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山神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 撞在门上。

　　接二连三收到坏消息，山神几乎都以为今天自己砸了祸津日神的神庙。

　　梦野久作拿出手机, 这款式，在悠木家里只有一个人会用——悠木良自己。

　　手机没有锁屏，显示屏上正是一条今天不就前的短信，来自被标注了‘明尼’的人：

　　小良何时回来检查身体？

　　再往上看，是一周前的又一条短信。

　　短信大致内容如下：

　　……此前我得知横滨曾出现过黑莲盛景，不知是否是小弟所为？

　　小弟早年离家，或许不曾知道，雀的力量源自血脉, 而雀之宫就是力量的容器。

　　而一旦容器被打开，血液逸散，飘散的血液就会立即释放出力量，使得容器力量增强。

　　但这并非好事。

　　……失去的力量无法再重新获得，血脉力量消耗过大时，会产生反噬, 轻则丧失异能力, 重则精神与肉／体共同死亡。

　　不可轻易损失血液，切记切记。

　　简而言之, 悠木良体内的血液力量, 就是一个消耗品。

　　还是一次性的那种。

　　山神面色惨白。

　　他想起了悠木良那天繁茂生长的血树。

　　怒放生长在幽暗的海底, 血树纹理细腻, 有淡红的荧光从其中散发出，照亮了海底。

　　鲜艳的红色纯正浓郁，如玉冰凉。

　　山神不知道那天流出的血液到底有多少, 但反正, 足够的多, 而且还在不断增多着。

　　根据‘明尼’所说，反噬直接作用于精神和肉／体上，无法逃避。

　　刹那间，山神脑中仿佛劈下闪电，所有的迷惑迎刃而解。

　　悠木良所说的‘没时间’，指的是他就要迎来反噬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抗过反噬，又因为是领主而无法放下横滨，最终选择了这条路。

　　“山神，良尼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梦野久作紧张地问。

　　虽然没看懂‘明尼’短信上说了什么，但从他给良尼今天发的短信就能知道良尼身体一定是出了问题。

　　山神怔了怔，呐呐开口道，“……不见了。”

　　梦野久作的杏眼一下子就睁大了，她骤然拔高了音量，“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梦野久作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拉高后的尖细听得人如被针扎。

　　“他从我面前消失了……”

　　山神敛下眼，声音苦涩，慢慢说出了回家前发生的事情。

　　……

　　悠木良和他的对峙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悠木良的黑雾已经快把周围的异闻生物包圆了。

　　山神在悠木良的攻势下一步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被逼到了帐篷边缘。

　　黑雾少年还在靠近，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复杂情绪。

　　他口中的时而是温柔的劝告，时而又是各种充满恶意的威胁。

　　但就是这样复杂的变化，才让山神久久舍不得离开。

　　山神不想和悠木良动手，于是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再退一步。

　　这一次，脚跟碰到了帐篷。

　　到底了。

　　“别这样，好不好？我们……”

　　山神话说到一半，便被如猎豹急奔般袭来的触爪打断了。

　　触爪没有留手，加之又被山神纵容，它的下手极为狠厉。

　　山神没躲，只是单手在身前撑起了一道屏障。

　　触爪没入空气墙中，又艰难地向前伸了十几厘米，快要扎到山神的脖子。

　　山神无动于衷，他好似没有看到爪子一样，手指微动，加厚了屏障。

　　触爪没能继续前进了。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触爪身上，强硬地把它往下摁，直到触爪被压入地表。

　　表面上看悠木良的武力值确实没有山神高。

　　但立于路口，悠木良便有了补充，足以为他提供战斗所需。

　　此时谁胜谁负还没有定数。

　　悠木良或许是一心想杀了山神的，但山神绝对是打都不想和他打。只是为了自保偶尔出手限制一下悠木良的触爪。

　　两人纠缠了几分钟。

　　最先放弃的是悠木良。

　　他在指挥又一条触爪前去捆住山神的腿时，忽然面色一变，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一下子让怕痛的悠木良抱住肚子虾米般弯下了腰。

　　疼觉影响了精神，悠木良失去对触爪的控制，触爪没了准头，也失了力道，在即将碰到山神时软软倒了下来。

　　恰好此时山神也看到了悠木良的变化，小良是一个多能忍痛的人，山神心里清楚。

　　由于过度担心悠木良，山神躲闪的动作也就慢了一步，被触爪抓住了腿。

　　“小良！”

　　山神急切地喊出声。

　　他甩开触爪，一面用屏障开路，抵挡各条触爪的进攻，一面试图呼喊悠木良。

　　可悠木良才没有回答的闲情逸致。

　　他的疼痛已经从腹部爬到了脊椎，又痒又疼，像有亿万只小虫爬在他的身上啃食。

　　而疼痛最开始的腹部还在剧痛当中，体内空空如也的胃带里，胃液翻滚不休。

　　皮肤好像在被一点东西强行撑大着，很快，悠木良整个人都仿佛扩大了一圈，皮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悠木良早有所预料，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痛苦。为了分散注意力、忽视疼痛，他只能苦中作乐。

　　悠木良自嘲地想着，‘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要体会人头气球的感觉。’

　　另一边，山神终于突破了层层包围，一凑近就看到了正在变化的的悠木良。

　　“良！你……”

　　山神慌张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悠木良，但手即将碰到时，却被又一条触爪挡下了。

　　悠木良在拒绝他。

　　多条触爪如莲花在他的身边绽放，把悠木良包裹起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触爪身上鼓起一根根黑刺，直直对准了外界。尖刺是实体，刚一弹出时，山神就看见靠近触爪的地面被戳出了一个个圆洞。

　　山神的手上还带有力量，他没有使用全力，但也足够把只是在表面虚张声势，实则后劲不足的触爪压下去了。

　　但这一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按下一条触爪，就有更多的尖刺从触爪上弹出，根根分明对准了山神。

　　山神原本是没有注意到的，只是如此反复，来多几次后，触爪已经是长满了尖刺，直让人无处下手。

　　他最终在又一次快让力量攻击到触爪时停了下来。

　　青年转念一想，收起了手上的力量。

　　再试探性摸上尖刺。

　　果然，这一次尖刺没有再攻击他。

　　山神五指抓住尖刺，用力捏了捏，冰冰凉凉，又很柔软。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干脆就放弃了全身的防御力量，转而就摸索起了触爪，试图从缝隙里探入，分开触爪，救出悠木良。

　　只是放弃了防御，山神就需要用□□抗下触爪的攻击了。

　　触爪鞭打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条条红痕。

　　红痕如地狱的曼珠沙华，在肌肤上靡靡绽放，火红热烈。

　　……

　　被触爪花苞状包裹的青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残存的理智让他抬起到一半的手又放下，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限制了触爪的力度。

　　他的骨头在互相挤压，但骨肉像是软的，没有一点阻碍，也没有声响，只有这具□□的主人能感受到疼痛。

　　青年即使几乎失去了意识，也没忘记咬紧牙关，不让声音泄露出去。

　　内心隐隐有着杂乱的执念，一次又一次阻止了他的呻／吟。

　　如果叫出来，外面那个傻子会发疯的吧？

　　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肯定很丑。

　　失策了，居然提前反噬。

　　你倒是快走啊！

　　我一点，一点都不想，

　　死在你面前——

　　……

　　山神没能在触爪里看到悠木良的身影。

　　触爪里空无一物，乃至于触爪下的空间只有不到一个巴掌的小小一块，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样子。

　　山神不擅长感知，他有着最强的防御，以此为代价，却失去了感知环境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在海底时他沉睡中会连同悠木良一起攻击，因为他只知道那是两个强大的异闻生物，而无法判断出是谁。

　　现在也一样，在山神弱小得可怜的感知系统中，周围一切正常，只有散落一地的异闻生物尸体。

　　悠木良的气息，消失了。

　　仅剩的寥寥气息来自还未消散的触爪。

　　但它们现在也开始消散了。

　　山神把现场找了一圈又一圈，悠木良的能力里没有传送能力，如果他还活着，最可能的地方就是附近了。

　　从白天到黑夜，没有线索。

　　山神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悠木宅中。

　　多年沉睡，一朝醒来，虽然能力能正常动用，但身体还是比以前脆弱了很多，他花费一个月才勉强调养好了一点，今天过后，估计又要打回原形了。

　　……

　　“就是这样了。”

　　山神微垂着头，阴影打在脸上，小半张脸陷于黑暗之中。

　　隐于昏暗的眼中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恍惚间，梦野久作总觉得青年的气势仿佛变了。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梦野久作急忙打岔，“对了 ‘明尼’看起来不是很了解的样子吗？问一下他怎么样？”

　　“……”

　　室温似乎在下降。

　　青年歪过头，用着平淡到没有一点波动的声音附和道，“啊，你说得对，我是该问一下那个人类……”

　　人类？

　　等等，悠木良是半个异闻生物，虽然直接作用于精神，但或许人类的反噬对他的伤害表现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