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越读都没再提起精神图景的事，与其相对的，她将大量时间花在了解析之前获得的联邦机密上。

　　比起一般计算机，越读解读数据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哪怕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想要将那些信息整合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期间，她依然在军校上课。

　　倒不是出于什么必要的理由，感谢真.人机一体的强大运算量，越读完全可以在应付课程的同时进行分析。

　　盛雪鸠有时会关注越读的工作进展，虽然她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也懒得去通。

　　“这个，大概需要多久？”

　　越读大致估量了一下，说：“如果只是目前这些资料，大概需要半个月，但这些明显不够。”

　　有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储存得很深，平时要么不联网，要么只连局域网，就算是系统也没办法入侵。

　　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时刻注意那边的动静了。

　　盛雪鸠喃喃：“那还真麻烦。”

　　越读：“想要将事情做好总是很麻烦的。”

　　她举例：“其实很多办法都能达成目的，比如说，就像你擅长的那样暴力夺权。”

　　“我不擅长啊，从来没干过。”盛雪鸠拒不承认。

　　越读沉重地说：“然而这两者并不冲突。”

　　元帅的实力摆在那儿，她所掌握的军部力量同样不可小觑，想要夺权并不难。

　　最大的威胁就是被总统、议会和政务阁联合掌控的反物质炮，这东西一发动，足以摧毁一个星球，首都星基本上也就废了。

　　元帅是强，但越读知道，她的躯体力量会受到科技侧小世界本身的限制，在这种情况下，肉.体凡胎总不能和真枪实弹抗衡吧？

　　越读倒是有可能夺取反物质炮的掌控权，但那绝不是现在——

　　最近都没什么重大事件，直接控制武器装备的联邦国防网络一次都没有和外网相连过。

　　别说越读了，恐怕主系统亲自过来都无计可施，更何况，越读原本就没有在大型反物质装备上下功夫的打算。

　　和平年代生长起来的人，要越过那道坎几乎不可能，亿万生灵的存亡只在一念间啊，她自认还没有那个魄力。

　　想到这里，越读忽然顿了顿，她转向盛雪鸠，稍显迟疑道：“你不会真想暴力破局吧。”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是另一回事。”盛雪鸠说。

　　“我可以镇压一颗星球没错，难不成还能镇压几百几千颗？联邦境内三千七百多颗宜居星，总人口超千亿，压得过来么。要走这条路线可太蠢了。”

　　“——再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

　　最后那句话说得轻柔又清晰，越读忽然有种微妙的即视感，好像自己是个暴君的宠妃似的。

　　旁人说，皇上咱们快北上杀外族啊，暴君说算了算了，我家爱妃不喜欢打打杀杀……这样。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联想！

　　在房间里聊了半天未来大计，盛雪鸠笑着起身：“我去一趟军区。”

　　越读看了下时间，此时是晚八点。

　　“今晚回来吗？”

　　“估计不回，明早还有课，从军区回来就直接上了。”

　　越读点点头，目送元帅离开。

　　半晌，白鹿才在她身侧浮现出形影。

　　“阿九的情绪不太对。”越读自言自语。“你也感觉到了吧，她的猫一直没有出现，但精神波动却很剧烈。”

　　白鹿轻轻鸣叫一声，以示赞同。

　　越读摸了摸白鹿的角根，长叹一声，将一部分数据和军校大门前的监控设备连接。

　　确认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后，她就又重新沉浸在数据整合的庞大海洋里。

　　——————

　　军区，盛雪鸠轻车熟路地进了训练室。

　　本来在训练室里的人，一看到她就想往外逃，然而没有一个成功逃出去。

　　“您怎么又来了……”某逃跑失败的军官哭丧着脸。

　　盛雪鸠嗤笑：“真有意思。我是元帅对吧？元帅来训练室有什么问题？”

　　军官急忙改口：“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您最近来训练室的频率又高了？”

　　“没办法，看学生小鸡互啄我就手痒，但总不能欺负联邦未来的中坚力量，可不就只能回来打么。”

　　盛雪鸠利落地脱掉军服外套，露出里面纯白色的紧身作战服。

　　顿时，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都知道，如果元帅是穿着军服上阵，那就只算小打小闹。

　　但如果她穿的是作战服，对不起，这是要动真格，会让对手在治疗舱里躺半天的真格。

　　“明白了？”盛雪鸠活动了下手腕。“不想受伤的，还有最近不能伤的，都可以出去了。”

　　陆续有三五个人离开，但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其中就包括那个哭丧着脸的军官。

　　哀嚎归哀嚎，抱怨归抱怨，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依然是任何哨兵都无法拒绝的。

　　“您不放量子兽？”

　　盛雪鸠：“不用。它有点亢奋，真放出来我怕控制不住。”

　　她能感觉到，在她的精神图景里，长毛猫正缓慢地踱步，银灰的猫瞳冷冰冰地转来转去，试图找到可以撕碎的猎物。

　　事实上，它现在看起来半点不像娇贵的家猫了，唯一束缚它不要展现出另一种形态的，是盛雪鸠残存的最后的理智。

　　“那么——动手。”

　　这场残酷的搏斗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对手换了一批又一批，盛雪鸠依旧神采奕奕，漆黑的眼中战意流淌。

　　展令旗站在训练室窗外旁观，看得直乍舌：“元帅，意思意思就停手吧，要不我明天还练什么兵，成光杆司令了都！”

　　盛雪鸠：“那你倒是过来啊。”

　　展令旗：“别吧，上将自己缺席训练也不好……”

　　他是真不知道这祖宗在发什么疯，又或者是被谁戳了肺管子，这些天动不动就跑回来抓壮丁干架。

　　跟盛雪鸠打和普通的对练哪能一样啊，别人是点到为止，目的是训练技巧，元帅倒好，和她打堪称没有生命危险的死斗，还美其名曰切磋。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拨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展令旗实在不想挨打，他前天刚挨过。

　　于是最终也只能接受明天要当光杆司令的命运。

　　凌晨五点，盛雪鸠神清气爽地离开训练室，在自己的办公室简单冲了个澡，连休息都不用，就乘飞行器往首都星第一军校去了。

　　盛雪鸠回来得比预期要早。

　　她想，多出来的时间正好去找越读，这几天越读还没调过睡眠模式，今天应该也不例外。

　　只要说今晚还没睡，就能枕在越读腿上，环着她的腰小睡一阵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看看猫的情绪 有没有恢复平和，要是能看出端倪就关着，要是安分就放出来，让它和白鹿玩。

　　盛雪鸠在越读门外停下了脚步，将长毛猫从精神图景里释放出来，几个小时前还极具侵略性的猫，这会儿倒显得很乖巧，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房门。

　　“看起来是恢复了。”盛雪鸠判定。

　　门里传出越读平静的声音。

　　“什么恢复了？”

　　盛雪鸠：“……”

　　——————

　　盛雪鸠乖乖巧巧地坐在靠椅上，就和她身边的猫一样乖巧。

　　但这只是表象，表象这东西很容易骗人的。

　　越读坐在她对面，连信息整合工作都暂停下来。

　　“也就是说，你是回军区找人打架了。”

　　盛雪鸠：“这个描述不太准确，应该叫切磋。”

　　越读：“你知道吗，我在一小时前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军区的医疗器械忽然满员，并且到现在依然满员。你能解释这种现象吗？”

　　“……集体切磋受伤是常态。”

　　“我还调了你之前几次回军区时的医疗记录，真巧啊，都是满员。”越读毫不留情地指出。

　　盛雪鸠沉默片刻，向后靠了靠，放弃挣扎：“我还以为你还要再晚点才能发现。”

　　越读挑眉：“显然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说吧。”

　　盛雪鸠就都坦白了。

　　自从到了军校，盛雪鸠每次回军区，基本上都是为了找人打架。

　　哨兵暴躁好战是正常的，但像这样对战斗频繁需求、追求真正搏杀的无论如何也不是正常情况，盛雪鸠的手下被虐习惯了，没怎么在意，越读却不能视而不见。

　　“在来军校之前，你一般多久才放开打一次？”

　　“一个月左右。”

　　“现在它变成了三五天？”

　　盛雪鸠：“嗯……”

　　越读忽然回想起宿主的暴君七恶，已经不用怀疑别的了，盛雪鸠肯定是“愤怒”。

　　好战和暴躁，以上两点她是从没察觉，毕竟宿主在她身旁一直是散漫无忧的，就连量子兽都小巧玲珑，毫无威胁。

　　但现在看来，别人眼里的联邦元帅可不是这样。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越读问。

　　元帅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越读也不强求，她伤脑筋道：“这和你的精神图景有关系吧。”

　　盛雪鸠：“大概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我肯定不会失控。”

　　“相信你，”越读哄她。前一句还柔和得像加了糖，下一句就冷酷无情地提醒：“想想你手下的兵，都被打进治疗舱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太信？”

　　盛雪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