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墨白的血早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流淌, 可是他却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对苏绾的灵力复苏没有起到效果，可是却能一定程度制住苏绾胸口处的伤, 那伤本就是冰雕划破的，而冰雕乃是司空墨白寒冰所铸, 又直入心口，光是这么一道伤就足以要了苏绾的命，何况灵力还直接耗尽了。

　　司空墨白又急又气，他给她冰雕, 竟然有一天她还会拿来剖开胸口。

　　而这么下去的结果就是——

　　“——要殉情也不应该在这里。”九凝伸手把他摁住了，可司空墨白身上的寒冷却与那死门下深海里的寒冷有过之而无不及，九凝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司空墨白自然是不会搭理他的, 苏绾哪有这么多时间移动, 多耗费一刻，都是她流逝的生命。

　　可死门不同，死门里有上古龙神的神力所庇护，既可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同样的, 论起灵气和清气充沛，哪里都比不上上古神力所笼罩的地方, 而他自然也不会寄希望给旁人，他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神血。

　　这些将自己推入深渊的神血，他痛恨多年，可这一刻, 他希望这神血生得更多一点，更纯一点，让自己血脉里的神力更充沛一点。

　　他相信, 神血可生万物，自然也可以让苏绾好起来。

　　剑灵大概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一直唯唯诺诺地缩在九凝身边，可显然司空墨白根本没心思理他，剑灵一下子又胆子大起来了，“——司空墨白，你这样下去，可是会挂掉的，跟当年龙神一样挂掉的！”

　　司空墨白体内最大的利刃是龙血，可最大的□□也是龙血，神血护体，谁都动不了，有违天道，天道也动不了他，可是神血虽然会再生，可像他这么流，也总有耗尽的一刻，那一刻来了的话……

　　“没事，你死了，到我来接手就好了，你放心吧。”九凝在旁边优哉游哉地说道，轻松自在地重新给自己挽了个头发，仿佛坐等着司空墨白挂掉后，他好接手苏绾。

　　本来剑灵的劝说司空墨白是不予理会的，可九凝此言一出，他动作微顿，眼神微微闪烁，又是一个恶意满满的眼神瞥向九凝，蓦地便站了起来，让九凝和剑灵都有些诧异。

　　九凝：“……”

　　这么快放弃？难道自己又高估了这两个人的感情？

　　他已然全身都是鲜血淋漓，身下的苏绾也被这片血色而浸泡着，方才还有些透明得随时会消散的人，此刻仿佛真的开始恢复了点人相，不再是那么虚无了。

　　司空墨白步履轻盈，神色冷冽，白袍上的血色伴着白霜，有种骇人的妖魅，他一脚踏入死门道的深海里，九凝仿佛立马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巨变，刚想抓住他，可奈何司空墨白比他更快一步地便沉入了海里。

　　九凝反应过来，立刻将苏绾往里移动，抬眸紧紧地盯着那海面，果然不出所料，很快的海面便从司空墨白刚沉入的位置开始，大面积的形成了一个旋涡状，卷起的滔天海浪越过了棚顶的冰晶又被司空墨白吸纳回去，整个长廊都被海水浸满，一阵寒意从四周散开。

　　汹涌的龙神之力充斥了整个死门道，九凝一阵犹如泰山压顶的感觉让他呼吸迟滞，司空墨白还沉在里面没看到人影，可是光看这股神力，九凝便意识到了司空墨白走到哪一步了。

　　上古龙神的神威让所有仙族都有种无法抵抗的威力，而司空墨白如今正在深海里不断地吞噬着这上古龙神的神力，这种操作，让九凝和剑灵都差点看瞎了，也亏司空墨白做得出来，这死门若是修为和神魂不够强大，哪怕是携带神血之人，依旧只会被反噬，但若是能抵抗住这神力的强大……

　　九凝怔怔地看着司空墨白重新从水里一步一步地走上来，从海中央渐起，他不禁瞥了眼苏绾，低低地哂笑了一下：“你真该起来看看。”

　　死门，乃是向死之门，对于司空墨白，仿佛就是重生，向死而生。

　　世人都畏惧的死门，司空墨白说吸纳就吸纳，这死门究竟残留了多少烛阴龙神的神力，九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光是凭借着海水的威力，司空墨白吸纳之后，俨然就是半个烛阴龙神转世了。

　　而可怕之处再晕，天道再也奈何不了他，这天上地下，竟对他没了丝毫束缚，这男人只要随随便便挥挥袖子，就能将这东洲大陆给踏平，哪天要不高兴了，自己的泑山都岌岌可危。

　　真是……

　　九凝喟然地瞥了眼沉睡的苏绾，这丫头真的是这司空墨白的福星，司空墨白待在这里四年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死门的裂缝为他张开，一直隔着一个空间，大概是天道冥冥中的一个隔离伞吧。

　　可偏偏这丫头没被天道弄死，反而还能拿着烛龙剑给这道隔离伞给劈了条裂缝出来，差点赔出去的性命倒是真拯救了司空墨白。

　　这会儿可好了，天道对于司空墨白来说真的是狗屎一样的存在了，天知道这司空墨白可千万不要变成什么混世魔头，要是苏绾真的会消散，那司空墨白指不定就要报复世界，大开杀戒，届时……

　　“——让开。”声音冷冽而低沉，正是在下面耗了些许时间的“混世魔头”。

　　司空墨白一身白霜尽退，身上潮湿的海水在上来的那一刻尽数化为水珠一颗颗地流淌下去，身上一下子就干掉了，他眸眼的冰冷比之方才要更为冷淡点，嘴唇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一头墨发散开，长袍拖地，衣服有些凌乱，脖子上还有未愈的血痕。

　　这哪里有半分神祇的样子，怎么看都像雪夜里的妖魅，九凝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心惊肉跳，小绾儿日后岂不都要任他差遣了？还怎么开小后宫？

　　小绾儿……是了，这男人也并非真的毫无束缚，所幸，他家小绾儿还是个乖巧的小丫头，不是元无忧那种小女魔。

　　司空墨白这一做法显然已经不是什么有违天道不违天道了，吸纳了这龙神之力，他都直接脱离了这修仙道，就连元神都是趋于神族的元神了，如太阳一般刺目而璀璨，他本是不屑做这么些事情的，但一切能救苏绾，怎么都可以。

　　天道算个什么？

　　“绾绾。”他轻声呼唤她，明明已经把神血带上神力灌输给她了，可是却总有什么阻碍着她吸纳一般，灌输进去的神血和神力都没能完全渗入她体内。

　　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的在她体内吸走了。

　　九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按理说，烛龙神血加上神力既有摧毁万物之能，也能生万物之力，别说苏绾只是濒死，就算真死了，肉身留下也一样能把她的魂魄给送回去，怎么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而最吓人的大概还是司空墨白……

　　按理说这龙神神力乃是上古尊神，让人敬仰，可偏生到了司空墨白身上，就变得满满的煞气，那股因为苏绾而隐隐生出的暴戾之气让九凝有些忧心。

　　“还是给我看一下吧，或许有什么东西冲撞了。”九凝淡定地开了口，在他看来其实不用这么急，苏绾虽然灵力未再生，但是目前看来是暂时不会消散的。

　　就连剑灵都帮腔道：“对对对，主人还是让这上仙给看看吧，当年不就是他救的这女人……额，我是说苏，苏绾姑娘。”他的口不择言又被司空墨白恶狠狠地瞪了回来，缩了缩脑袋，又躲到了九凝身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凝才是他的主人，他一方面是很崇拜这个进化得很厉害的主人，可另一方面又对司空墨白又惧又怕。

　　分明没遇到这苏绾之前，他这主人还挺正常的，遇到了苏绾之后，他就觉得这主人就跟个神经病一样，旁人总觉得司空墨白妖里妖气，他觉得分明是苏绾那女人妖里妖气。

　　可是他还怪喜欢她的……

　　九凝上前查看，司空墨白并未停止对苏绾的灌输，这会儿他也不扒拉伤口直接嘴里灌了，毕竟好歹接了龙神的神力，行为上就没有那么暴力了，司空墨白直接从苏绾的天灵开始，神血带着神力直灌她的元神。

　　九凝皱着眉头观测着苏绾的变化，分明是已经吸纳了，理论来说这灵力是要重新生出来而推动其灵脉运行的，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神力，似乎她体内有东西阻隔了，先她一步将神力吸走了——”九凝轻声低喃道。

　　“——这我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来说吗？”司空墨白冷声打断他这些没用的废话。

　　九凝：“……”

　　这男人只准他看，不准他摸，他能知道个鬼。

　　他皱着眉头，一把跨过司空墨白，俯身就要给苏绾探脉，“让开，我要救人。”

　　司空墨白一动不动冷眼看着他，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碰苏绾？当他死了？

　　他可是不会忽略九凝身上沾染着苏绾那残留的气息和灵蕴，他对苏绾的一切都极为熟悉，要不是搂搂抱抱，哪里能残留这些气息？

　　搂搂抱抱……他光想想就生气，当年他也是跟苏绾搂搂抱抱给搂出感情的，救人、救人，当年他一路护着苏绾何尝不是救人，而这回儿苏绾要是再被这九凝救下去，不得惦记他一辈子？

　　“干什么？当初你不还求着我救她吗？探的脉还少？？有必要吗？你厉害你来探啊？”九凝闲散地靠坐一旁，也不勉强，撩起自己的几缕发丝打理了一下，又低头整理了下自己坐下来后有些歪掉的袍子。

　　形象上他是不能输的，尽管他莫名地觉得司空墨白这身凌乱感很强的白袍似乎还挺好看的。

　　他日后也要弄一套过来穿，看看是他穿的好看，还是司空墨白穿的好看。

　　“那就给我快点。”司空墨白僵硬着神情，低声说道，把苏绾的手腕露了出来，眼眸死死地瞪着那露出来的半截手腕，仿佛九凝要敢多做点小动作，司空墨白就能将他的手指砍下来。

　　二人显然思维上并没有在同一个频道。

　　这个节骨眼上，九凝自然也懒得继续耍他，手指轻轻诊了上去，方才说的话也不算准确，他诊的其实也不是脉，苏绾不算人，没有脉搏这种东西，他做的乃是神识探脉，脉则是她的灵脉，司空墨白其实也能做，只是他不想告诉这狗男人。

　　九凝闭着眼睛，神识从苏绾腕间直入，指腹传递了神识和清气进去，里面除了有些受到低寒的冻伤还未被司空墨白治愈以外，其实大多都挺正常的，毕竟神血的再生力摆在那里，被灌输这么多之后，苏绾可以说此刻应该活蹦乱跳地站这里哭哭啼啼，或者朝司空墨白狠狠地扇上一巴掌。

　　可是……

　　苏绾体内却几乎都没有灵气，灵脉也只靠清气推动运转，堪堪维持着生命。

　　九凝觉得奇怪，停留在她灵脉处静静地盯了一会儿，那曾经能蕴生出充沛灼热灵气的灵脉，此刻确确实实在蕴生着灵气，只是灵脉刚蕴生出来，就被立刻吸走了，蕴生的灵气极少，而被吸走的速度又极快，以至于不容易被人察觉。

　　他继续往下走动，身体的每一处灵脉差不多都是这个状况，他沿着这吸纳的方位而去……

　　咦？

　　不对，等等，这啥玩意儿？

　　“——怎么样？”司空墨白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九凝阖目，眉头压得更紧了，这表情让司空墨白越发紧张，只听到他低声说道：“啊，我找到了，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在吸纳她的灵气，也同时在吸纳你的神血。”

　　司空墨白立刻接话道：“那就赶紧把那东西给弄走。”九凝不行，就换他来。

　　“——恐怕不行，你可能只能让他继续吸了。”

　　司空墨白：“……”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九凝拿个小本本记下了——是司空墨白说要把那东西弄走！

　　九凝：“哼，等小绾儿醒过来，我就去告状。”

　　PS：国庆期间，更新时间会有点不定时，估计还有两章左右就结束了，然后后面就是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