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乐颜的一次短暂的交锋, 郝笺隐约明白乐颜所了解到的跟她所知道的事实存在差异。

　　尽管在这个世界的构成上, 她们有同样的想法, 然而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她们得出的结论不一样。

　　乐颜的想法更接近于游戏人物有了自我意识，让她以为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而这个世界是虚构的。

　　“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跟触觉，都是可以被控制的。”乐颜说，然后她指了指郝笺手中的水, “就像这瓶水, 视觉上它是纯净的液体，看得见、摸得到, 喝进口里的感觉也不差, 可它有可能是受到了大脑的调节, 让你产生了你喝的是水的错觉。”

　　郝笺看了一眼手中的水, 乐颜又说：“或许此时此刻, 你压根就不渴, 你也没喝过水，这只是大脑模拟出来的动作而已。”

　　郝笺饶有兴趣地问系统：“她这样, 不会被中央系统检测到？”

　　“2018”也有些纳闷, 照理说对方的想法恐怕已经是完全觉醒的了，可是对方的系统为什么不阻止？或者说系统用了什么办法防止中央处理终端系统检测到的？

　　不过，当看见自己的宿主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却没有显示大片的参数错误时, 他反应了过来。

　　之前的他一直都走进了一个误区，他认为“数据体”所谓的觉醒，必然是发现了它们所处的世界的真相。

　　可他忘了，他的宿主郝笺在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真正思考的是她对自己的认识。

　　比如，郝笺多次试探这个世界是否是中央系统控制的，那里面的一切又是否是中央系统的设定。虽然是试探，然而她却很清楚，这就是事实。

　　然而在他看到的数据看来，虽然出现了些许错误，但是却没有到被中央处理终端系统检测到的地步，是因为没检测到，还是说，这并不在检测的范围之内？

　　那么中央处理终端系统对于“觉醒”的真正定义是什么？

　　“2018”这时才隐约形成一个想法：中央处理终端系统对“觉醒”的定义是，“数据体”的记忆恢复到跟“脑体”数值接近的程度，然后又发现了它们身处的世界其实是多维信息空间技术创造出来的世界。

　　乐颜没有认识到她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只是以为这个世界是假的，而她也是假的。所以她还不算真正的觉醒，中央处理终端系统也不会检测到。

　　那么他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来满足郝笺的需求？

　　系统只是隐约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没贸然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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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笺跟乐颜的对话仍在继续：“所以你将科研信息出卖给‘无咎’，你能获得什么好处？”

　　乐颜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然后轻笑了一声：“你果然在怀疑我。”

　　“我没有证据。”郝笺耸了耸肩。

　　“我是一个科研人员，我相信科学。然而忽然有一天，我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你说，我该信它吗？”

　　郝笺想了想：“我当初也不信它。”

　　乐颜笑了：“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乐颜觉得这个系统出现得很蹊跷，而且目的也不单纯。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每提交一份研究报告，只要被系统判断为合格，就能拿到经验和积分，而这些积分又能让她从一个虚无的商城里买到物资。

　　虽然她怀疑系统，可她仍旧产生了极大的研究兴趣，所以在升级系统时，她也一步步地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认为，哪怕是外星文明，没有介质的话，她是如何从一个虚无的地方拿到商品的？她也没有看见所谓的次元通道，甚至物品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她为此专门拍了一个视频，然后将视频放慢到目前能调到的最慢速度，可还是没能捕捉到东西出现的轨迹，不管放慢多少倍，它还是“突然”地出现。

　　然后她又找了物理学领域的专家朋友，看看能否用物理的仪器检测东西出现时，周围是否产生什么量子变化。

　　结果是没有。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她既越发肯定不是没有，而是这个世界省略了这个过程产生的各种反应。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被虚构出来的世界跟物质，是不可能模拟出各种物质的反应过程的。

　　既然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是否说明每个人都是被设定的？那她呢？她已经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的意识，她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出去吗？

　　另外，她也不是将科研信息出卖给“无咎”，而是交易。

　　南大教行事残忍血腥，不太符合她合作的要求，西大教、北大教都离得远，只有东大教的势力复杂，又是一些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对于她的来历不会追根结底。

　　东大教从她这儿得到科研信息来发展势力，而她则利用东大教来查找这个世界的规则跟漏洞。

　　当然，东大教抓住一些“使徒”，想知道他们身上的秘密，为了研究能否将这种能力转移，他们煞费苦心。

　　而这件事，乐颜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她才知道是她那位物理学领域的专家朋友对她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但是碍于她的身份无法拿她去研究，所以只能跟东大教合作，东大教给他提供这样的人，他负责采集各种数据研究。

　　乐颜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一些人有系统，大部分人却没有，所以她并没有插手东大教的实验。

　　郝笺回想起视频中那血腥的一幕，眼神冷了几分：“那是一条人命。”

　　乐颜摇头：“那只是你认为的人命而已。”

　　“你找到我，是想拉我入伙？”

　　“我觉得我们合作的话，或许可以打破规则，日后万物更替、我的思想、行为举止，都不会被干预。”

　　郝笺冷笑：“不了，我跟你不是同一路人，你要找的真相也不是我想知道的真相。”

　　乐颜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答案，见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她也没有追上去。至于今日的谈话，会成为两个人的秘密，她也并不担心郝笺会将她的身份透露出去，毕竟双方的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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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如柠到香市调研，而熟人赵与欢接待了她。

　　练如柠跟赵与欢虽然只相处了几日，可是赵与欢给她的帮助可不少，所以俩人一见面，就跟老朋友一样交心地聊了起来。

　　赵与欢在寻亲系统正式启用后，就打听过练如柠的下落，在得知她找到自家的亲人，而且进了科学中心后，就放心了。

　　“欢姐最近怎么样？”练如柠见赵与欢神采照人，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还不是老样子，就阿钊总是喂我吃零食，都把我吃胖了！”赵与欢埋怨道。

　　练如柠这才知道阿钊对她告白了，然后她在想了两天后就答应了，俩人在一起后，日子倒比以前过的更滋润了。

　　练如柠知道老朋友过得不错，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赵与欢又拉着练如柠说了很多这近半年来的变化，尤其是丧尸的活动越发频繁和凶残，政府大楼都被丧尸群围攻了几次，现在香市的政府都打算搬离这里了。

　　练如柠又打听了一下香市的“使徒”情况，赵与欢说香市的“使徒”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八个，加上之前整顿小区幸存者的乱象时折了两个，所以这儿的“使徒”都不愿意做有生命危险的工作。

　　这边的委员长还想找南方城那边借几个“使徒”过来呢！

　　练如柠从赵与欢的话中也能发现官方大多数是将“使徒”当成了下蛋的母鸡，她暗自庆幸郝笺的身份没被人发现，不然郝笺在这些人的眼里，怕也是这样。

　　她跟赵与欢没聊多久，毕竟她还得去做调研。她也不需要赵与欢安排人跟着，毕竟跟着她出来的护卫队队友有好几个呢！

　　一行人到香市穗丰年地区时，突然遭遇变故，护卫队发现前方又枪声，似乎在发生枪战，所以赶紧停了车，护送练如柠转移到附近一个机器厂房里寻找掩体庇护。

　　练如柠也有些心慌，她发现及时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再多，也不及郝笺在自己的身边要来的安心一些。

　　等枪声停止后，众人也还是不敢冒头，负责带队的护卫队队长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侦察。”

　　然后等他出去没多久，外边又响起了一阵枪声，而且距离十分近。

　　“注意戒备！”

　　练如柠拿出手机，想留下些信息，或许郝笺能收到……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厂房门口便投下了一片阴影。

　　练如柠从机器后抬头，这一眼，让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去了。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遇到过一次的变态杀人狂凯莉希尔顿。

　　她的五官十分立体，线条有些硬朗，要是演超级女英雄，那定然很好看。

　　然而知道凯莉身份的练如柠无法将她跟超级英雄联系在一起，她只觉得凯莉的脸上的笑容都是对死亡和恐惧的戏谑。

　　“A级使徒凯莉希尔顿，上面下了剿杀命令的极度危险份子！”队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队员们一喜，队长还没死？！

　　然而凯莉的声音在那之后，清晰地传来：“我从不乱杀人，是你先攻击我的，所以……愿上帝保佑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紧接着一声枪响，其中一个护卫队队员忍不住冲了出去，而凯莉在他开枪之前精准地一枪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别的护卫队队员冲出去时，凯莉又躲了起来。这是机器厂房，机器众多，护卫队队员们压根不知道她会藏在哪里。

　　“她比情报中难对付了。”护卫队队员们恨得咬牙，他们看见肩膀受伤的护卫队队员以及脑袋开花的队长，眼睛都红了。

　　练如柠抿唇，道：“她的能力提升了！”

　　护卫队是知道的，“A级使徒”被官方重点关注和防范，不在于他们杀了多少人，有多变态，犯了多少法，而在于他们的能力比一般的使徒要大，给官方带来了严重的安全威胁。

　　所以练如柠这么一提醒，护卫队队员们就知道了，相较于之前获取的情报的能力，凯莉如今的能力更大了，所以危险更大。

　　“杀了她，为队长报仇！”

　　“你们有本事就杀呀！”凯莉的声音在一角传出来，然而等护卫队偷偷潜伏过去开枪时，发现那只是一个小型的麦克风，凯莉在别的地方说话，让他们误以为她在这边！

　　练如柠也偷偷地帮忙观察凯莉的动静，然而她忽然觉得寒毛竖了起来，等她准备用郝笺给她的手-枪时，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门。

　　“嘘——”耳边有风吹来，练如柠的身体一僵。

　　凯莉根据她刚才的发声知道了她的位置，所以来挟持她了！

　　“你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不穿制服，性别又不同的人，所以我想，他们主要是为你服务的吧？虽然我很想将他们杀光，可惜他们人太多，所以我要想脱身，只能找你帮忙了。”凯莉的声音有些妩媚，然而在练如柠听来，却是声声要命。

　　练如柠握紧了手机，然后说：“你放过他们，我让你安全离开这里。”

　　“……成交。”

　　凯莉挟持了练如柠，而即使护卫队知道不能放着她离去，但是也不能伤及练如柠，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凯莉从后门离开了厂房。

　　凯莉找到了他们来时的辆车，然后打破了其中一辆车的轮胎，再将练如柠塞进另一辆车里，就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护卫队队员们赶紧将事情上报，同时将备用轮胎拿出来替换，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车里，凯莉瞥了练如柠几眼，有些啧啧称奇：“你不怕我？”

　　“我很好奇。”练如柠说，事实上，她之所以不反抗，一是因为她没有不让自己受伤的把握，二是她想接触一下凯莉，或许能得到些她想要的线索。

　　“好奇什么？”

　　“我要是问了你，我还能活命吗？”

　　凯莉觉得练如柠十分有趣：“怎么，你觉得你还有命活着离开？”

　　练如柠沉默了片刻，说：“我不认为你有杀我的理由。”

　　“你倒是有自信，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如果你因为我的话而生气，改主意要杀我，那么请在那之前，容许我将我的遗言传达到我的家人那边。”

　　凯莉没说话，她将车开进了湿地公园的树下藏着，然后又凭空变出一辆摩托车，然后道：“我从不滥杀无辜，你走吧！”

　　练如柠盯着她：“你对无辜的标准是什么？”

　　“比如你这种，对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又威胁不了我的人。”

　　练如柠在她发动摩托车之前，问：“杀人是不是能让你获得力量？”

　　凯莉看着她，然后吹了一下口哨：“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不过我杀人，纯粹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我可是一个好人。所有有犯罪倾向的人我都杀了，以减少更多的女人受到侵害，你说我做的是不是很棒？”

　　“你觉得你的能力在什么水平？”练如柠不答反问。

　　凯莉有些不高兴了，练如柠将她当成了一个寻找系统的秘密的机器了吗？她的不高兴并不妨碍她对练如柠的问题产生浓厚的兴趣。

　　“你如果要问我跟那些废物对比，谁更厉害些，毫无意外，我更厉害！”

　　练如柠低头沉思，然后说：“比大毒-枭季常更厉害？比南大教祭司塔克更厉害？还有在逃的钟庆明，你若是遇上他们，有把握活着离开吗？”

　　凯莉问：“那些都是什么人？”

　　练如柠稍感诧异：“你不清楚？你们同在协会定义的A级榜上。”

　　“我可不关注那些，不过……你说的那些人我倒是很感兴趣，上车跟我走？”凯莉扬了扬下巴。

　　“那我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吗？”

　　“我说了，我是好人，我对无辜的人总会宽容些的。”

　　虽然凯莉是个变态，但是她对她确实没有杀意，所以练如柠想了想，就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虽然这么做很冒险，但是查找真相的步伐不应该被危险所阻挠。她想站到郝笺的身边，并不是作为一无所知的菟丝花，而是作为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