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尚郜扭头看了眼郝笺, 没有想象中的冷脸，颇为平静的样子。

　　审讯室内, 凯莉说了一个多小时无关的话，文尚郜的下属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练如柠却还能沉得住气。

　　凯莉发觉练如柠并没有松懈的时候，且旁边已经有人要结束她们的会面了, 她才对练如柠说：“他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不告诉他们，他们都是一群内心潜藏着罪孽的想法的污秽者，不值得我开口，我只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众人被她这么一形容, 觉得不是很舒服, 毕竟自己一个自诩清白、堂堂正正的人, 在她的眼里却成了未来犯罪者, 怎么都会感到膈应。况且她明知道自己跟练如柠说的话会被他们听见, 等于变相招供, 却仍这么说，分明就是存心膈应他们的。

　　可是他们除了假装没听见，还能怎么做呢？什么都做不了。

　　练如柠的耳中戴着耳机, 文尚郜直接通过耳机指挥她问凯莉相关问题，不过让凯莉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她杀了多少人。

　　“谁去记这个？”凯莉轻描淡写，短短一句话, 足以揭示她有多漠视死在她手里的生命。

　　“你的任务就是要杀人吗？”练如柠又问。

　　凯莉挑了挑眉：“你居然知道这个，看来你们已经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了。不过任务是什么？我从来不做任务，既然杀人就能获得比做任务更多的好处, 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和小事而去浪费我的时间呢？”

　　“你杀过使徒吗？”

　　“这个你不是见过吗？甚至连我杀的使徒的好处都跟你说了……唉，想起我曾经那么信任你，而你对我却只有利用，我好伤心，好难过。”凯莉朝练如柠挤了挤眼。

　　“……”练如柠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杀人可以获得更多好处的？”

　　这个问题就是要引诱凯莉主动供出使徒身上的神秘力量是什么了。不过凯莉显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说“我没有权限回答，你们应该知道，强迫我回答那些问题，会要了我的命。虽然我想在判刑上你们想给我判死刑，然而你们如果还想要一个很好的观察对象的话，就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情。”

　　“那你的等级、以及你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总可以说吧？”

　　“我现在有10级了。”

　　练如柠脸一黑，怎么想都觉得凯莉在胡说八道。据她所知，使徒协会目前等级最高的也才7级，而被通缉的塔克、季常兴许会在等级8以上，如果她跟郝笺的推论是正确的，使徒会被世界的规则推动着往最高等级的使徒那里聚集，那么凯莉就绝对不可能有10级。

　　她正想反驳，然而刚要开口，耳机里忽然传来郝笺的声音：“别否定她。”

　　她猛地回过神来，随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果然还是太小瞧凯莉了，对方套话的手段真是一出接一出啊！她故意把等级说得很高，然后等练如柠反驳她，而为了证实凯莉说得话是假的，她势必会说出相关的等级数据，这样一来，凯莉就能套出目前官方所掌握的关于使徒的信息。

　　她会从中分析说那些话才对自己有利，如果有些事情官方都不知道，她甚至会选择隐瞒。

　　“那拥有的能力都有那些呢？”

　　练如柠的问话滴水不漏，凯莉再次吃了瘪，没有打听到什么有利的信息，只能自己琢磨着该回答什么了。

　　“兑换生存物资是最基本的，还能买买兵器、药物，另外有地图——”

　　“什么样的地图？”

　　“这个你们会不清楚吗？”凯莉反问。

　　练如柠说：“清楚，你继续。”

　　“有个类似随身空间一样的包裹，可以存放东西。”

　　“原理是什么？”

　　“这些你们不应该问科学家吗，我怎么知道？”凯莉嗤笑，忽然顿了一下，她笑容更甚，“我说你们也挺狡猾的，三番四次打断我，其实就是为了扰乱我的视线，不让我隐藏你们真正想要的信息吧？”

　　比如练如柠特意问她，地图是什么样的，其实普遍的使徒都能说得出来，随后包裹的功能，也是众所周知的能力，虽然不一定能解释得清楚原理，但是练如柠每个问题都这样试探她，她同样摸不清楚官方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耳机那头的文尚郜没想到凯莉的戒心还是那么重，不过他也没打算真的从凯莉那儿知道什么，因为他想获得的答案不在凯莉那儿，而是在郝笺那儿。

　　故而凯莉每次回答时，他都问郝笺，凯莉是否在撒谎。

　　郝笺因他忽然问自己，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隐晦地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了。

　　这是试探，还是隐晦地提出合作？

　　郝笺的回答也显得有些模棱两可：“没有吧，或许说得是真的。”

　　不过她的答案也给文尚郜指出了方向，毕竟以他对她的了解，一般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要么会直接回答不知道。

　　审讯还在继续，不过因为凯莉的狡猾，时常把话题扯开，要么问练如柠跟对象的性生活是否和谐，要么问练如柠有没有移情别恋的打算。

　　文尚郜这边不得不一直提高警惕，免得着了她的道，练如柠的精神也处于高度集中之中。

　　过了三个小时，练如柠都已经撑不住了：“他们没给我发工资，我还有工作要忙，既然你要浪费时间，那我还是不陪你了。”

　　这次倒不是文尚郜这边让她这么做的，而是她确实有些心浮气躁了。本来挺心平气和的一个人，也不是这方面出身的，遭不住跟对方这么斗智斗勇、唠嗑下去。

　　平日基本上都是一言堂的文尚郜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所以默许了审讯的中止。

　　见练如柠真的要走了，凯莉才说：“既然你累了，那换你的那位过来？”

　　练如柠得到郝笺的回应，才说：“我想我在这里浪费了几个小时，她的理智应该快湮灭了，你如果真希望见到她，那就自求多福吧！”

　　凯莉没说什么。

　　练如柠出了房间，郝笺便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转身背起了她，说：“去休息一下。”

　　练如柠看着周围的人的目光，脸色微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做什么呀？”

　　“他们爱看就看吧，没关系。”

　　“我又不是在说这个！”

　　到了休息室，郝笺给练如柠找了条毯子来盖在她的身上，让她睡一会儿，随即自己到了审讯室。

　　这应该算是俩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虽然之前俩人都碰到过两三回，不过却没有自我介绍过。

　　“我叫郝笺。”郝笺开门见山，“我只给你二十分钟，因为这二十分钟是睡午觉的最合适的时长，她会在二十分钟后醒过来，我要她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凯莉大概明白练如柠临走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亏郝笺能忍这么久。

　　她直接在系统商场里买一个干扰器，扔在了身后，而那头的文尚郜感觉到耳朵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委员长，要进去清理干扰器吗？”下属立刻问。

　　文尚郜想了想，摇头：“你阻止不了她拿出干扰器来，你能进去捡一次，她就能拿出第二个干扰器来，无穷无尽。”

　　“那——”

　　“你们都把声音关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着急，毕竟凯莉能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她们知道某些事情。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能不掌握在手里呢？

　　不过文尚郜对郝笺似乎很有信心，他们也就不置喙了，按照命令做了。

　　然而实际上，凯莉开了干扰器后，只跟郝笺说一些废话，目的当然是为了营造出她跟郝笺说了很多重要的事情的假象，如果郝笺出去后说她什么都没说，那官方的人自然会怀疑郝笺。

　　郝笺也发现了凯莉的干扰器，毕竟自己的耳机里的声音都杂了。她明白了凯莉的用心，便摘下耳机，问：“有意思吗？”

　　“当然，能让你惹得一身骚，我觉得很有意思。”

　　她说自己嫉妒郝笺不是假的，可惜她没法杀了郝笺，然后让练如柠移情别恋，那么她就只能耍些小手段来恶心一下郝笺了。让郝笺惹上□□烦，好像也挺不错的。

　　而且她故意在不动嘴唇的情况下说话，就是为了不让监控前的人从她的嘴型里读取出她所说的话。

　　郝笺就闭口不言，一直看着凯莉。凯莉觉得她这样子实在是没趣，叹了一口气：“难怪你们会在一起，真是一模一样，无情无趣，不解风情。”

　　二十分钟时间一到，郝笺就走了，她跟文尚郜实话实说，后者点了点头，就放她去找练如柠了。

　　当然，凯莉后来以伤口复发为由躲到了病床上，等过了一天，官方的人又来盘问她时，她就说：“我跟那个叫郝笺的都说了，她没跟你们说吗？”

　　随即又坦言了丧尸监测、丧尸定位以及三维全息成像这些等级7所获得的权限，等级8的倒是没提，为了“证明”她到了等级10，她还虚构了好几个权限。

　　官方的人自然无法求证，毕竟目前使徒协会的使徒没有一个是到达等级10的。

　　文尚郜没有拿着这些供词去找郝笺求证，因为这样一来，凯莉在得知自己虚构的一些事情被否认时就知道他认识同等级别或者更高级别的使徒，就更加容易暴露郝笺的身份，他觉得时候还没到，没有冒这个风险的必要。

　　而且他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等级的权限，他想知道的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势力，他姑且称之为“老天”，它是否有能力直接改变使徒以及他们这些“NPC”的行为的能力。

　　另外还想知道在他跟使徒对话的时候，“老天”又是否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它是否会随时监控由它创造的这个世界的动静。

　　为此，凯莉发现跟练如柠说话还是比较有趣的，因为换了一个她所厌恶的男性，以及更加滴水不漏的人过来，对方的脑洞清奇，直接对她的系统感兴趣了起来。

　　攻守位置的替换，她反倒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不然一不小心，还没逃出去，就被系统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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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凯莉被文尚郜陆陆续续套出了不少信息的时候，受到官方大行动以及凯莉被抓的影响，一些信不过官方打算单打独斗暗自发育的使徒担心自己成了下一个凯莉，于是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选择了主动投诚，加入使徒协会。

　　因为系统也没有告诉他们，这样不可为，加上系统不会害自己的，所以他们都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而在海区的避难处又被安排了一位使徒过来后，廖寅跟曾建雄便着急了起来。

　　这些日子郝笺只负责安全的事情，所以她明面上是避难处最有实力的管理人员，可实际上却给了俩人一种她不管事的感觉，从而手越伸越长，很多大事都要揽到身上，在外人的眼里就成了郝笺是被架空的傀儡，而他们才是主事的人。

　　这种掌握权力，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他们都不愿意放手了。

　　得知还要来一个使徒，并且如果对方也是他们这样的人，那必然是来跟他们分权的，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这时候，有人跟廖寅说：“如果把郝笺挤掉了，那你不就可以顶替她的位置，有了武力支持，也就不担心新来的使徒能威胁到你了。”

　　廖寅觉得他说得对，不过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又有亲信跟他说，他今日去找郝笺签署文件时，发现郝笺正在看一个视频，视频里头是正在被通缉的季常，他要求郝笺单独前往长隆度假区，不然就杀了她的弟弟郝祚。

　　而视频据说是一个避难者交给她的，等她抓了对方时，发现对方是个瘾-君子，被季常的毒-品所操控，所以才冒着风险替他传达消息的。

　　廖寅将此事告知曾建雄，后者说：“郝笺不打算出动避难处的武力，而且也不许大家声张，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廖寅问：“什么机会？”

　　“如果她被季常杀了，那么就无需我们想办法排挤她了不是吗？”

　　廖寅摇头：“我们没有把握季常会杀掉她。”

　　“我们不能保证季常会杀掉她，那我们有这个把握就行了呀！”

　　廖寅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曾建雄的意思。

　　他们趁着郝笺独自外出，杀掉郝笺，再嫁祸季常……

　　他觉得曾建雄真是疯了，然而曾建雄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个世界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我们这些拥有生存能力的使徒，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死了一个她，世界照常转动。”

　　廖寅沉默了，随即下定了决心，狠狠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