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飘散着一些鬼火，显得分外毛骨悚然。

　　比吕士似乎没瞧见那些，脸上隐隐带着焦急。

　　王凌使用和尚教她的九字真言，驱赶掉靠近他的鬼火。

　　不知不觉中，比吕士手牵着一个小女孩，他温柔地安抚着她。小女孩的手像一截枯枝，颤颤地握住他的手。

　　比吕士似乎没有看到，看他的表情，他似乎不觉得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孩有奇怪的地方。

　　“呐，比吕士哥哥，那是我的茶杯，帮我倒一杯水吧。”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她枯枝似的手指着王凌的那个杯子。

　　柳生比吕士的脸闪过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恢复如初，“好，上面有鸢尾花的是你的杯子。”他倒了杯矿泉水给她。

　　不对劲，比吕士的样子看起来太奇怪了。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她，不记得其他人，就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看起来完全像被洗脑了。”她喃喃道。

　　不行。她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只是，究竟要怎么让他看到她呢。就像尤金所言，现在的他们就等同于处于两个世界中。

　　“奇怪，我的外套怎么会落在这里。”比吕士带着怀疑的声音传到了王凌耳中。他弯下起腰，捡起它。

　　王凌认出那外套正好是比吕士之前给她披上的，心里有个大胆的主意浮现。

　　她上前直接从他手里将外套扯了过来——让她欣慰的是这回她接触到的并非一团空气，在成功拿回外套后赶紧后退。

　　而这幅情景落在柳生比吕士眼里却成了另一幅画面——他的外套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而被夺走，并以某种怪异的形状飘在半空中。嗯，很有鬼片的气氛。如果是普通人看到的话，应该会两眼一翻直接倒地吧。

　　在王凌甚至以为他有可能像之前一样晕过去时，柳生比吕士的身子只是晃了几下，脸色由白转青，在经历了好几种颜色后，他的表情回缓了过来，最后定格成深思的表情。

　　有进步。王凌在心底为他默默鼓掌。

　　“姐姐，你也过来陪我们吧。”刚刚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她左侧的位置。

　　王凌被吓了一跳，在后退的同时，身子也撞上了旁边的柜子。

　　好疼……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递到中枢神经，王凌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受伤的口流了出来。

　　比吕士放下自己手里的外套，走到她面前，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她的手臂……或者说是手臂上的血。

　　然后，他伸出手，手指直接抹上了伤口处——同时也是血流最多的地方。

　　这下子伤口更痛了。

　　王凌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却听到比吕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不可置信，“凌？”

　　他看到她了？怎么做到的？

　　王凌扯了扯嘴角，由于疼痛，这个动作在她做来有些吃力，她挥了挥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努力让自己不对这个害她伤口加深的人摆出负面的情绪，“嗯，是我。很高兴你记起我了。”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搂到一个散发着淡淡肥皂味的怀抱之中。

　　那个，谁来告诉她，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比吕士动作可以小心一点吗？她的伤口被牵扯到这下子更痛了。

　　两个灵魂

　　扑通扑通……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王凌眨了眨眼，比吕士的气息完全地笼罩着她。这种被拥抱的感觉很特别，但她并不反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吕士也算是她的亲人。

　　“比吕士，你在害怕吗？”话一出口，王凌就后悔了。相信没有哪个男生会喜欢被这样问。

　　“嗯。”柳生比吕士松开了手臂，出乎意料地承认了这点，“我以为你出事了……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没事。”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理解。”

　　比吕士难得的失态在她眼里反而更显得亲切。这意味着他在关心她，就像家人一样。

　　家人，这一直都是王凌所珍惜的对象。

　　“你的手……”视线落在王凌还在流血的手臂，柳生比吕士先前的一贯温和笑意早已褪去，表情严肃，眉毛紧紧皱着，“必须得马上处理。不然等到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先忍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浸染了鲜血的袖子往上挽起，动作轻柔，生怕拉扯到伤口，然后打开还剩下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用里面的水清洗伤口。

　　手臂因不断扩大的阵阵痛苦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柳生比吕士察觉到这点，停顿了一下，动作更加小心。

　　王凌紧紧咬住下唇，很快就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好不容易清洗好伤口了，她才松了口气。

　　“只能做到这样了。等出去后再上药吧。”他说道，“不过还是得小心一些。”

　　王凌点点头。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他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之前我都没看到你……碰到你的血后才看到。所以，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我之前看不见。那么其他人应该也是如此吧。”

　　真不愧是经常看侦探小说的，反应就是快。

　　“嗯，事实上，大家都在这里。大概是那些灵使了什么手段，让我们都看不到彼此。”王凌将她和尤金之前的谈话告诉了她，“其实，大家都在努力呢。”

　　她伸手指着某个方向，“约翰在那边走来走去的，所长则是靠着墙壁，旁边的是安原。绫子和林先生要撞上去了，但还是错开了。至于麻衣，她还在和那些灵努力交涉中。”

　　说着这些话，王凌脸上浮现出轻柔的浅笑，“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对方，但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那就好。”

　　“其实比吕士也很厉害。刚刚就算见到灵，也表现得很冷静，让我很惊讶呢。”

　　如果王凌没有看错的话，此刻比吕士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的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不过为什么你看得见其他人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王凌自己也想不通这个问题，“麻衣还在努力当中，我们也过去帮忙吧。虽然我实力不是很强，但基本的退魔法还是懂的。”

　　“在那之前，还是先牵着手吧，省的到时候走散又找不到了。”柳生比吕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充满了优雅的魅力。

　　“嗯，好的。”王凌也不想再次成为“隐形人”。刚刚那种方法再使用一次的话，她绝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比吕士的手掌有着茧子，那是打网球所留下的吧。周围的冷风不断地往脖子里灌，但握着的手却是温暖的。

　　走了几步，王凌缓下步子，有什么光芒从那个休息室中溢出，在那一瞬间，王凌看到了面前柔软的青草地缓缓展开，天空中的光芒明亮而温暖。

　　一群的孩子和老师们带着愉悦的笑容准备去郊游。

　　她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麻衣她成功了。她成功说服他们了。”

　　“麻衣做得很好呢。”前方的尤金转过头，看着她，语气包含着淡淡的欣慰。

　　王凌对此表示赞同，她忽然想起刚刚比吕士的问题，便问了一下尤金。

　　“这个吗？原因我也不太明白。”金俊秀而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困惑，“每个人的灵魂都拥有着自己的颜色，那是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颜色——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这些差异会直接反映在灵魂颜色上。但是你的却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王凌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尤金深深地看着她，“你身上有两种颜色——另一种颜色很浅很浅，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就好像你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样。”

　　将王凌一瞬间的僵硬表情看在眼里，尤金继续说道：“不过，在正常情况下，一个身体无法容纳两个灵魂，即使一个人被灵附身了。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灵魂颜色仍是他本身。”

　　王凌觉得有盆水朝她身上浇了下去，她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按照尤金的说法，原来的清水凌很有可能就在她体内。那么，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藏了起来？

　　王凌一直以为在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来的清水凌就可以离开了。如果她还在的话，那么总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体吗？

　　到时候她要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想到这些，王凌的眼神暗了暗，恐怕当那天到来时，做选择的不一定是她。

　　虽然看不见尤金，但柳生比吕士还是听见了她的问题，旁边的女孩沉默的样子让他莫名地衍生了不安的感觉。

　　“凌。”他加大了握着她的手的力气。

　　“我没事。”她回过神来，给他一个微笑。

　　挣开手，她说道：“好了，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这次她试着推了推门，这下子打开了。

　　王凌呼吸着带着青草味的新鲜空气，看着大家戏弄这回的大功臣麻衣，心里也感到暖洋洋的，仿佛前一刻的那些不安情绪都在这温暖的阳光底下蒸发了。

　　而出了这个屋子，她发现之前还不能使用的手机再次恢复正常。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突然涌进了大量的短信，打开一瞧，都是柳生堂姐的。她看了下比吕士，对方也对着自己的手机露出苦笑。

　　“我们一个晚上没回去，他们估计担心死我们了。”他打开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王凌听着他用无奈的语气和柳生堂姐解释着一切，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周一吧……那她这样算不算旷课？

　　花了十余分钟将这些解释清楚，柳生比吕士瞥了担忧的某人，“没事，母亲帮我们请假了。不过，如果我们再晚几分钟打电话给她，她估计就要报警了。”

　　他们边聊着天，边坐上了车子。

　　路上，柳生比吕士用车上的药和绷带包扎她的伤口，动作看起来十分的熟练。

　　注意到她一脸惊叹地看着自己，柳生比吕士嘴角勾了勾，“在网球部训练的时候，偶尔也会受伤，所以我们每个人对于处理伤口都有一点经验。”

　　说到网球部，就想起之前因为她而受伤的久谷望，只能说在某种意义上网球也是一种凶器。

　　下了车，王凌看见堂姐他们四人在帐篷外等着他们。

　　树理飞快地朝她扑了过去，王凌弯下腰，接住了她，让他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埋在他怀里。

　　“让你们担心了。”她看着精神明显不太好的堂姐，心中涌起了愧疚的情绪。

　　瞧见她受伤的手，堂姐又说了好多句。

　　王凌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这一边，她们正说这话，另一头，柳生比吕士和柳生正人则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吃过午饭就回去。

　　藉这个机会，王凌也问出了之前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之前比吕士对幽灵一类的那是相当地……”她停顿了一下，选择了较为委婉的说法，“敬而远之……嗯，就是这样。可是现在的他却已经可以很冷静地面对那一些。”

　　柳生晴子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用手捂着嘴，笑声从指缝中流泻而出。直到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紫色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点点笑意，“说起来这件事大概和你有点关系——在以前，比吕士从不看鬼片一类的。甚至在ＣＤ店里遇到看到恐怖片上吓人一点的封面都会僵住身子。但前段时间，他却突然买了一堆的鬼片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我想大概是那几天训练出来的吧。”

　　柳生晴子用一幅追忆的语气说道：“那几天比吕士的精神很糟糕，甚至连黑眼圈都出来了。要知道他一向都是早睡早起的典范啊。”

　　“不会有下一次了。”

　　王凌突然就想起比吕士说这句话时认真的表情，他的语气温和而坚定。当时的她只是以为他在逞强，却不知道对方在说那句话背后所付出的努力。

　　心中似有暖流缓慢流淌着，墨绿色的眸子也随之沾染上几分的湿意。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正拆着帐篷的忙碌身影，王凌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他身后。

　　察觉到她的到来，柳生比吕士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王凌没有提他看鬼片的事情，“谢谢你昨天特地陪我过去。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请不要客气。”

　　“我们是亲人，所以不需要说谢谢。”柳生比吕士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一件小事需要帮忙。下个周末就是母亲的生日，我想买个礼物送给她。你能陪我去看一下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王凌也决定趁这个机会买个礼物给一直都很照顾她的柳生晴子，于是她点点头。

　　再次交锋

　　一路上两人挑了些店铺进去瞧瞧，然后又失望地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没挑到适合的礼物，另一方面也和柳生比吕士的预算有关，作为经常拿零花日行一善的四好青年，柳生比吕士的预算就很有限了。王凌觉得如果他在中国，一定年年都可以拿到三好学生的优秀青年。

　　“买礼物真是件累人活。”柳生比吕士难掩疲惫的表情，“我宁可多训练三个小时。”

　　王凌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虽然很多女生喜欢逛街，但她明显并不属于这个类型。她实在无法理解那些女生对于逛街的热情。

　　侧头思索了一下，王凌慢慢说道：“其实我们不一定非得买手表香水之类的，这些阿姨自己也有很多，并不太需要。不如我们找些阿姨想要的东西好了。”

　　“你的意见是？”

　　“阿姨的围裙似乎挺旧了。我们不如送她一条新的围裙，这样她做菜的时候也会时常想起。”

　　“好。”

　　达成共识后，两人直接奔向一间装饰相当可爱的精品店。

　　似乎不习惯待在这种地方，柳生比吕士虽然言行仍一如既往地优雅，但在不经意间，却透着一丝僵硬。

　　“你说堂姐会喜欢哪一种？”王凌拿了两个花样给他看。

　　“浅蓝色这个，她比较喜欢素雅一点的。”在仔细对比了一下后，柳生比吕士选择了右边这个。

　　“我也这样觉得。”王凌将另一个收起，然后两人一起去付账。

　　夜色降临，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我想去下书店，你先回去吧。”她侧了侧头，直直地看着他。

　　“我陪你去。”他一手拎着刚刚买的礼物，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口袋中，姿态闲适而优雅。

　　他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王凌点点头，两人一同步入神奈川相当有名的一件书店中。

　　她这次是想要买几本食谱，然后在柳生晴子生日那天为她做一顿饭。但是看到书架上的几本词典，她又忍不住想买——至少她在翻译过程中也是需要某些工具书的。正好前几日纱织前辈给了她几张这家书店的购书券，不用白不用。

　　估算了一下手中书的价值，王凌发现还有剩下一些余额，便打算再挑选几本中文和日文的散文随笔。她原本是想买原装德语书籍的，但德语原装书价钱实在是贵的可以，买上一本的钱就够她买好几本其他的书了。而这些德语书籍，城成湘南的图书馆也有。而书店内中文的书籍相比之下，就不算很贵，还可以用来慰藉一下她想念的心情。经过几番的比较，王凌只得做出决定，忍痛放弃了那几本很想买的德语书籍。

　　刚刚还在她身边的柳生比吕士也到另一个区域去挑选几本书。

　　想起了乖巧到让人心疼的树理，王凌决定给他挑一本他最喜欢的连环漫画。嗯，虽然他未必看得懂上面的字，但她可以说给他听。

　　在找了老半天后，偏偏这漫画在架子最上面一排，以她的身高根本就够不着。

　　放下书中的书，她踮着脚跟，准备再接再厉。真的不行的话，她也只能请店员先生帮忙了。

　　修长的手指先她一步拿下书，有点耳熟的声音在距离很近的地方温柔地响起：“是这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