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躁动， 唐含有点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江黛就躺在一边，当然也睡不着，最后只好闭着眼睛把人往怀里一捞， 小声说， “你安分一点吧。”明天还要忙， 所以她今晚不想折腾， 但唐含再这么闹下去，就不一定了。

　　唐含连忙躺平， 但过了一会儿， 她又忍不住侧过头，在黑暗中伸手戳了江黛一下， “喂。”

　　“嗯？”

　　眼睛适应了黑暗， 已经可以影影绰绰看到对方的轮廓， 唐含看着她，微微叹气，“我始终还是觉得你对这些好熟练。”

　　“怎么，你希望我不解风情吗？”江黛好笑地反问。

　　那倒也不是，如果对象跟个木头似的， 也没什么意思。但就是……

　　唐含还没琢磨完，就听见江黛在旁边问她，“别光说我。我的过去可是已经跟你交代得一清二楚了——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可说。但你的过去，我可还什么都不知道。”

　　被反将了一军的唐含：“……”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个前男友的，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 并且当时两人的进展也就是拉拉小手的程度，但毕竟是有这么个名分的。

　　“咳咳……”她干咳了两声，企图转移话题， “我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忙呢。”

　　说着就要翻个身，背对江黛。

　　“不急。”江黛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行动，在她耳边轻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你反应这么大，看来果然是有事瞒着我？”

　　“这个吧……”唐含眼珠子转来转去，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编瞎话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万一之后被揭穿，反而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不如趁此机会说清楚，以免留下祸患。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便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高中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比较玩得来，所以经常一起出去玩，走得近一些。”

　　“只是走得近一些？”江黛挑眉。

　　唐含认真想了想，肯定地道，“对。”虽然是有点心虚，但过去的事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没什么见不得人，没必要糊弄，但这件事确实就像她说的这样，“没有表白过，也没有正式说过交往，就是关系比别人亲近，班里都默认我们是一对。但其实就有一次去爬山，牵过一次手。”

　　听起来就是校园纯恋会有的样子，江黛哼了一声，不无醋意地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唐含仰头望天花板，“就高三了啊，得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没那么多时间出去玩。”

　　其实男生当时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总想来找她。但是唐含的情况跟他不一样，她出身乡村，更知道高考是自己唯一能走的捷径，不像其他人那样还有退路，所以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配合他。

　　久而久之，关系就淡了。

　　后来高三下半学期，就听说有个高一的学妹在追他。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高考之后去了不同的学校，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江黛一听，舒服了。这种少年时代无疾而终的感情，说到底不会在心里留下太多痕迹。就算怀念，怀念的也是那时的青春、那时的自己，并不会有太过深刻的感情经历。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她面上却没有轻轻放过唐含的意思。

　　既然唐含不想好好睡觉，那今晚就来算算账吧。

　　唐含也是昏了头，一时理亏才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二天一早醒过来，面对满室天光，立刻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着了江黛的道儿了。那家伙根本就是借机生事，想要折腾她而已。

　　但做都已经做了，而且不能否认自己也很享受，说到底只是一点小情趣，再追究也没什么必要。

　　所以她磨了磨牙，也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今天还有要忙的事呢。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忙着收稻子。刚刚脱粒的水稻还含有很多水分，所以不能直接收起来，要晾开了晒干。所以不但屋顶被彻底清空出来，就连场坝里也都晒满了稻谷，开门就能闻到谷物的清香。

　　晒完之后，等稻子干了之后，唐妈还要用簸箕把空的谷壳和一些杂质簸出去，剩下的才装进袋子里收起来。

　　当然，免不了送一些去城里脱壳，拿回来自家吃。

　　新米无论是口感还是香味，都比陈粮要好得多，自家人吃，当然不会吝啬好东西。

　　等稻子收完了，唐妈见每个人都腰酸背痛，急需休息，便大发慈悲让大家休息一天，然后再去收玉米。

　　说是休息，但其实也只是相对意义上的。虽然不能高强度劳作，但也不能留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所以这一天，他们把地里的各种豆子和辣椒都收了回来。

　　豆子外面的壳都已经干了，唐妈把豆子剥出来，留着以后炖豆米吃。至于豆壳，虽然也可以用来喂牛，但是唐妈却并没有这样浪费，而是挑拣了好的出来，用来炖腊肉。

　　豆壳吸饱了水分和油脂，味道会变得很好。而腊肉的油脂被吸走了之后，就没有那么腻了，只留下本身的风味，味道也会更出众。不管是肉还是菜，都十分下饭。

　　唐含好些年没有吃过这道菜了，主要是收豆子的时候她不在家，而这东西不好保存，放久了容易生虫，所以唐妈也很少会留。

　　这回终于吃到记忆中的味道，自然是好好地解了一顿馋。

　　至于辣椒，这会儿都已经红透了，摘回来之后，一部分晒干，之后不管是磨成粉还是剪成段，日常做菜的时候都能用得到。另一部分，当然就是做成剁椒了。这是本地一味非常重要的调味料，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准备。

　　唐妈装了满满一盆辣椒，放上姜块、蒜头和别的调味料，用专门的切刀剁得细细的，直接封进坛子里。

　　所以说是休息，其实一天也没少忙。

　　第二天便去地里收玉米。只是一早起来，天气就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神，更担心会下雨。不过也不能因为下雨就不做事，或者说，正是因为要下雨，所以才更要赶快将地里的东西收上来，否则被雨水一泡，就不好了。

　　掰玉米就比较辛苦了，因为要一垄一垄地掰过去，所以只能背个背篓装着，装满了之后再走到路上去倒进车里。

　　不过唐家人多，一人分两垄，就占去了小半块地，掰起来动作也快。而且大家说说笑笑，就不觉得忙了，效率也很不错。只是村子里的地都比较分散，并不完全挨在一起，所以还要费时间换地方。

　　好在天虽然阴，但雨一直没有下。

　　干活的时候倒是更喜欢这种天气了，毕竟不出太阳就不会觉得晒，不下雨也不会耽误工夫，反而能够更好地提升效率。

　　几天时间，地里

　　的玉米就收得差不多了。收回来的玉米还要处理，所以唐爸临时搭了个棚子，把玉米堆在里面。这也是为了避免之后下雨，东西被淋坏了。

　　收到最后一块地的这一天，雨终于下了起来。

　　唐妈每天都带着塑料布，就是担心下雨，所以一有这个兆头，就先把车上的玉米给盖住了，没有淋到雨。但地里剩下的就没办法了。

　　家里的棚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漏雨，唐妈不放心，要回去看看。正好也把车里的玉米拉回去，免得雨变大了塑料布挡不住。

　　但是地里没剩下几垄玉米，继续留着，等雨停了再来收也没什么必要。

　　唐含见状，就提议自己留下来把剩下的掰了，直接用背篓背回去。反正雨来得太急，他们都已经淋湿了，也不在乎更湿一些。

　　唐妈十分干脆地同意了。

　　秦屿倒是想留下来帮忙，但小泽也跟来了，唐妈怕他淋了雨会感冒，得赶紧把人带回去。而且剩得确实不多，唐含和江黛完全可以搞定。于是其他人就先走了，只剩下她们俩。

　　唐含动作利落地掰完了剩下的玉米，背着背篓从地里走出来。本来想尽快赶回家，却被江黛伸手拽住了背篓。

　　“干什么？”她有些疑惑地回头。

　　江黛正将自己的背篓放下来，“不急着回去，淋会儿雨吧。”

　　这个季节，淋了雨也不会觉得冷，成年人的免疫能力没有那么差，倒也不太担心会生病。以前唐含小时候，顶着雨在地里忙碌的时候更多，所以也不会因为偶尔淋一下雨就大惊小怪。

　　听到江黛这么说，她虽然一时难以理解，但也没有反对。

　　不过，很快唐含就体会到了江黛所说的那种意境。这场雨着实不小，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蒸腾起了一片雾气，极大地遮蔽了视野。像她们这样发疯留在雨里的人本来也没几个，这会儿更是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感觉。

　　仿佛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笼罩下来，但又因为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而感到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安心。

　　唐含突然来了兴致，对江黛伸出手，大声喊，“跳舞吗？”

　　江黛眉一扬，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站起来，在无边的雨雾里跳起了探戈。要是这一幕被人看到，估计会觉得这是两个疯子，但在她们自己，却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漫。

　　雨声雨是最好的音乐，也是最好的掩饰，让两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所有的感情展露出来，不必担心被人窥视。

　　唐含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一幕，其实是她少女时代诸多幻想中的一部分。那个时候，脑子里总是有太多浪漫的想象，虽然明知道不现实，但幻想无罪。

　　当时的她不会想到，多年之后，真的有一个人肯跟她一起在雨里发疯，满足这份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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