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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历史 > 《玛伦利加城记大结局+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十九章 没有答案

第十九章 没有答案

肉肉喵 13648字 2022-11-23

  我之所以要专门列一个章节描写玛伦利加城的墓地,既是“完整记录城市”的职责所在,又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这座城市是由生者经营的——这谁都无法否认;但回头看去,正是一代代逝者书写了城市的过去,哪怕只是注解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当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人世,坟墓就成了城市对他们的记忆。

  除了贵族和商人的私家墓葬,玛伦利加有几片公共墓地:一个墓园位于城墙脚下,与兵营靠得很近;一片位于城郊,通常埋葬着城外的农民或是较拮据的平民,外观也不那么规整;神殿另设的地下墓室规模不大,但管理非常细致。至于那些墓碑,无论是一片空白还是用花体字镌刻着墓志铭,都是逝者给世间留下的最后的声音。

  ——银湾塔杂记·逝者的城堡

  “我可以离开科马克大师吗?”

  听到艾德里安这句话,萨缪尔颇感意外——这位侄子极少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正被人要求去做违心的事。他装作没听清:“什么?”

  艾德里安果然马上收回了突兀的发言:“不,请您忘了这回事吧。”

  他低着头,飞快地从萨缪尔面前离开,像在逃避着什么。萨缪尔注视着艾德里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若有所思。

  这个夜晚对艾德里安来说格外难挨。

  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常驻公馆的家庭医师已经帮他缝合了伤口,精制的药物比神殿里用到的药水温和得多;也不是因为从下水道带出来的湿气——就寝前,艾德里安特意泡了个澡,让热水洗掉浸到骨子里的寒意;更不是因为那些凶恶的无光者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消灭灾变的产物天经地义,让它们从诅咒中解脱更是一种神圣仪式。

  令艾德里安辗转反侧的,是路易斯对他说的话,以及那个短暂轻佻的吻。

  ——你还年轻,恐怕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比艾德里安年长了足足十六岁的赏金猎人曾靠得那么近,低沉的嗓音被温暖的空气炙烤着,直逼得艾德里安两颊发烫。

  再往前推一天,玛伦利加城外谷仓的空地上,路易斯握着艾德里安的手举起弓|弩,边告诉他应该如何迅速地张弓搭弦,边坦白自己和贝拉夫人有染。就连坦白的理由都那么漫不经心:因为你好像很在意“那是谁”。

  废弃的矿坑深处,阴冷的下水道里,路易斯在紧要关头两次救下了艾德里安。赏金猎人的双剑是那么的寒冷,如他的言辞一般辛辣,令人无法忘却剑光划破黑暗、直面死亡的瞬间。

  艾德里安翻了个身,目送月光缓缓爬过窗沿,在窗台上留下一片无法触碰的霜雪。路易斯借给他的旧衬衣已经清洗干净,正和公馆居民的其他衣裳一同晾在侧楼的露台上,浸泡在有风声的月光里。

  明明身处同一轮月下、同一座城中,艾德里安却无法理解路易斯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真的喜欢上路易斯了吗?

  艾德里安也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也害怕找到答案。原因很简单: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他是为了家族来到玛伦利加的,是叔父安排他跟随路易斯行动,师从赏金猎人了解如何在玛伦利加生存之余,充当萨缪尔安插在路易斯身边的耳目。虽然路易斯实际已经脱离了协会,但他要是拒绝和托雷索站在同一边,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无疑是对家族的背叛。

  更何况路易斯身边并不缺迷恋他的人:贝拉夫人,站在旅舍外的年轻姑娘,还有那些向往赏金猎人传奇经历的年轻男女。路易斯的确有获得青睐的资本。相比之下,除了托雷索族人的身份、被族长肯定的一点才能,艾德里安找不到任何可以自傲的地方。

  面对矛盾的情感,艾德里安一时不知应如何自处。

  “美妙,狂热,蜜酒般甜腻……”他回忆起路易斯对这种情感的形容,小声默念着飘忽不定却又格外准确的词汇,缓缓蜷起了身体。“……亦会令人心碎。”

  艾德里安很感谢萨缪尔让他在家修养几日的决定,这么一来,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去见路易斯了。至于以后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玛伦利加一切如常。只是神殿背后旧房里的一家三口只剩下沙杜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也决定离开那座房子,搬进神殿与其他教士同住。除了自己的生命和对亲人的记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但生活还将继续。

  沙杜跪在神像前为逝去的家人祈祷的同时,路易斯·科马克正走出家门。

  协会就位于市场的另一边,离他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步行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当然,在过去的几年里,路易斯基本没有踏进过协会的大门。

  落锁的时候,路易斯只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他站在台阶前,盯着自己的房门思考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因为艾德里安没有出现。

  虽然一块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不知不觉间,路易斯已经习惯了这个年轻人在某个固定的时间登门,腰间佩着他送的短剑,问他“今天我们该干什么”。艾德里安的言行举止总是略显拘谨,谦和得几乎不像是托雷索家族的人,却在某些时刻显出不逊于萨缪尔年轻时的凌厉和果决。

  大概是因为前一天发生的事,艾德里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没有敲门声,没有中规中矩的问候,也没有胸前摇晃的蛇形纹章。

  路易斯叹了口气,对自己摇了摇头: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和他扯上关系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为艾德里安着想。所以这一次,他不会跑到飞狮公馆外等人,送出去的弩和短剑就当是留给这位年轻学生的纪念品吧。

  就着这个思路,路易斯尝试进行自我说服。他背过身,迈步走向赏金猎人协会,如艾德里安出现前那般孤身一人。

  不出所料,“迎接”路易斯的依旧是昔日同僚的白眼和嘲讽,只是和几年前相比没那么明显了。路易斯环视四周,发现在场的人不多,除了他以前就认识的协会头几号人物,还有几张生面孔,多半是入行升迁一气呵成的激进派新人。

  路易斯站在众人对面,仿佛回到了被激进派弹劾时孤立无援的时期。他低下头,敲了敲圆桌带着划痕的边缘,心里只觉得这场面十分讽刺,甚至有几分怀念的味道:“把我这种‘外人’叫来到底有什么事,楚德会长?”

  赏金猎人协会的现任会长楚德,标准的激进派。路易斯被迫卸任前,作为副会长,他是联合众人架空路易斯、推动与总督府合作的主力。如今,楚德稳坐会长的位置已有六年之久,态度似乎比过去和气得多,至少做足了表面功夫。

  楚德的语气和腔调已经沾了几分总督府的味道:“我们就不绕圈子了,‘前会长’科马克先生。听说,你和托雷索家族的族长萨缪尔是旧识,而且关系甚密。”

  明显被针对的路易斯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六年前在场的人都清楚,萨缪尔曾为保住路易斯的性命和基本头衔,拉着教团介入协会的内斗,说明二人必然早有私交。

  “那好,我们只有一个问题。”楚德清了清嗓子。“他正和教团一起,秘密调查可以终结灾变的洛格玛圣器。对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路易斯眉头紧锁,反问道:“你在暗示什么?”

  楚德双手交握,作为会长信物套在食指上的戒指很是显眼:“我在‘明示’他们做的事情对我们不利。试想一下,灾变要是就此终结,连无光者都消失了,这个协会——不,不只是协会,所有的赏金猎人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还不明白吗?”楚德对路易斯的态度很不满。“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就像雇佣兵渴望战争一样,我们需要灾变,需要所有能带来财富的风险。饥荒、瘟疫、无光者和战争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它们是赏金猎人的稻米钱粮,只有和平会杀死我们。”

  路易斯明白了楚德的意思。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大灾变——他一直这么认为,楚德等人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人的恶念比灾变本身更为可怕。

  正午时分,离开公馆出门散心的艾德里安在神殿前遇见了沙杜。

  年轻的见习教士一个人坐在花坛前的长椅上,疲惫的双眼望向神殿侧塔的尖顶,那里正立着几只休憩的海鸟。

  和昨天相比,沙杜的胸前多了一条绿石护符,绿石边搭着一枚陈旧的铜顶针。出于对沙杜的同情,艾德里安主动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艾德里安轻声问。

  沙杜闻声抬起头来,马上认出了艾德里安:“啊,我记得你,你是昨天的赏金猎人。”他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同时往旁边挪开半分,给艾德里安让出位置。

  应邀坐下时,艾德里安解释道:“我不是赏金猎人,只是另外那位的……学生吧,大概。”他看着沙杜的护符和顶针,心中多了几分欣慰和释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啊……我打算搬进神殿,和其他教士兄弟同住,大厅上面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沙杜低下头,大概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留在那里也没多大意义。父亲他们去世之后,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搬进城里,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艾德里安苦笑道:“很抱歉,我们没能为你做什么。”

  沙杜连忙摇头:“不,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然我昨天就死在下水道里了。”

  说到这,沙杜突然想起休息所里的场景,又关切地问艾德里安:“你的伤没事吧?”

  “已经好多了。也许看起来挺可怕,实际上不算太严重。”

  沙杜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虽然自己屡遭不幸,但沙杜依旧会习惯性地先替别人担心,这令艾德里安很是敬佩。他想起异端审判官海格·索伦的许诺,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令堂和令兄的葬礼,教团应该也会安排妥当吧。”

  沙杜点了点头:“是的,葬礼会在四天后举行。”他握住垂在胸前的护符。“我打算把母亲和哥哥的遗物带回城外那个农庄,和父亲他们葬在一起。索伦审判官说城外不太安全,他会安排几位教警一块去。”

  艾德里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索伦审判官虽作风严肃,内心还是有着宽厚的一面。

  “审判官还委托了石匠,让他们帮忙制作两个墓碑。”

  话题的走向很沉重,但沙杜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我本来还在想那上头应该刻怎样的墓志铭,一想到其他亲人就在身边,就觉得只刻名字也足够了。还有,关于那个‘异端信仰’,我得感谢你们。”

  艾德里安有些难堪:“我本来想阻止大师,让他别说的……”

  “其实我也想过,要是对此浑然不知会不会更好。不过,我至少因此理解了哥哥的痛苦,这也算一种答案吧。”沙杜又一次向艾德里安道谢。“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艾德里安抬起头,目送神殿侧塔上暂歇的海鸟重新启程,向着银湾振翅高飞。

  从协会出来后,路易斯在海港区的“三桅船”酒馆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返回自己在市场的家。还没打开房门,路易斯就知道里面有人在。

  二楼的木窗后透出了烛光,说明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把自己当外人看,而且特意等着路易斯回来。某一瞬间,路易斯还以为是艾德里安来了,但又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除了艾德里安这个被排除的选项,路易斯基本猜到了那是谁。

  走上楼梯时,路易斯明显感觉到室内比外头温暖得多,对方应该提前点起了火盆。推开卧室门,眼前的一幕果然证实了路易斯的猜测:房间中央的火盆烧得正旺,连迎面吹来的一点风都是热的;萨缪尔正翘着腿坐在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精致的匕首。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托雷索的族长抬起头,眼角带笑,冲房屋的主人打了个招呼:“哟,路易斯。”

  作者有话要说:  Spark of Hope - Marvin Kopp, Andreas Makusev

  又一个支线任务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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