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天姜玫特意约了罗娴去一家咖啡馆喝咖啡。

　　之前一直忙碌， 两个人好像很少有机会这样悠闲地坐在一块儿闲聊。

　　喝到一半，罗娴放下手里的咖啡，不紧不慢地摩挲了几下咖啡杯炳， 抬眼看向对面一脸平静的姜玫， 轻问：“想好了，真不演戏了？”

　　咖啡馆是私人开的，这个点并没有多少人， 两人在卡座里也比较隐蔽。

　　姜玫没着急回复， 只一声不吭地喝了两口咖啡。

　　她不大爱喝咖啡， 总觉得有一股苦味，喝进嘴里跟她小时候喝的中药一样。

　　又苦又涩。

　　咖啡咽下喉咙， 姜玫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杯， 白皙的手指落在桌沿，有意无意地摸了两下， 触感冰冷、滑腻。

　　随后，姜玫摇头拒绝：“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演戏。我当初进这个行业是因为我需要那二十万。演戏对我而言只是一份工作， 跟我在酒吧驻唱一样的工作。”

　　“有点可惜，你知道的， 你离影后只一步之遥了。”

　　“罗姐，你觉得沈行怎么样？”

　　姜玫突然转移话题， 另问了一句。

　　罗娴是知道他俩领了证的，当时她的反应跟见了鬼似的，压根儿不敢相信沈家那尊佛会娶姜玫。

　　可想起姜玫父亲去世那几日是那尊佛一个人忙里忙外时罗娴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好像是看走了眼。

　　一直到现在罗娴还恍惚着， 沈行这样的人怎么会娶姜玫呢？

　　可仔细一想， 这姑娘值得啊。

　　倔是倔了点， 可这性子多讨喜。

　　沈家那位也够厉害，在沈家和姜玫之间做选择时他竟然都要。

　　既然都要， 那自然是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他的野心。

　　罗娴在娱乐圈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见到不少手段厉害的。

　　可这位堪称“绝、狠”，无论是沈家、还是姜玫，他都有能力去权衡、算计，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时间、自信去让沈家接受他要姜玫这个事实。

　　年仅28岁就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不得不说，沈行配得上旁人尊称一句“沈公子”。

　　也足够让人震撼，让人敬佩。

　　这古往今来，两个相差甚远阶层的要在一起哪儿能不受尽苦头呢。

　　可沈行在两者之间做到了平衡，或者，不知不觉地偏向了姜玫。

　　罗娴眨了眨眼，倒是没说风凉话，只感慨：“沈公子是真厉害，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他这样的非一般人能比，我当初确实看走眼了。”

　　“说起来我还真想问问沈公子是怎么做到的，他娶你等于跟他背后的整个圈子背离啊。可事实是他不但没跟那圈子分割，还让你成功进了沈家。”

　　“得亏我跟沈公子无仇无怨，要惹了他，我怕自个儿是怎么消失不见的都弄不明白。”

　　罗娴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打趣，让姜玫不由想起来那天晚上在书房门口听到的那几句话。

　　“沈妍，你哥我这么些年就求你这一件事，你别给我搞砸了。”

　　“都栽她手里了，还能怎么折腾？”

　　果然，沈行这人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从最开始就想好了下面的路怎么走，为了娶她他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连他出的那场车祸都成了说服沈家老爷子的筹码。

　　从头到尾他的目标就是沈老爷子，只要老爷子同意，无论是徐敏还是她，都不足为惧。

　　他决定的事，只能赢，不会输。

　　所以，这仗他赢得彻底。

　　聊到中途，姜玫忍不住给沈行发了条微信，问他：“沈行，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

　　那端迟迟没回，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

　　姜玫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收到了他的回信。

　　只短短几个字。

　　【媳妇儿，名正言顺地娶你挺不容易。】

　　所以，他这般算来算去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娶她？

　　姜玫鼻子有些酸，握着手机仔仔细细看了四五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起来又瞅了几遍。

　　她没看错。

　　他说的是“媳妇儿，名正言顺地娶你挺不容易。”

　　沈行这人，怎么能这么流氓呢。

　　什么都不跟她说，就做了所有准备。

　　罗娴见姜玫情绪不大对，暗自叹了口气，只问了一遍：“是暂时不演了还是以后都不演了？”

　　“以后都不演了。”

　　“那成，我过两天就跟老板谈你解约的事。不演戏了也挺好，总有其他事可以做。”

　　“打算去读个成人本科，再考研，学点东西。”

　　姜玫撑着手臂若有所思地开口，边说边看着咖啡馆墙壁上的钟表。

　　时针指到十二的时候姜玫突然开口：“罗姐，平安夜快乐。”

　　罗娴挑眉，顺着姜玫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是中午12：00。

　　“姜玫，也祝你平安夜快乐。”

　　罗娴临时接了个电话，对方催得急，她只能中途撤退，离开前罗娴多问就一句：“你是为了沈公子才放弃演戏的吧？”

　　姜玫坐在卡座神色平淡地抬头看着罗娴，直到罗娴转身姜玫才回：“罗姐，爱从来不是单向的，它是需要双向付出的。”

　　“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后半句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回复罗娴。

　　—

　　罗娴离开后姜玫没着急走，一个人静坐在明亮干净的落地窗边静静地端着咖啡杯喝完了那一整杯。

　　直到喝完了姜玫才起身穿上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捞起大红色的围巾裹在脖子上，又戴了个深棕色的毛线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了才肯拿起包神色自若地走出咖啡馆的玻璃门。

　　走出咖啡馆，姜玫不慌不忙地站在路口打车。

　　路口人来人往，不少人脚步匆忙，很少有人闲下来散散步。

　　这里正处王府井商圈，不少小资路过，每个人脸上都带了那么一两分的自信从容，好似这座城市生来就是为她们而存在的。

　　大抵是心怀希望，又或者是有足够的能力在这座城市立足吧。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辆低调奢华的卡宴停在了她面前。

　　姜玫下意识退开两步。

　　后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的人伸出半个身子，朝她伸手，“上车。”

　　姜玫目光落在那修长、骨肉均匀的手指上，看了两眼姜玫掏出口袋里的手缓缓握住沈行的手指，顺着他的手弯腰钻进了后座。

　　刚上车脸就被一股暖流扫过，暖暖的。

　　姜玫穿得厚行动不太方便，上了车沈行边替她解围巾边调侃：“这是穿了多少？”

　　“人都快裹得看不见了，就剩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跟那缩壳里的乌龟挺像。”

　　“……”

　　姜玫在沈行的帮助下艰难地扯下围巾，又拉开了身上的拉链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羽绒服臃肿脱下来没地儿塞，她只能抱在怀里。

　　帽子掉了一半，跟抱了个小孩似的。

　　沈行见状忍不住笑了两声，抬手揉了揉姜玫的头发，笑着打趣：“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

　　脱衣服脱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姜玫：“……”

　　“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片。就您这样儿，可招人爱了。”

　　沈行吊儿郎当地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眼里蓄满笑，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照片里姜玫还真是那个姿势没动。

　　拍完照片沈行选了两张好看的拿到姜玫面前让她瞅瞅。

　　边让她看边跟她炫耀：“怎么样，我这拍照技术还成？”

　　“这照片的人儿多漂亮，就你这眉眼弯弯、鼻尖微红的样儿多讨喜。”

　　“像不像过年时贴的那年画？”

　　“……”姜玫无言以对。

　　在沈行的催促下姜玫顺着沈行指的地方看了眼照片，照片里她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抱着羽绒服静静地望着沈行，几根头发丝落在脸上显得慵懒随意。

　　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神有光且十分专注。

　　姜玫知道，那是她看沈行时才有的眼神。

　　姜玫出神的功夫沈行已经把那两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我媳妇儿这是要长成天仙呐。

　　发出去几分钟，底下一溜烟地点赞，评论也跳个不停。

　　周肆：哥，能别这么秀恩爱？

　　许默：嗯，挺漂亮。

　　夏竹：闻儿哥……见鬼了啊！！！！我要当墙头！！阿玫简直了！这表情、眼神也太可了吧！

　　沈妍：哥，你脑子没坏吧？

　　……

　　沈行看完正准备收了手机，一条短信突然蹿了进来。

　　“长得是挺周正，比周家那姑娘还漂亮。饭快好了，你俩记得回来吃团圆饭。”

　　发送人徐敏。

　　沈行眯了眯眼，回了一个好。

　　收了电话，沈行偏过头看了眼靠在他肩膀上没吭声的人，语调不由得缓了几分：“今晚回家里吃饭成不成？”

　　“嗯。”姜玫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也没多少意外，只慢吞吞地嗯了声。

　　手抱住沈行的胳膊，时不时地玩一下他的纽扣。

　　玩了一会儿，姜玫仰着脑袋盯着沈行的下巴，小声问：“沈行，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沈行垂了垂眼皮，漆黑深邃的眼落在姜玫冷白的面皮上，见她这会儿不依不饶瞬间明白她是要他亲口说出那些没跟她说的事。

　　以进为退这招倒是用对了地儿。

　　沈行嗤笑，似笑非笑地盯了几秒姜玫，反问：“不是你想知道？”

　　“……你也可以不说。”

　　“得，那我不说了。”

　　“沈行！”

　　姜玫恼怒地喊了一声，喊完才发现沈行眼里满是笑意。

　　哦，上当了。

　　眼见姜玫快发火了沈行才假意咳了两声，懒懒地问：“真想知道？”

　　“嗯。”

　　“车祸……”

　　沈行刚说出车祸两个字，握着他的那双手力度便紧了几分，那双泛着光的眼也开始流露出紧张。

　　沈行不着痕迹地将人搂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见姜玫情绪稳定了才继续开口：“车祸后我有考虑过跟你的缘分可能就到那儿了。”

　　“可你父亲出事的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我跟你之间没完。既然没完，那就继续往下走，不过这回儿主导权得在我手里。”

　　“老爷子这两年年纪越来越大处事温和了不少，要他想通一件事不算太难。许家刚好给了我一个理由，既然能用，那就彻底地利用。”

　　“老爷子关心的是沈家能不能安稳发展下去，既然我有能力做到且不用联姻，那我娶的人是谁有什么关系。”

　　“徐教授那儿就更容易，她嘴上不乐意可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拦不住。我让沈妍提醒她几句她也能想通。”

　　“要说最难的，是你。”

　　姜玫听到这不解地望着沈行，沈行叹气，解释：“你要是不点头，我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

　　“还好，如偿所愿了。”

　　真的……如偿所愿了吗？

　　姜玫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手指轻轻落在沈行的大腿上，想了片刻，姜玫纠结：“沈行……你很爱我吗？”

　　“非你不可。”

　　“什么时候的事呢？”姜玫满脸疑惑，眼里装满了质疑。

　　“记不清了，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了。”

　　“我也是，很久了。”

　　“那谁说的早不爱我了？”

　　“……”

　　“广济寺里我跟佛祖许了两个愿，一是愿你喜乐无忧，二是望我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想看他们之前在青市的故事？如果想看，我可以写几章。

　　可能后面只写夏竹的故事，沈妍的得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