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看见史蒂夫正身处一间特别的房间里，四周都是高科技气息浓郁的设备, 电子提示灯、显示屏, 都在向周围的人展示出一种“老子价值不菲”的壕感。

　　即便是曾经在复仇者联盟大厦, 乔安娜也很少瞧见这样夸张的房间。她觉得自己和史蒂夫离得很远。当然，她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在发生”，至少，不是常人认知的那种“正在发生”。因此, 乔安娜并没有上前和史蒂夫互动的念头。

　　而史蒂夫，似乎也无法看见她。他只是皱着眉头站在房间里, 对着一群人道：“非得这么做？”

　　那群人里，有乔安娜认识的, 也有乔安娜不认识的。甚至……还有不是人的。

　　乔安娜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一棵树？或者……扮作一棵树的人？

　　她没有过多纠结这些和她尚没什么关系的家伙, 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史蒂夫身上。

　　史蒂夫看上去很是为难。上一次乔安娜看到史蒂夫露出这样的神情，复仇者联盟还没有完全走到末路。

　　人群里的斯特兰奇表现得很平静：“这是唯一的办法, 成功的那个未来里,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除此之外的方式，统统失败了。”

　　史蒂夫目光锐利：“我想知道的是，这难道是最后一个分叉点？在此之后就只有那一个结果？还是说，即使我们这么做了, 仍旧有失败的未来？”

　　斯特兰奇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很好。”史蒂夫点了点头，“我想我已经全然弄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不同意这个计划。”

　　“嘿！别呀！你女友……呃, 我是说你前女友, 她真的很擅长说服别人。她一开始出现的时候, 连我都开始怀疑卡魔拉是个骗子了！要知道，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开口说道，“况且，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用那个什么能说谎话的舌头。她如果真用了，我觉得这事儿能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抱歉，这个方案的风险太大了，恕我不能接受。”史蒂夫皱着眉头，寸步不让。

　　角落里一个蓝皮肤的女人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个方案几乎没什么大的风险。即便她失败了，我们还有硬拼到底的一条路。唯一的问题在于，实施这个方案，对那个女人来说，确实很危险。换句话讲……你不过是不想让你女友冒险而已。”

　　史蒂夫扬起了下巴，他看上去像是一头压着怒意的雄狮：“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平民冒险。这是原则问题。”

　　蓝皮肤女人笑了笑，对史蒂夫的话未置可否。

　　所有乔安娜认识的人，在这一刻都没有站出来声援史蒂夫。

　　即使隔着时间的河流，目睹这一切的乔安娜也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一刻史蒂夫所承受的压力。那种压力，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的内心。

　　地球的安全和他所坚守的原则。这两者一直在他心里拉扯，不停角力。

　　乔安娜没有自大到认为史蒂夫是出于对她的爱意才否定有可能让她陷入危险的行动方案。换了任何一个人，史蒂夫都会这样据理力争。

　　这是史蒂夫迷人的地方。却也是史蒂夫痛苦的根源。

　　坚守原则，往往都是以痛苦为代价的。

　　可惜能看明白这一切的人并不多。

　　好在……

　　那个方案只是和她有关而已。

　　乔安娜隔着时间的河流，冲着未来某天的史蒂夫，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当乔安娜被斯特兰奇从那个神奇的世界拉回来的时候，她唇角的微笑还未褪去。

　　斯特兰奇看着乔安娜：“你已经看到了么？”

　　“嗯。看到了。”

　　斯特兰奇打量了乔安娜一阵，有点不放心地追问道：“既然你都看到了，能告诉我你的想法么？”

　　“想法？”乔安娜听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她微微偏头，“关于什么的想法？”

　　“关于未来，关于你，关于……随便什么。”

　　乔安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她再次笑了起来：“我觉得史蒂夫留胡子还挺好看的！以前居然没发现。”

　　斯特兰奇：……

　　早就见识过今天这一切的斯特兰奇，听见乔安娜这么回答，便知道事情已经妥了。尽管，他直到真正经历这一切的这一刻都还在为乔安娜的脑回路感到吃惊。

　　斯特兰奇站起身：“一切就拜托你了。”

　　乔安娜：？？？？？

　　斯特兰奇抬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圈。一道金色的光芒顺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痕迹。乔安娜来不及惊讶，便见那道痕迹像是马戏团供老虎跳过的火圈一般直直地朝她扑来。

　　再回神时，她已经站在牢房外了。牢房内，则是一脸茫然的哈莉。而斯特兰奇，已经全然不知去向。

　　“刚才是怎么回事？”哈莉谨慎地看着乔安娜。

　　“什么怎么回事？”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火花。”哈莉微微眯眼，试图从乔安娜的反应中看出点什么。

　　“火花？”乔安娜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

　　哈莉皱起眉头：“算了，没什么。”

　　乔安娜上前一步，握住铁栏：“哈莉，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哈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你随时来，我随时在。”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安娜握住了哈莉的手，“我知道我们可能不是一类人，或者说，我们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于这一点，我不会反驳。但是哈莉，我知道。我们有一天总会再见的。会在外面的世界相见。”

　　哈莉愣愣地看了乔安娜好一阵，然后非常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转过身，背对着乔安娜：“你走吧。我要练习瑜伽了。”

　　乔安娜看着哈莉扯过那条系在牢房顶的瑜伽带，然后小声说了句“保重”。

　　从阿卡姆病院里出来的乔安娜，看上去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不，准确说来，是变回了原来那个还在神盾局和特别行动部斗智斗勇的乔安娜。她机灵，乐观，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不能准时上班。此前在复仇者联盟经历的一切，那些外界针对她发表的一切不友好的言论，似乎在一天之间突然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她在报社工作得很是自在，仿佛一开始她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记者似的。

　　但她并不对记者事业患得患失。乔安娜虽然偶尔会和对她颇有些戒备的克拉克和露易丝交流采访和写作心得，但她似乎并不打算成为一个一流的记者。她热衷攥写一些带着猎奇色彩的犯罪新闻，稿子从头到尾，除了戈登给她的信息外，就是她为了博眼球的妄加猜测。

　　乔安娜没有记者的自觉，她甚至会劝说克罗格要给报社定一个恰当的位置。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专注于如何提升销量。她甚至撺掇着自己的同事启用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

　　只有在某些心情不好的日子里，她会认认真真地写两篇针对蝙蝠侠的评论文章。

　　一直注意着乔安娜状态的伊森，终于在有一天临时相约的午餐时间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不打算好好做记者，对么？”

　　乔安娜点点头，喝了一口佐餐酒。

　　伊森了然：“我就知道。但是你写评论文章的时候倒是很认真。”

　　乔安娜一边切牛排一边耸肩：“毕竟蝙蝠侠不好对付。弄他的时候，我倒是真心实意的。因为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我能……”伊森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我能问问那天在阿卡姆病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乔安娜终于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和谎言之舌有关？”伊森不想表现得像他知道乔安娜在那里见过了斯特兰奇。

　　乔安娜笑了一下：“和我有关。和未来有关。”

　　伊森松了口气：“那个预言？”

　　“那个预言。”

　　“但你一直知道那个预言。”伊森看着乔安娜的脸，“所以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乔安娜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改变想法。我只是……发现了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乔安娜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虽然这话说起来挺羞耻的，但是我确实想做个英雄。即使没有你们那种可怕的战斗力，但是……我也想做正确的事。”

　　伊森静静地瞧了乔安娜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伙伴。”

　　乔安娜不知道她看见的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她也不知道那一天到来之前会发生什么事。它来之前有什么样的预兆？是随着晨曦一同降临？还是伴着黑夜悄然潜入？它来的时候是否唱着歌？是希望的颂歌？还是沉痛的挽歌？

　　乔安娜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然后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做她该做的选择。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找上门的，不是史蒂夫，也不是蝙蝠侠，甚至不是超人或者斯特兰奇。

　　最先找上门的，是她在那个“未来”里，压根儿就没有看到人影的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