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墨柔没和夏侯旬联系。他打电话给她，她就不接，假装自己很忙, 直到他自动挂断。

　　他给她发短信，她当然……会看, 但是看了并不回复。

　　他又去她租的屋子找她, 她假装自己不在家，并且让蒋小芹也假装不在家, 甚至还神经病一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门口贴上张纸，写着“租户换人了”。

　　最后是蒋小芹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法儿近距离接触神仙帅哥的折磨, 她把门板上贴着的纸给撕了, 然后“通敌卖国”，主动联系夏侯旬的特助林锡锐，给林锡锐提供很多有关于那位最近小有名气的女主播的消息。

　　比如，那位因为把火腿肠卖到脱销的女主播, 又把某小众品牌的酸奶卖到脱销了, 于是最近开始受到公司高层的注意, 安排女主播去试镜某仙侠偶像剧的女二号，这个试镜的消息, 蒋小芹豪不保留地透露给了林锡锐。

　　而林锡锐很是郁闷。他一直以为夏总是有惦记了多年的白月光的。

　　但夏总却很关注一个叫墨柔的一百八十线透明连女星都够不上的网红。

　　说好的白月光呢？就这？还是他猜错人了？人家的白月光就是那位一百八十线的网红？

　　林锡锐脸色极其不佳地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边, 夏侯旬正专注地看电脑屏幕。林锡锐以为他是在开视频会议，于是放轻手脚走过去。近看后他傻了。

　　呵呵。人家在看一百八十线网红女星的直播而已。

　　那位女主播这次很过分, 她在直播卖火腿肠以及酸奶两种产品。非常有自信以为自己能全部卖出去。

　　画面里, 墨柔准备了一个电磁炉，一口锅，锅铲一把。

　　她用一把用来砍猪骨头的菜刀把火腿肠切成小片, 往锅里倒入油，然后将切好的火腿肠下锅，煎至金黄，隔壁的小孩儿馋哭了的那种程度后捞起来，下锅炒玉米和豌豆，然后又把火腿肠倒进锅里一起翻炒，最后装盘撒上葱花。

　　“这样一盘金玉满堂就炒好了。搭配酸奶食用风味更加。”女主播这么说。

　　弹幕很多夸她手艺好的。

　　〔墨墨做菜也这么好看！是贤妻良母了。〕

　　〔姐姐能唱歌吗？能边吃边唱吗！〕

　　〔这么好吃的菜我馋哭了！〕

　　〔我是来看脸的。谁管你做什么菜。〕

　　〔又恃美行凶了是不是！是不是！火腿肠我买还不行嘛！〕

　　……

　　林锡锐盯着屏幕一脸黑线，他感到不适，觉得看直播发弹幕的人都是些傻.逼。

　　那菜一看就不好吃还在那儿闭眼吹？

　　他咳嗽一声，正想说话，夏侯旬伸手示意他先闭嘴。

　　屏幕里的墨柔又用酸奶做了几道很简单的小甜品。

　　林锡锐再次感到不适。

　　甜品？

　　就往酸奶里边放一些切好的水果丁就叫甜品？

　　真的。他觉得这些看直播买东西的都是些傻.逼。

　　这话他本来快要憋不住了，但夏侯旬用鼠标点了屏幕左下角的链接，下单了。

　　林锡锐：“……？”

　　他把话憋进肚子里。

　　“找我什么事？”夏侯旬下单之后退出了直播界面，坐端正了说。

　　林锡锐扶了扶眼镜，道：“墨小姐的室友，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墨小姐今天下午会去一个剧组试镜女二号的角色。”

　　“……试镜？”

　　“对，颂华不是只做直播平台，也涉猎影视投资，就那个上回想约您见面的姜雨栀，就是颂华的。”

　　“……”

　　ˉ

　　试镜没有成功。

　　墨柔没有觉得意外，因为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想入行做女演员，那不是她的强项，也没有兴趣。

　　前段时间杰西卡给她的那张酒店房卡，早被她扔垃圾桶了。

　　后来杰西卡把她骂了一顿，说她不识好歹，最后，杰西卡没有再给她安排拍广告，一直让她直播卖货。

　　她愣是把自己从一个美妆博主变成了卖货小能手。有一次在公司碰见庄姐，庄姐觉得她外形好，不演戏很可惜，于是就给她安排了今天的试镜。

　　但她空有皮囊，没有演戏天赋，所以被导演和制片人直接毙掉了。

　　从试镜的地方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小九在外边等消息。

　　墨柔朝小九摇头，小九有点失落。经纪人当然希望自己的艺人能有大好前途。但她真的不是干这行的料。

　　“小九，我看你和公司新签的童鹿关系挺好的，她好像还没有经纪人，你去和杰西卡说自己想跳槽好了。”

　　小九喝水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了会儿墨柔，才说：“呃，柔姐你看到了啊。”

　　“我不打算做女演员，你在我这儿没什么前途啊。”

　　“那好，明天我就和杰西卡说。你不许伤心啊。我也是要恰饭的。”

　　“说得好像我伤心你就不走了。”

　　“……”

　　小九自己打车回了公司。墨柔去乘公交。她没站多久，有辆布加迪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夏侯旬探着脑袋，说：“你再不上车，我要被骂了。”

　　“……”

　　她上了车。

　　“怎么不开心？导演骂你演技烂？”

　　“你怎么知道？不仅导演，制片人也骂我演技烂。我很伤心。”

　　夏侯旬笑笑，从兜里拿了盒糖果给她，道：“那吃几颗糖开心开心？”

　　“哦。谢谢您。”

　　“……您是什么意思？”

　　“对方受人尊敬。或者对方。老。”

　　“……”

　　夏侯旬“啊”了一声，才说：“二十六也老？”

　　“您会错意了，您是前者，我尊敬您呢。”

　　“那你说说为什么尊敬我。”

　　“因为你。老。”

　　“……”

　　车子拐了个弯。车速明显快了许多。有点跑车的意思了。

　　“你不是喜欢开慢车吗？”她问他。

　　“快么？”

　　“……挺快的。再快点能起飞了。”

　　“那就慢点。我怕这车跑太慢了，你会嫌它老。”

　　“……”

　　这个男的。真的是记仇。

　　墨柔嚼着糖果，看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天的酸奶我没抢到。”

　　“……啊。啊？你工作时间还看我直播吗？”

　　“躲着董事长看的。高级打工仔的好处是，办公室比较不那么暴露隐私。”

　　“暴露你一个ceo工作时间白嫖女主播的直播视频吗？”

　　“……”

　　他低声笑了会儿，才说：“不是你自己说不让我给你刷礼物？”

　　“是我说的。你要是敢给我刷礼物，我就和你断绝来往。”

　　“我没给你刷礼物，但你还是和我断绝来往了半个月。”

　　“……”

　　“不能说一下原因？”

　　墨柔把头扭到一边，半天没回应。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她就这么憋了一路，直到下车也没再和夏侯旬说一句话。

　　回租屋后，她给夏侯旬发了微信。

　　〔这段时间我有一点儿忙，所以才很少和你联系，接下来的时间我也挺忙的，你应该也忙啊，那就忙吧。〕

　　夏侯旬回了她一个“好”字。

　　租屋的客厅里只有蒋小芹一个人。苏晚上个星期搬出去了，不过不是回晋市，是苏晚的父母从晋市过来，把苏晚接走了。

　　苏灵说，她爸妈在琼岛湾买了一套房子，陪苏晚一起住，等苏晚在江城待够了，再把房子卖了回晋市。

　　蒋小芹咬着苹果，道：“苏晚家里可真有钱啊，琼岛湾的房子最便宜的也要五六百万一套，我柠檬了！”

　　“柔哥你和夏总怎么一回事儿啊？他好久没来这儿喝茶了。”

　　“他忙。我也是。”

　　“……”

　　蒋小芹扔掉果核，换了个台，说：“咱们俩住这房子有点大了，干脆再找一个室友吧？”

　　“嗯。正好，我有个朋友，来江城找我。要住一段时间。”

　　“男的女的？”

　　“女的。”

　　ˉ

　　那个新室友是龙七七。龙七七的父母逼龙七七继续深造读博，但龙七七却只想画漫画，于是就逃回国。

　　龙七七刚搬进来那天，三人在屋子里办了个小型的派对。

　　蒋小芹绘声绘色的和龙七七介绍神仙帅哥的事情，龙七七听着这特征非常熟悉，她把墨柔拉到洗手间里追问。

　　“蒋小芹说的那神仙帅哥，我怎么觉着，就是你以前暗恋过的那个什么少林扫地僧啊？不会这么巧吧？到底是不是啊？”

　　“……是。就是那个有洁癖的。基佬和尚。”

　　“……”

　　龙七七捋了捋思绪，又问：“不是说他很穷吗？怎么成夏氏集团的ceo了？一个人再怎么吊炸天也很难二十六岁就做到全球五百强企业的ceo吧？背后没有屁.眼交易我是不信的。”

　　“这么诋毁一个努力上进的打工仔你还是人吗？”

　　“你果然还深爱着他。露馅儿了吧，我就说了一句不好听的，你居然就骂我不是人。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塑料姐妹情就是这样啊。”

　　“……”

　　客厅里，蒋小芹切好了蛋糕。三人边吃蛋糕边说自己中学时代的故事。

　　蒋小芹：“我暗恋的那个男的，他居然喜欢我最好的朋友！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可恨的是他俩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说好的毕业即分手呢！骗！人！的！”

　　龙七七：“这有什么。我初恋还是个深柜呢。mmp。和我分手的时候还说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基佬，真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我祝他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墨柔：“……”

　　这两位室友的过去都是如此的惊天地泣鬼神，着实把她给吓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那段暗恋心事在这二位面前压根就上不了台面。

　　那她就不说了。

　　但蒋小芹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她最后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了“自己朋友”的暗恋故事。龙七七笑而不语，蒋小芹不知道她无中生友。

　　“呃，就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的，他好像有个喜欢的人，只是不能在一起吧，算是白月光。你说这种情况下，我那个朋友是该在那个白月光杀回来之前横刀夺爱呢，还是就此放弃算了？”

　　龙七七：“什么？！还有个白月光？你知道白月光意味着什么吗？白月光杀伤力巨大，会让你死得很惨的。”

　　蒋小芹：“白月光？！放弃吧，这种男的怕是不能要了。”

　　墨柔：“……”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哦。那我和这个朋友说一下。让她早点一刀两断。”

　　蒋小芹反应过来，问龙七七：“我刚才听见你说‘会让你死得很惨’，柔哥那朋友不会就是柔哥吧？”

　　龙七七一脸淡定：“不是。我刚才少说了‘的朋友’这三个字。在国外待久了母语都说不溜了您理解理解。”

　　“……”

　　ˉ

　　洗澡后，墨柔在床上看了会儿漫画，是龙七七画的条漫手稿，还没发表过，但是很有趣，她觉得龙七七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漫画家。

　　看漫画看到十二点才有了困意。她打开微信软件，盯着夏侯旬的账号名称看了好久好久，随后咬牙，把夏侯旬删除了好友。

　　ˉ

　　得知自己被墨柔删除好友，夏侯旬脸都黑了。他来酒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想着把墨柔也叫过来，但是消息发不出去。

　　这次的同学聚会是孟剑和周华组织的，来参加的同学有差不多一大半，因为不少人都在江城工作，所以把聚会的地点定在了江城。

　　夏侯旬卖了房子离开洪桐镇两年后，才和孟剑他们联系上。彼时他想打听墨柔的消息，但孟剑和周华都说不知道，因为他俩去国外留学，一年只回国一次，而墨柔家也搬家了，他们也无从打听。

　　包间内，温涵宇正和人在碰杯。夏侯旬进包间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昔日那个穷困潦倒的少年，如今贵气逼人。他没打领带，袖子微挽，很随意的一身衣服。

　　但右手的腕表，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有钱人。

　　温涵宇最先和夏侯旬打招呼。

　　“好久不见。”温涵宇拿着手机发了几条消息，说，“我叫了一个学妹过来，大家不介意吧？”他看向夏侯旬，“这个人你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