们的vocal部分练过多久？”

　　黎初拿起话筒说，“抱歉老师，我们之前一直都在练舞蹈，但是今天会着重练习vocal。”

　　乔林叹了口气，“我今天看下来，你们问题最大的一组，照这样发展下去，我觉得你们甚至没办法上舞台。”

　　练习生们都僵住了，黎初反应很快，立刻跟老师鞠躬道歉，队员们才跟着她一起道歉。

　　乔林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指了指她说，“黎初这部分发挥蛮好的，作为队长要多帮助她们，明白吗？”

　　黎初点了点头。

　　等到乔林走后，楠楠和施羽绷不住都哭了，另外几个队友也眼圈泛红。

　　“这首歌真的好难啊。”

　　“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废…”

　　“我们怎么办啊，后天就要彩排了。”

　　黎初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等她们情绪缓和下来之后，她才出言安慰，“没事，今天我们就算不吃不睡了，也要把vocal练出来好不好？一句一句来，我们不放弃。”

　　说着，她一个一个把颓废的队友从地上拉起来，重新投入了练习当中。

　　一直持续练了六个小时之后，黎初感觉自己的腰有点直不起来了，所以就走到角落里趴着，盯她们练习，偶尔还指出几个错误。

　　队友们看她带伤练习，都很感动，于是更加倍地努力着。

　　谁知忽然音乐戛然而止，黎初抬起头来，看见顾见屿带着冷意的脸看向她，声音不容置疑，“队长出来一下。”

　　他没有直接喊名字，黎初赶紧爬起来，顺路把音乐重新打开，示意队友们继续练。

　　她小跑着追上顾见屿的步伐，跟着他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才停下。

　　“黎初，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他眼里隐约带着怒意，“如果腰椎坏了，你就永远上不了舞台了。”

　　黎初吓得一哆嗦，这才低下头说，“今天乔林老师批评我们了。”

　　他的声音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很冷淡，“所以你就拼了命练？”

　　黎初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顿了顿，“假如明天世界末日了怎么办？”

　　——这句话触及了顾见屿许多年前的回忆，他眼里稍有动容。

　　“假如明天是世界末日，那么我要今晚见你。”

　　这是皓月在2012年12月20日推出ACS天团之前放出的宣传词。

　　那时玛雅文明留下的末日预言火遍全世界，这样浪漫的宣传词使他们迅速蹿红，创造了至今也无人能够超越的男团神话。

　　他稍稍低下头，冷冷道，“这跟我说的话没有关系，”

　　“有关系。”黎初很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你也曾经是这样拼过命的。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假如明天就是末日，我还是要跳舞，还是要站上舞台。”

　　黎初回到练习室，队友们连忙涌上来问，“小初，顾老师说什么了啊？他刚刚脸色好差哦，有没有骂你啊？”

　　黎初有点心虚，于是她一脸沉痛地说，“骂了，骂的特别狠，他说要是再练不好你们就换个C位吧。”

　　“……”

　　刚走到门口的顾见屿忽然止住了脚步。

　　看见队友们脸色突变，黎初回过头，脑子一懵。

　　他怎么跟来了啊！这事先没串通好岂不是要穿帮？

　　顾见屿却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面露“凶”样，“还不进去训练？不想要这C位了就给别人。”

　　“…没有…”

　　“那就回去练习。今晚我来盯你们组，没练好不许收工。”

　　队友们os：顾老师好可怕，心疼小初！

　　*

　　造梦工厂第五期准时和观众见面了。

　　节目组设置的歌曲选择环节很有看点，大家都喜欢看练习生们盲选之后的反应。

　　前九名的练习生们选择大多都没什么太大悬念，基本都集中在几首热门又好听的歌上面。

　　但当镜头聚焦在黎初的时候，画风突变，因为剪辑剪了个《黎初练习生涯滑铁卢》

　　本来她对着外面的镜头自信满满，结果进去发现没人选自己这组的时候，表情逐渐开始精彩。

　　先是苦涩，后是绝望，到最后自暴自弃，开始一个人蹲在地上哼歌。

　　后期还专门给她调了个黑白滤镜，再配上唢呐版《铁窗泪》伴奏，观众能清晰地听见她唱：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站外面…”

　　弹幕都要笑飞了：

　　【黎初真的笑的我头掉】

　　【初初子你可不可以有点偶像包袱啊！】

　　【说好的性感妖姬呢，女鹅你醒一醒啊！】

　　黎初眼巴巴地看着入口，一连二十多个练习生进来，硬是没有人选她这组。

　　她往地上一瘫，来了个少女鸭子坐，满脸颓废jpg.贡献了超多表情包。

　　笑点一直持续到特别录制的时候。

　　黎初在鬼屋喊的那段超长的“我的佛祖菩萨上帝雅典娜啊——阿弥陀佛！玉皇大帝无量天尊！God bless me！X%@.!!”

　　弹幕：

　　【雅典娜是啥啊哈哈哈哈哈哈？】

　　【字幕组罢工了哈哈哈哈】

　　【她最后那段念得是希伯来语？】

　　【本来气氛还挺诡异的，但我一听到黎初叫就笑了】

　　节目组挑了几个比较精彩的鬼屋片段播完，画面就转到了练习生们给家人打电话的场景。

　　大多数练习生的采访都很温情，很催泪。

　　但是当画面播到黎初那里的时候，节奏忽然放缓了许多，气氛也突然压抑了起来。

　　工作人员问：“黎初？要不要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黎初呆呆地看着她一阵，说：“没有爸爸妈妈了。”

　　紧接着，画面黑了。

　　而工作人员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你想给其他的亲人打电话吗？比如…姨妈姑姑或者哥哥姐姐什么的？”

　　“不可以给姑姑打电话，姑姑有自己的生活。”

　　没有回应了。

　　弹幕短暂地空白了一段。

　　【她这么阳光的人，从来都没表现出来…】

　　【太心疼她了吧，节目组事先不了解情况吗？】

　　【这是在故意卖惨催票吧？】

　　【你内心是有多阴暗？】

　　【人家又不知道今天录家人视频？】

　　【呜呜呜刚刚她还在笑，现在就骗我眼泪】

　　片段就像一个短暂的插曲一样播过去，之后画面播放了许多上舞台前的练习片段。

　　各组多少都起了些波澜，但只有《Action》组状况频发，甚至被四位老师接连点名批评。

　　整组的练习进度都很艰难，可大家却发现黎初频繁消失在镜头前，经常练不了多久就又走到一边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弹幕里出现了许多不友好的声音，许多黑子跳出来指责黎初身为队长却划水，不帮助队友等等。

　　可是镜头机位忽然一转，画面里出现黎初正趴在角落里的场景。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睛也像猫一样闭着，看起来就很虚弱。

　　这一段插入了备采的片段：

　　工作人员问，“你总是去角落里干什么呢？”

　　黎初愣了一下，笑道：“我以为这是摄像死角，但没想到还是被拍到了。”

　　“选管说，你是腰伤对吗？”

　　“是的。”

　　工作人员又问，“那为什么躲在角落呢。”

　　黎初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上次小组赛我淘汰了，我的粉丝在现场就哭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我不想要她们再哭鼻子啦。”

　　弹幕：

　　【呜呜呜，黎初又骗我眼泪！】

　　【她为什么这么拼啊，受伤都不吭一声就走开了】

　　【今天微博还有黑她练习室划水的，我真是呵呵了】

　　【黎初这组完全就是一拖六啊，这不坠机才怪】

　　【同意，黎初怎么老摊上这种废物组啊】

　　似乎听到了观众们的呼唤，画面转到了正式舞台。

　　这一次受关注度最高的莫过于dance组的《jojo》、《美丽传说》还有vocal组的《新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好压轴出场的ACE组《Action》。

　　谁知道《Action》全组人上场的时候，个个都穿着超酷的衣服，步调整齐地用力跺了跺脚，“大家好！我们是全员不好惹！”

　　一上台就把整支曲子的台风瞬间立住了，十分亮眼。

　　黎初今天穿了一件像拳击手的背心短衫，露出雪白劲瘦的腰肢。她一头黑发散落下来，半遮半掩着化着伤痕妆的漂亮脸蛋。

　　她的眼神坚定而不屑，浑身上下又拽又酷。

　　画面短暂沉寂了片刻，没有奏乐，打头的梦然率先开嗓：

　　“我就想要变得漂亮又帅气，

　　挑挑拣拣全凭心意hey kick it，

　　谁让我从头到脚都时尚个性，

　　Do is do it like me do it.”

　　全组人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夏思云，谁知道她一改练习时的紧张，看向镜头时眼神丝毫不露怯，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part。

　　等到唐伊人的part结束，现场突然一片惊呼——

　　原本站在一米高台上傲视众人的黎初忽然顺着音乐节奏“摔”下来，然后稳稳落到队友们怀里。

　　她一翘大长腿，轻盈地翻身落地，掀开外套露出雪白的蛮腰，超slay地rap：

　　“现在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在低谷也风生水起，

　　我早已不知倒退二字如何书写，

　　谢谢不断刺激我的各位——”

　　她的眼线微微扬起，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我反赠你二字，怂包。”

　　不屑的眼睛轻飘飘wink了一下，又拽又酷。

　　【啊啊啊黎初绝了啊！】

　　【这节奏感太好听了啊，我被洗脑了】

　　【szd太绝了，黎初硬生生把冷门歌唱成大热门了吧！？】

　　全场表演结束，最终到了公布排名和加票奖励的时候。

　　顾见屿站在舞台上，似乎意犹未尽，“最后这组还真的挺洗脑的啊，我现在还记得旋律。”他的眼神看过来，“你们觉得能拿第几？”

　　队友们一听，十分默契地把话筒传到了黎初的手里，像是摸了个烫手的山芋。

　　黎初：她能装死吗？

　　这种送命题，回答什么都有点奇怪。

　　黎初摸着良心说，“我觉得，一般一般，全场第三吧。”

　　玩个梗，场上的练习生们也没觉得不舒服，笑成一团。

　　顾见屿也无奈地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公布第三名吧。我宣布，今天的全场第三名是——dance组的《jojo》。”

　　哈？

　　《jojo》居然不是第一？

　　大家才反应过来，给她们鼓掌。

　　安泠然在旁边一组，用肯定的语气说，“那美丽传说应该就是第一了，然后新世界第二…”

　　谁知道顾见屿就像是精准打脸一样，先后公布了新世界和美丽传说的排名，分别是第二名和第四名。

　　就剩两组没有公布了，一组是第一，一组是倒数第一，天差地别。

　　场上就剩安泠然组的《Switch》和《Action》两组了，都是练习的时候问题比较大的两组。

　　安泠然在旁边握紧了卓妮，激动地问，“咱不会是第一吧？”

　　呵，敢情人家压根就没把《Action》放眼里。

　　黎初懒得听她废话，她自己感觉呼吸声都快静止了，紧紧地握着夏思云的手。

　　顾见屿故意多拖了一会儿时间，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提词板，“第一名是——ACE组，《Action》。”

　　全组听到消息之后沸腾了！

　　黎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队友们抱着拥在中心，她们又哭又笑地晃着她，“我们做到了！”

　　“我们真的做到了！”

　　逆风翻盘，置之死地而后生！

　　黎初，天生的舞台掌控者！

　　黎初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遍遍地看着大屏幕上打出来的票数排行。

　　她眼里亮晶晶的都是光，像是小孩子一样一遍遍地看自己的得票，傻笑着。

　　弹幕也一样疯了：

　　【她们真的太不容易了，赛前没一个人看好】

　　【热知识，Action是全场最难的一首歌】

　　【初初子牛逼！Action逆风翻盘！】

　　【全能ACE黎初！！！这组请原地出道吧！！】

　　顾见屿看着她们，淡淡笑了一下，“作为奖励，除了每人十万票的奖励之外，获得全场第一名的黎初将额外获得三十万票作为奖励，并且可以空降粉丝告白室，解锁粉丝互动专属权利。”

　　黎初为了“粉丝告白室”的录制还特意换了件粉粉嫩嫩的衣服，高高兴兴地来了。

　　工作人员先给她递上了一封信，“这是你的粉丝写的告白信，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念出来。”

　　这还是继上次北门相遇之后，黎初第一次跟粉丝互动。

　　黎初点点头，接过来拆开。一行一行地看下去，她忽然眼圈红了。

　　她把信藏进怀里，捂着嘴傻笑，“真的要念吗？这是悄悄话诶。”

　　“要念的。”

　　她只好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开始念：

　　“黎初小朋友你好，我是糖宝宝。

　　这可不是我的大名哦，我的大名是“白砂糖”。我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哦，我是你的两百一十万粉丝的统称！

　　对！你已经有这么多粉丝啦，超话也有好多糖宝宝哦~我们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呢？因为你是我们的栗子呀，只有跟白砂糖紧紧粘在一起，栗子才是糖炒栗子哦，所以你不可以抛弃我们，我们也会一直一直用力拥抱你的。

　　在训练基地里，你不需要想其他的东西，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你的梦想，由糖宝宝来守护。因为，你值得呀！”

　　*

　　回到休息室，顾见屿接到了宋晶晶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不善，怀揣着一点小人得志的嘲讽，“见屿，好久不见啊。”

　　顾见屿语气冷淡，“有话就说。”

　　宋晶晶淡淡一笑，“见屿啊，我劝你还是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手里刚好拿到了一些照片啊，你真的不怕我把它发出去吗？”

　　顾见屿一顿，站起身走到窗前，冷声问，“什么照片？”

　　“看来你还是挺怕的。这样，只要把千代的资源恢复，让顾氏彻底放弃对皓月的监管权，我就立刻把照片销毁。现在是下午五点，晚上八点之前，如果不想让你的黎初一夜之间身败名裂，那就尽快给我回复哦。”

　　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憨仔端着咖啡进来，顾见屿转头问他，“那天的推拿师是郑先生推荐的吗？”

　　憨仔被吓了一跳，回答：“因为要得急，所以是郑先生的助手推荐的…”

　　顾见屿没回话，转手便给顾见岐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多做思考，简单安排道，“宋晶晶手里握着我的照片，你找几个人去公司，以贪污受贿的名义控制住宋晶晶，证据我现在给你发过去。”他脑中飞速运转着，“让她交出手里所有的照片，然后撤销皓月的一切行政职务，并且收回宋千代所有的社交账号。”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犹豫，顾见屿补充道，“皓月连年亏损，高层重组是必然的了。对一颗弃子，没必要浪费感情。”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办好这件事，我答应你接一部剧。”

　　挂了电话，顾见屿拨通了洪人的电话，“我这边有一些料，你今晚可以放出。”

　　“什么料？”

　　“黑料。关于皓月霸王条款，打压新人，压榨业内同行的丑闻。”他停顿了一下，“有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东家反击了！

　　怎么能不行呢，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叉会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