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第一次觉得看到他们让她如此的安心，她小跑着来到他们身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怎么了？”绫子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同，目光黏在她手腕处，她的神态转为严肃，“你的手怎么了？”

　　川田夏美也瞧见了，她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王凌把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这次是你太大意了。在我们到来前，你就不应该进去那个公寓。”绫子教训道，却也听得出话语底下淡淡的关心。

　　“是我的错。”王凌老老实实地认错。

　　“这么说来，里面不止一个灵了？”那鲁皱着眉头思索着。

　　“会不会是他以前那些失踪的女朋友？按照你的说法……她们似乎没办法接受别的女生靠近那位佐藤。”麻衣说道。

　　“她们还起内讧了。”王凌补充了一句，看见夏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们都来了吗？”买完饮料回来的佐藤看着他们这一大群人。

　　安原将事情向他解释了一遍。

　　“这根本不可能……你们是在骗人吧？”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脸上也褪去了之前一贯的笑容，“我的公寓一直以来都好好的，根本就没有那种事情。”

　　“但是，拓海……”夏美尝试着和他解释，“里面真的有那种东西啊。”

　　“大不了我就搬离开这个公寓，但我不需要那些骗子的所谓帮助。”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虽然我仍然不认为会有那种东西，但如果可以让你安心的话……”

　　说到底，他就是不信任他们。

　　王凌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抬头看着他们所长。

　　那鲁仍是冷若冰霜的模样——王凌也不得不承认他即使是皱着眉毛也比那位佐藤好看多了，他语气轻蔑，配上那表情还真不是普通的讨打，“那我们就回去吧，希望下次见面并非见到你们的尸体。”

　　好……好毒的话。

　　佐藤脸涨红了起来，这多少破坏了他不错的五官。

　　既然所长都发话了，他们这些员工也只能照做。

　　夏美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给她，但脸上也显现出放松的神态。很显然，她似乎觉得只要搬离开那个公寓就会好起来。

　　但愿如此吧。王凌默默祈祷着，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想了一下，她从口袋中拿出和尚上回给她的一个符咒，拿给夏美，“这个收在身上吧，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拿出来。”

　　“谢谢。”夏美感激地看着她，虽然她边上的佐藤仍是不以为然的神态。

　　坐在车上，王凌只是沉默着。

　　“在想什么呢？”麻衣在她面前挥挥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幽灵的目标是佐藤身边的女人，那，就算他搬离那里，会有用吗？那些幽灵会离开他吗？”夏美会不会有危险？

　　麻衣安静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看看吧。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那也和我们无关。这不属于我们的委托范围。”那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副冷酷的面孔。

　　王凌发现她的预感似乎一向很准。

　　在两天后，她收到了夏美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显而易见的惊恐，“我看见她们了……我差点就要被拖走……我认得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是拓海很早以前的一个失踪的女朋友。”

　　第三天，之前还说他们是骗子的佐藤拓海亲自过来了事务所。当然，这是麻衣告诉她的，那个时候的她还在城成湘南上课。

　　可怕爱情

　　“就算佐藤搬家了也没用。你的预感真的中了，那些幽灵是因为他而存在的。”麻衣在电话中和她这样说道：“真砂子也过去看了，那些幽灵的数量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那些幽灵都是他前女友吗？”王凌突然想起佐藤的前女友每个都失踪了这件事。

　　“很有可能是。”麻衣说道：“我们下午要再去神奈川一趟，你要过来吗？”

　　“要。”只是想到又要给纱织前辈请假，王凌又不免感到愧疚了起来，声音也弱了几分。

　　“怎么了？”

　　“我没事。我放学后就和你们会合。”她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即使知道在电话中她根本看不到。

　　对着手上那一堆的资料，王凌对安原收集资料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居然能够找出佐藤所有失踪的女朋友的资料。

　　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王凌心底对这位佐藤越发没有好感，上面显示着他所失踪的女朋友至少就有七位，而他在上一位女朋友失踪一个星期后就又和川田夏美交往。

　　果然是一个相当轻浮的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凌虽然能够看到灵，但她的能力也仅限于驱赶幽灵，至于除灵一类的她完全没辙。

　　“要不，我像上次一样和他们沟通？”麻衣跃跃欲试的样子。

　　王凌赶紧劝住了她，“她们都已经偏执了，你过去只会被他们一起拖到缝隙之中。”

　　“事情的最开始应该出自于佐藤的第一位女朋友。”他们英明睿智的所长开始进行分析“按照上面的资料显示，她曾好几次说过自己看得见幽灵，如果她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她的灵感还是挺强的。”

　　“那位也是失踪了吗？”

　　“那一个是出车祸死去的。”安原补充道，“在她死后，就开始出现佐藤的女朋友失踪事件。”

　　“也许是因为执念，她便将出现在佐藤身边的女子带走。”王凌说着这话，眉毛紧紧皱着，　　“只是没想到那些女子的执念不比她弱，反而和她一样成为了缝隙女。”

　　想起之前碰见的那些人在争吵佐藤归属权的样子，王凌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一想到因为太过于喜欢一个人而让女人变成魔鬼，王凌不由感慨道：“爱情真可怕。”

　　绫子敲了她的头一下，“你才多大就在感慨这些。”

　　“对了，除灵的话，绫子也可以吧，绫子不是巫女吗？”她突然想起这事。

　　“这附近没有神社的树啊。”绫子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那神社的盆栽可以吗？把盆栽搬过来……痛。”王凌还没说完，又被绫子敲了一记。

　　“我谢谢你，我使用的树不仅要是神社的，还必须有灵魂的那种。用过一次起码要修养好几十年。”

　　在绫子强大的气场下，王凌只得咽下了“有灵魂，那不成了树妖”的话。

　　这头他们正聊着天，另一边麻衣他们则在烦恼该让谁帮忙将那些灵引出来。川田夏美自然是不肯的，她早被之前的遭遇吓坏了。

　　“还是我来引他们吧。”麻衣自告奋勇。

　　“你确定你不会成为第Ｎ个缝隙女？我们到时候可不会花精力除去你。”那鲁的话一如既往的毒舌。

　　“才不会呢。再说，还有林先生他们呢。”麻衣不太服气说道。

　　在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让麻衣引出他们。王凌的年纪偏小，说他是佐藤的女友（即使只是假的）总有种犯罪的感觉。真砂子和绫子又不肯，于是最终落在麻衣身上。他们总不能让那鲁扮女装吧。

　　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王凌就觉得身体一阵寒意，赶紧摇头甩去那种雷人的画面。

　　突然要去接近一个陌生的男子，这种感觉无疑很别扭，看麻衣那强忍不适的表情就知道，她顶多能勉强自己坐在他身边。

　　佐藤倒是看上去很轻松的模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一种强人，“麻衣，你要喝水吗？”

　　“不用了。”麻衣僵硬地转头看着他。

　　他们几个则是在门外用事先放置在公寓中的摄像机观察里面的情景。

　　那鲁始终皱着眉毛，看上去很不愉快的模样。王凌则是随时关注高感度摄像机的画面。

　　佐藤进了厨房，麻衣坐在沙发上。

　　突然之间，屏幕变成了一片蓝色，这意味着里面的温度急剧下降……灵出现了。

　　“温度正在下降之中，灵出现了。”

　　她刚说完，林先生、约翰及和尚便冲了进去。

　　王凌则是盯着屏幕看，但屏幕重新变成较为正常的黄色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重新落回了原地。

　　十来分钟后，林先生他们从公寓中出来。

　　“搞定了？”绫子问道。

　　和尚打了个哈欠，“虽然工作量挺大的，但还是搞定了。那些灵还真是可怕。”

　　“只是想到那些灵，我就……”麻衣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弄到那样的地步，值得吗？”

　　王凌也无法想像自己会做到那样。在她看来，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搞定这个任务了。”麻衣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扬起一个充满元气的笑容，“那夏美小姐也就不用再担心会有灵出现在你们周围。”

　　川田夏美却没有如他们所料地露出放松的表情，她只是摇摇头，“我打算和拓海分手。”

　　“为什么？”王凌记得她很喜欢那位拓海君的。

　　“我不想要自己也变成那样的女人，因为爱情甚至迷失了自己的心灵。”夏美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向他们弯腰鞠了个躬，“不管怎么说，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们。”

　　她直起身，面对着王凌，“还有清水桑，真的很谢谢你上回给我那个符咒，要不然我就……”

　　被这样认真地道谢，王凌有些适应不良，她摆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真的没什么。”

　　除去了灵，后续的工作则交给擅长和别人沟通的安原。

　　王凌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她再不过去接树理就有点晚了。

　　和麻衣他们匆匆道别后，她赶紧离开去幼稚园。

　　日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对于这点，王凌一直处于纸面上的了解。而这天下午则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大地突然晃动了起来，街上的人纷纷寻找安全的地方。大概是地震多了，有些经验，街上还不至于混乱得产生踩踏事件。

　　之前没有碰到过地震的王凌在怔了好几秒后，跟在人群后。

　　大约半分钟后，大地又重新平静下来，仿佛刚刚的晃动都只是错觉。

　　王凌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这个时候正巧有了冲了过来，直接撞上她的肩膀。

　　身子侧了侧，王凌后退了几步，缓和那股冲力。

　　“卡嚓……”她的脚崴了。

　　流年不利碍王凌试着走了几步，勉强可以行动。但走起路来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从扭伤的位置一波波传递到个个神经。在这种情况下，王凌也尽量放缓了脚步。原本一段１０分钟的路她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到了幼稚园时，树理他们还没下课。王凌干脆坐在石凳上拿出一本书，用来打发时间。

　　当距离幼稚园放学时间还有５分钟时，柳生比吕士也前来接自己的妹妹回家。

　　于是当他过来时便看见正入神地翻著书的清水凌，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凌。”

　　王凌条件反射地要站起，却忘了自己的脚崴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下一秒，眉毛舒展开了，好像脚裸的疼痛都只是幻觉，“比吕士。”

　　将她小小的异样尽收眼底，柳生比吕士只是在她身边坐下，“凌今天来的很早呢。”

　　“其实我也来了没多久。”她的笑容依旧恬淡，“比吕士今天似乎也来早了呢。”

　　“今天的训练比较早结束。”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等到了树理和和子出来。这个时间来接孩子的家长很多，他们两个年轻的国中生在一群家长里也就格外的显眼。

　　“小姨。”树理习惯性地扑了过来，王凌赶紧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拉扯到扭到的部分，疼的她暗暗抽了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眼镜反光了一下，柳生比吕士接住了同样扑过来的柳生和子。

　　树理照例牵着她的手，兴奋地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偶尔和柳生和子争辩一下。

　　王凌则强忍着不时传递过来的痛楚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偶尔插上几句话。反正这段路并不是很长，忍忍就过去了。她心里这样想道。

　　柳生比吕士只是看着他们，却放慢了脚下的步子，配合着清水凌不自觉缓下的步伐。神情却带着几分的思索。

　　树理开心地和和子讨论着什么，开心的后果就是没看清前面的路，被石块拌了一下——然后就是一个踉跄，正好牵着他的手的王凌本来就因为脚扭到的原因重心不是很平衡，这一下，只听见咯吱一声，痛楚比起之前有增无减。身体向前做惯性运动。

　　感觉身子被一只手臂及时地托住，没来得及顾虑脚上翻天覆地涌来的疼痛，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头道：“谢谢。”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之间原本就因为这个动作本来就很近，在她回头时又不可避免地拉近——此刻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她甚至可以瞧见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能感觉到他呼吸间吐出的温热气息。即使是心理年龄已经２３岁的她，仍然不可避免地很没争气地感觉到双腮上的热度不断上升。这纯属生理上的条件反射，无关感 情。她努力告诉自己。

　　眼中之人

　　在保持平衡后，王凌拉开了适当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扭伤的部分，她疼的咬紧了牙根。而这时闯了祸的树理仍没看出什么，很干脆地放开了她的手，追着在前面小跑着的和子。

　　“你的脚扭伤了。”淡淡的叙述听不出什么情感。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刚刚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

　　唔。似乎有点冷场了。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呢。

　　“不然，比吕士先走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凌，我们是亲人。”他注视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王凌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这样……”即使心里已经将他们当做亲人，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王凌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解决。

　　轻如羽翼的叹息拂过耳际，“那你是希望我扶你回去还是直接抱你回去？”

　　“没有第三个选择吗？”直到脸红热度下降，她慢慢开口。

　　“看来你比较想要第二个选择。”

　　“第一个。”迅速阻止他欲行动的手，而原来还在前面的树理和和子也回过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的手臂顺势搭在她肩上，搀扶着她。手指修长，贴着校服，淡淡的温热气息隔着层衣服慢慢地传递过来，不习惯这种接触的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原来降下的热度又重现燃起，并且有上升的趋势。

　　撇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王凌努力将所有心思放在受伤的脚上，在他的帮助下，慢慢地走着。

　　“小姨，你的脚受伤了吗？”

　　对于清水树理无辜的问题，王凌沉默了。本来她只是小小的扭伤而已，被树理一弄就不止是小伤了。偏偏这厮还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

　　摸摸他的头，“没事，只是扭到而已。”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你。

　　“小姨，我扶你吧。”小手煞有其事地扯着她的袖子，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原本还在心底抱怨的她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姑姑，我也帮忙。”柳生和子也跑过来凑热闹。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好的会比较快。”

　　医院……

　　王凌眼神有一瞬间的发直，然后又恢复清明。

　　“我不要去医院。”声音是少见的坚决。如果是之前是因为心结，那么现在则是不想要再去医院见到一堆的亡灵。

　　“我不想去医院。”

　　柳生比吕士怔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不喜欢就算了。”

　　似乎被当做小孩子了。

　　王凌囧了一下，咬了咬下唇。

　　柳生比吕士也意识到了什么，拿开手，转过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哥哥，不走吗？”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