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是永远的温和笑容。后者手里拿着她要的那本书。

　　还真是眼熟又养眼的组合啊。

　　“御园君、久谷君，日安。”接过递来的书，她礼貌地道谢，“谢谢。”

　　她看了看久谷望还没拆掉绷带的手，关切问道：“医生有说什么时候才好吗？”

　　“大概再一个星期就可以拆掉，伤口并不严重。”

　　“清水桑也喜欢看漫画书吗？”御园夜行指着那漫画。

　　“嗯。这个是给小侄子买的。”她早就已经过了看家有贱狗的年纪了。

　　“没想到清水桑还会中文呢。”御园夜行的目光落在脚下书籍最上面的一本中文古代诗歌上。就连学了三年中文的他都没把握看得懂呢。

　　“会一点。”

　　“她的中文不错。”说会一点还真的是太谦虚了。

　　出乎意料！说这话的居然是久谷望。他怎么知道的？

　　斟酌了一下，王凌还是没问出口，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抱起地上的书。

　　久谷望和御园夜行很自然地接过书，后者更是说：“让女生拿重物可不是绅士的所为喔。”

　　“凌。”柳生比吕士适时的声音想起，他怀中抱着几本推理小说，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那两人身上划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凌觉得她似乎看到了空气中四溅的火花。

　　“比吕士。”她微微笑着，“选好书了？”

　　收回落在那两人身上的目光，柳生比吕士点点头，“你的书呢？”

　　“呃，在那边。御园君和久谷望都是很好的人。”王凌很干脆地给那两人颁发了好人卡。

　　柳生比吕士眼中闪过微弱的笑意，“我来拿吧，这种事情不好意思麻烦外人。况且，久谷的手臂还没好，单一只手的话不太方便吧。”他在“外人”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瞥了他们一眼，脸上却仍挂着人畜无害的温和浅笑。

　　御园夜行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只是笑道：“柳生学长真是太客气了。”

　　久谷望却只是注视着王凌，“走吧。再拖下去就晚了。”

　　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柳生比吕士转头看着王凌，“你要回公寓还是去我那里？”

　　这话在王凌听起来没什么，但落到别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只能说，某人是故意说这种充满误解的话的。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御园夜行难掩吃惊的表情，他毫不掩饰地用看衣冠禽兽的眼神瞥着他，似乎忘记对方是他的学长，“柳生学长还是学校的风纪委员呢。却带头做这种事情。”

　　“那个，我打断一下。”王凌终于知道刚才的怪异感是从何而来，见他们越说越夸张，赶紧出声解释，“你们似乎误会我和比吕士的关系了。”

　　“从辈分上来看，我是他姑姑。前段时间住在他们家。”

　　久谷望的神色柔和了几分，“不过我好像没听过柳生学长叫你姑姑。”

　　王凌有些头疼地发现话题转向了她不是很喜欢的方向，她索性越过这个话题，“我们也该回去了。”

　　“清水桑住在哪里？”问话的是御园夜行。

　　“我是在ＸＸ站下车。”

　　“那很巧呢，我们顺路，我和望正好在你的后两站路。”

　　“我也顺便去你那边一下，我有东西要给树理。”某人很无耻地拿这当藉口。

　　“嗯，好。”

　　“对了，这周末我去接你过来吧。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件事也要好好地再讨论一下。”那件事无非就是指柳生晴子的生日。

　　像是想起了什么，御园夜行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对着旁边的久谷望说道：“抱歉，望，我这周五下午有事情，恐怕没办法陪你去医院换绷带……偏偏这个时候阿姨和叔叔都不在。”

　　其实久谷望的受伤在很大一部分原因上是因为她，于是王凌自动请缨，“那天我正好可以可以去。”

　　“但是你不喜欢医院吧。”柳生比吕士想起久谷望都知道这点，他却是从他那里得知，心理颇不是滋味。

　　“不过比吕士也有说过有缺点就要努力克服，嗯，我也要向你看齐。”对于医院的心结来源于上一世，老是这样逃避着也不是办法。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柳生比吕士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清水凌在某些方面的固执让他也有些头疼。

　　“那周五就麻烦你了，清水桑。”御园夜行一句话算是敲定了她周五放学后的行程。

　　“等我一下，我再去拿一本书。”

　　大概五分钟后，柳生比吕士回来了。

　　于是四人一同去结账。

　　上了车，三人更有风度地将唯一的位置让给她这个女生，王凌将书重新放在膝上，对于周围女生“热切”的目光选择性地视而不见。

　　到了站，柳生比吕士和她一同下车。

　　回到家后，她把为树理买的漫画给了他，换来他大大的欢呼和一声“小姨最好了”。

　　看着树理高兴的模样，王凌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清浅的微笑。

　　柳生比吕士则给了树理一个他之前一直很喜欢的玩具模型。小孩子真的是很容易满足的生物，树理的兴奋样子一直延续到他上床睡觉前。

　　王凌送柳生比吕士下楼，后者在离开前给了他一本书，还郑重其事说道：“我想这本应该很适合你。”

　　王凌接过书，看到封面上的名字，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论早恋的危害”。

　　恋爱白痴

　　“抱歉，仁王，这周五我恐怕没办法陪你去选网球胶带。”

　　“哦，没事。”仁王雅治漫不经心说道：“真难得你也有爽约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本是随口的一问，却发现柳生比吕士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神态。

　　有戏。嘴角缓缓勾起玩味的弧度，仁王雅治手一伸，勾住他的脖子，“反正我那东西也不急在一时，刚好我心情不错，就陪你一趟吧。”

　　柳生比吕士将圈着脖子的手给拍掉，“那是私人事情。”

　　“嗨嗨。”仁王雅治毫无诚意说道。

　　当星期五周末到来的时候，柳生比吕士与前面的久谷望保持大约十米的距离，并小心不让对方发现。

　　太失败了……自己居然也有沦为跟踪别人的时候。柳生比吕士很想掩面离开，但考虑到某只黄鼠狼，还是决定牺牲一回形象做这种事情。

　　肩上突然被拍了一把，柳生比吕士吓了一跳，但表面上却依旧表现得很平静，他转过头——是仁王雅治。

　　这厮摸摸下巴，笑得一脸诡异，“搭档，你现在在做什么？”

　　“去接和子回家。”柳生比吕士应对如流。

　　“哦，可是我记得并不是这条路吧。”仁王雅治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我记得前面是久谷学弟吧，我们也上去打声招呼好了。”

　　“别玩了。”柳生比吕士打掉他手的动作越发娴熟。

　　仁王雅治一副受了伤的表情，“柳生，你说这种话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呃，久谷学弟不见了。”

　　柳生比吕士皱起了眉，身上隐隐散发着不满的气息。

　　“好了，我知道他往哪个方向……是去医院吧？”仁王雅治见好就收，“我今天正好听到他和御园讨论这件事。貌似是要和你那位姑姑一起吧？”

　　将这件事同柳生比吕士的“爽约”联系在一起，仁王雅治大概得到了答案，结果跟来一看，果然如此。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貌似碰到那位所谓的姑姑，他想来表现完美无缺的搭档总是会做出一些蠢事，例如现在的跟踪，他还真想让那些暗恋他的女生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眼睛微微眯起，仁王雅治向来玩世不恭的神态收了起来，“柳生，你确定你真的是将她当自己姑姑看待？我怎么没听过你喊她姑姑？”

　　柳生比吕士皱了皱眉，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仁王雅治仔细观察他的神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而且，对于她，你也似乎管得太宽了。”他可没忘记上次被误解收到那个女孩的告白后，那几天的悲惨遭遇。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想要磨牙。

　　“她在日本只有我们这些亲人。”所以他关心她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也不见得连感情方面都管吧。再说了，那位久谷学弟也不错，在我们立海大也挺受欢迎的，还没有传出什么绯闻。看得出他是挺洁身自爱的一个人。他对你那位姑姑也挺不错的。唔，很多小女生不就喜欢这一套吗？”他发现他每说一句，对面的人脸色就黑了一分。

　　他继续再接再厉，“如果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作为侄子的你就算一开始有些反对，但站在家人的立场，只要交往对像不错的话，你不是应该给与祝福吗？”

　　柳生比吕士很自动地脑补了清水凌和久谷望亲密地站在一起的画面，心里腾起了不舒服的感觉。嗯，所以说他还是看久谷望不爽，果然，凌还是应该站在他身边。

　　所以说，某人的感情早就开始变质，但某人仍不自知。

　　见他的表情变化，仁王雅治也猜出了几分，“这已经算不上是对家人的保护了吧？拿家人当藉口，你是在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别人？”

　　从外表上看来，柳生比吕士一看就是对感情挺有一套的人。

　　但他其实就是个恋爱白痴吧。仁王雅治看着他，不住地嘀咕人不可貌相啊。作为双打搭档和朋友，他就点到这里，某人再想不明白，就要枉费他的好头脑了。

　　柳生比吕士沉默了几分钟，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走吧，再不过去，就真的找不到他们了。”

　　“是往这个方向。”柳生比吕士语气冷静，“你不是说要去买胶带吗？”

　　“你不继续跟踪？”

　　柳生比吕士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即使是家人也不能干涉太多吗？”

　　得，他刚刚全都白讲了。

　　来到医院门口，王凌还是忍不住缓了缓步子。

　　“你还是在外面等吧。”

　　王凌一咬牙，摇摇头，在外面等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她抬起头，微微笑着：“我们进去吧。”

　　久谷望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像是要说服自己，王凌迈着大大的步子。

　　“你同手同脚了。”

　　……

　　闻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记忆仿佛也随之回到了过去。

　　直到久谷望喊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已经过去了，王凌。一切都结束了。

　　她暗暗告诉自己，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但指尖的颤动还是泄漏了她一丝的不安。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正在拍Ｘ光片的久谷望身上。

　　这次的医院之旅最让她郁闷的还有医院中飘着的幽灵。王凌从没这样恨过自己的这项能力。

　　那些灵的表情大多是悲哀的，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直到走出医院，她才觉得好受一些。

　　带着隐隐花香的风轻轻吹拂着，仿佛因医院而生起的那些负面情绪也随之吹散。

　　肚子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些尴尬。

　　算了，还是吃过东西再回堂姐家吧——早上她接到堂姐的电话，让她和树理下午过去他们那边。由于得和久谷望一起来医院，王凌索性托她顺便将树理接走。

　　“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店吗？我想先吃点东西再走。”

　　“这一带有一家面店，里面的做的荞麦面你会喜欢的。”至少小时候的她很喜欢那种口味的面食。

　　久谷望话里隐约的笃定与怀念让王凌怔了一下，然后扬唇浅笑，“如果是久谷君推荐的话那定然是不错的。”

　　跟在久谷望后面，走了大约５分钟就到了他口中的那家面店了。店不算大，给人的感觉却很干净，里面摆放着几张的桌子，桌上还摆着些调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不是久谷望特地带她过来，她平时经过时估计就会忽略掉这间小店。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着菜单，仔细看了一些。两人最终都点了这上面的这间店的招牌——冷荞麦面，然后就聊天坐等面上来。

　　“那个，你手臂大概什么时候好？”其实只是无聊中随口问的问题。

　　“医生说，还有一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

　　“是吗？不管怎么说，那天还是很谢谢你。”

　　“我们总不能让你在立海大受伤。”即使不是在立海大，他也不会让她受伤。

　　好吧，如果不是在立海大，他就不会管了吗？这算不算也是间接的一种爱校表现？看不出久谷望这么冷漠的外表下，还有这么热血的爱校心。王凌相信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囧囧有神。幸好，这时候，荞麦面上桌了。和其他面店不同的是，这家冷荞麦面的酱料是顾客按照自己的喜好调配的。当然，若顾客不太清楚的话，老板也会按照你的需要帮你弄好。

　　看得出久谷望应该是这家店的常客，酱料什么的均自己搞定。而王凌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弄。

　　她把小菜和酱料倒进碗里，拿起筷子，搅拌均匀，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嗯，感觉很不错呢。

　　正打算吃的王凌注意到对面久谷望还在和面条努力做斗争。由于左手打上石膏的缘故，他看起来有点吃力。

　　王凌放下筷子，将面推到一边，“我帮你搅拌一下吧。”

　　见对方没有反对，她拿过他的面，开始慢慢搅拌。待完全均匀后，又推到他面前。

　　“谢谢。”

　　“不用。”所以说，久谷望还是很有礼貌的一个人。

　　然后便是开始静静地吃面。他们两人充分发扬了食不语，寝不言的优良传统。

　　在天气逐渐变得炎热的时候吃这种凉面的感觉确实很好。吃在嘴里，凉到心里。配合上葱花，面嚼在嘴里，感觉把荞麦的香发挥到极至。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下次过来还可以体验自己手打试看看。”见她似乎还是很喜欢，久谷望眸底有着隐约的纵容，唇角不自觉上扬了几个弧度。

　　“手打？”

　　“嗯，教顾客自己做面，然后再煮给客人吃。”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也许下回她可以带树理过来试试。他一定很喜欢。想起这孩子，王凌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虽说吃荞麦面发出响声是对厨师的一种赞扬，但吃饭不习惯制造太多声音的王凌还是秉持着一向的习惯，尽量少发出声音，而久谷望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于是他们这张桌子在周围呼哧呼哧的声音下便显得格外的安静。

　　吃完面后，出来的时候，原本不满夕阳的天空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街上的灯闪烁着迷离的色彩。

　　“我送你回去。”结账后，久谷望说道。

　　王凌摇摇头，“我今天要去堂姐那里，估计和你不太顺路。”

　　久谷望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大概几秒钟，然后收回，“那就算了。”

　　两人沉默着走到车站，等了一会儿，王凌所搭乘的公车来了，她向他挥挥手，上了公车。

　　下车后，她走了五分钟便到了柳生家。

　　一抬头便看到比吕士站在门口，就着昏黄的灯光，他的表情有些晦涩难辨。

　　“回来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嗯。”王凌点点头，打开门，看到比吕士跟着她一起进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刚刚在等我？”

　　“嗯，顺便看看夜色，今天的星星很亮。”他注视着她，神色温柔。

　　“你真有诗意。”王凌嘴角微微抽动，然后想起了前几天他给的那本书，“嗯，比吕士，你前几天送我的那本书我看完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缓缓展露一个笑容，“很有用。”

　　见柳生比吕士没有反应，她继续解释，“我都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那么早熟。树理才几岁啊，就有女生送她礼物了。于是我这几天的床前故事都是跟他叙说早恋的危险。”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日本的小孩子也未免太早熟了。树理才几岁啊。

　　那一刻，柳生比吕士突然说不出心理是什么感受……嗯，很复杂，复杂地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撞墙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