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堂。

　　唐艾初被押送到会面室时眯起了眼睛，看到面前坐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先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坐到了自己该做的位置上。

　　唐艾初将电话贴至耳边，看着对方有些淡色的眸子问道：“您确定您是来找我的？”

　　“是。”

　　“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不，你认识。”

　　唐艾初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我很久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人了，你愿意和我聊聊天的话也好，或者说是你想要从我这里要到一些什么东西吗？”

　　探视的男人沉默了，一双眼睛看着唐艾初的脸，他笑得似乎是很牵强，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人有人苍老倦怠，不过罪有应得。

　　“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好，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唐艾初眯了眯眼睛，突出一个笑。

　　男人对唐艾初的反应似乎是很意外，但还是凑近了话筒，慢慢说道：“从前在国外有一对兄妹，因为家里破产，他们的父母甚至愿意将他们卖给底下的黑市，好不容易他们才逃出来，流浪在空旷的大街上。”

　　“嗯，听起来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

　　“哥哥要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毕竟妹妹实在是太小，他们身上虽然有国外的血统，可是毕竟是混血儿，并不是很受人待见，就算是沿路乞讨都很困难。那天妹妹发了高烧，而他们并没有钱去医院进行医治，可是这一刻，有一个天使般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唐艾初聚精会神地听着，这让讲话的男人有些紧张，毕竟那双眼睛从来就没有变过，属于他的眼睛，上位者的眼睛。

　　男人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将兄妹两人带回了家里，极力说服父母收养他们，那个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所以那个家里的男女主人还是同意了女孩的要求，毕竟这是做好事，并且真正把兄妹两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看起来是个好结局。”

　　“可是一场变故让这家人也破了产，男女主人相继跳楼离开，留下了许多负债给女孩，女孩那时候才刚刚成年进入大学，也被迫辍学去偿还债务，女孩明明可以选择将那一对兄妹抛弃，可是她没有。”

　　“那是个好女孩。”

　　“这不用你说。”男人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情绪波动得厉害，敛神继续说道：“兄妹两人并不愿意给她造成负担，也会偷偷出去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交给了女孩，那个时候他们早已经从大房子里搬出来搬进了贫民窟里，那个时候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是还是很快乐。”

　　看见男人沉默了，唐艾初问道：“然后呢？我猜故事的转折点来了。”

　　“然后，女孩认识到了一个留学的中国男孩，那个男孩的家里似乎是很有钱，而且据她所说是非常优秀的人，那个男孩替女孩还了大部分的债，那个女孩就爱上了那个男孩。她那样好的人也开始自卑，生怕是自己配不上那个男孩，半夜会偷偷在被子里哭，会去偷偷数自己的积蓄，这些都被那对兄妹看在眼里。”

　　唐艾初笑了笑，说道：“这个转折来得不到位，这位先生，您需要纸巾吗？”

　　“好，你要的转折来了。”男人嘴角抽搐，说道：“那个男孩是参与了国际间的走私贩毒，而且被警察所抓住，男孩的家里往警署里面送了很多钱，而那时正是总统大选期间，不容许出任何的问题，于是那个男孩去求了那个女孩，让女孩做他的替罪羊。”

　　“现在不错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同意了，女孩对兄妹两个人说她欠那个男孩的，所以要去帮他，于是他就为了那个男孩抛弃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甘愿去了监狱里面做替罪羊，为了那个男孩，她甚至可以牺牲到这个地步！”

　　“继续。”

　　“女孩死在了监狱里，是被折磨死的，是被那个男孩买凶处死的，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你说对吗？”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结论非常正确，不过要考虑的东西还有很多，该堵住的嘴太多了，所以这个计划并不可行，有漏洞。”唐艾初露出一个笑，“或许我能问问那对兄妹现在过的怎么样吗，方便透露一下故事的结尾吗？”

　　“兄妹两人为了这件事不断地向法院上诉，却没有任何的结果，在申请了贷款之后成功地在国外接受了高等教育，只是心中还一直记挂着善良的少女，即使是近十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记得，并且没有一天忘记要复仇，要用正确的方式让罪人得到应有的制裁。”男人说得坚定，一双眼睛钉在唐艾初的脸上。

　　唐艾初哑然一笑，凑近了玻璃，问道：“妹妹叫清音，那你叫什么，清什么？”

　　“清和，和平的和。”

　　唐艾初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才开口说道：“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付清和额上的青筋都暴起，问道：“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悔过之情吗？”

　　“我没逼她，是她自愿的。”唐艾初淡淡地说出了真相，刺痛的是付清和的心，唐艾初伸手虚虚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做错的事太多了……你要我想我还不一定能想起——”

　　付清和恶狠狠地说道：“她是被你逼的，她最喜欢的人是我们，是我！而不是一个、像你，像你这样的畜生。”

　　“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抱歉有用吗？”

　　“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你看，如你所愿，我什么都没有了，或者你想要我这条命吗？”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

　　付清和说完之后便是沉默，看着唐艾初的脸，明明心里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却张不开嘴，只能提前结束这场探监，却没想到的事自己刚刚离开，玻璃就被人敲响。

　　唐艾初对着付清和勾了勾手，示意他离玻璃近一些，他的动作像是有魔力一般，付清和全部照做，才听到了一句。

　　“在你的身上，那些衣服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不要害怕，你穿起来很好看，真的。至少，我很喜欢。”说完后，唐艾初轻轻在玻璃上印上了一个吻。

　　即使是知道他惯会迷惑人心，可付清和还是定定站在了原地。

　　错愕，呆滞，缓缓看着唐艾初被狱警带走。

　　畸形的暗恋，不堪的情感，天人交战，落地生根——

　　终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