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奕坐在某个事业部的办公室里， 部门总经理的助理给她端来一杯茶，对面是总经理宋亮，正在跟沈嘉奕沟通。

　　吕特助之前告诉沈嘉奕， 宋亮是个很难应付的人。

　　沈嘉奕已经做好了被敷衍的准备。

　　结果， 宋亮说话十分谦和， 哪怕沈嘉奕问了很多外行人的问题， 他也解释得很详细，简直是有耐心过了头。

　　沈嘉奕：肯定是因为顾宸。

　　“沈秘书还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宋亮让助理抱来一个装资料的纸箱， 将和展示会有关的文件一份一份拿了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沈嘉奕在宋亮下属的陪同下走出了部门，因为沈嘉奕不熟悉路，那名下属很殷勤地一路将沈嘉奕送到了公关部。

　　谢芮昕刚好就从工位上看到了斜下方玻璃通道里经过的沈嘉奕。

　　沈嘉奕旁边的人她也见过。

　　是某个事业部的员工，据说那个部门盈利很有问题， 云居董事会在考虑要不要把产品线整个裁撤掉。

　　原来沈嘉奕在这个没有前途的部门？

　　怪不得不敢声张出去，要是谢芮昕自己在这儿， 她也没脸说。

　　谢芮昕心里嗤笑一声，通体舒泰了，哼着歌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自从上次邹朗的妈妈明确表示不接受她，谢芮昕对沈嘉奕就从讨厌上升成了恨不得沈嘉奕明天马上出车祸。

　　如果能抓到沈嘉奕的把柄， 她一定会主动出击， 最好把沈嘉奕踩到没法翻身，彻底绝了邹朗的心思。

　　沈嘉奕下午终于视察完毕，回到CEO办公室跟顾宸报告。

　　顾宸不在办公桌，在沙发那边， 沈嘉奕走过去坐下， 拿出笔记本对着上面记录的要点逐条汇报，分析了她察觉到的各个部门一些问题。

　　“这是吕韩教你的？”顾宸中途打断她问。

　　“对， ”沈嘉奕有点拿不准顾宸是否满意，“吕特助给我科普了很多，让我主要看这些方面，有什么问题吗，顾总。”

　　“你做得不错。”顾宸点了点头，声音和缓。

　　沈嘉奕：“……”

　　这是顾宸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表扬她。

　　顾宸不会说假话，他说不错，说明她是真的完成得好。

　　沈嘉奕今天和各个事业部的头头打交道，绷紧神经全力以赴，死了很多脑细胞，不是没一个都像宋亮态度顺从，吕特助说宋亮的事业部效益不佳，看来是真的。

　　她现在觉得那些脑细胞没白死。

　　忍住，不能飘。

　　但沈嘉奕还是下意识挺直了小腰板。

　　踏着轻快步伐回到秘书室，看着显示屏打字，嘴角却不停上翘。

　　“你在偷乐什么？”顾宸声音响起，人走了进来。

　　沈嘉奕：“……”你怎么跟个幽灵一样！

　　她差点吓得叫出声。

　　顾宸看到她一副受惊仓鼠掉了瓜子的表情，眯了眯眼。

　　“你在摸鱼？”他眉尾挑了下。

　　“没有！”沈嘉奕下意识反驳，却因为声音太大显得心虚。

　　顾宸走了过来，大长腿撇出利落的线条。

　　他站到沈嘉奕旁边，倾身去看她的笔记本电脑。

　　显示屏上是一溜工作文档。

　　顾宸淡定且怀疑的目光落在沈嘉奕脸上。

　　沈嘉奕一脸无辜加冤枉跟他对视：“……”

　　“那你怎么笑得跟偷到鱼的猫一样。”顾宸不满地说。

　　我笑成什么样你都要管？

　　沈嘉奕心情还在飘，想都不想就顺口接了句：“因为在想你啊。”

　　她和萧萧之间平时经常这么对话。直女撩人就是这么彪。

　　嘴比脑子快的后果就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和顾宸同时愣住了。

　　顾宸看着她，眼底分明涌起某种情绪。

　　让沈嘉奕来不及仔细分辨、却能判断出不是嘲笑的情绪。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宸垂下目光，直起身，这个动作一下子解除了沈嘉奕的僵硬发呆状态，她蓦地转脸看向显示屏。

　　吕特助走了进来，看到顾宸在，顺便就跟他说起了正事。

　　顾宸离开了沈嘉奕的工位，沈嘉奕强自镇定，头发下耳朵却悄然变红。

　　直到顾宸和吕特助一起离开秘书室。

　　沈嘉奕深深的呼吸了两下，正想安静地整理一下情绪，周思宇回来了，要跟她讨论展示会预备工作的内容。

　　沈嘉奕只好把一团乱七八糟的情绪先塞了回去。

　　直到下了班回到家，吃完饭洗过澡躺到床上，沈嘉奕才开始不断在脑内重播今天她斗胆撩了顾宸的那一幕。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沈嘉奕每次想到什么尴尬到无以名状的事，都会弹起来满床打滚。

　　最尴尬的是她当下错过了解释的机会，本来一句“开玩笑的”就能一笔带过，现在万一顾宸以为她真的在撩他怎么办。

　　就不认账好了。

　　沈嘉奕脸通红通红，从皱成团的被子里抬起。

　　概念展示会前一天，沈嘉奕跟着顾宸去了会场踩点，熟知了流程，第二天进场之前，吕特助再次交待了周思宇和她所有事项，他们辅助完成即可。

　　会场布置得犹如微缩宇宙，有些区域光线明亮，有些区域又很暗，天马行空的产品设计展示巧妙融为一体，徐徐铺开一个充满未来气息的科幻世界。

　　几家流量最大的媒体到了现场，一边震撼惊叹一边拍摄。

　　公关部的负责人覃雪正笑容满面跟他们交流。

　　沈嘉奕陪顾宸坐在贵宾区，看陆禹其上台发言，向观众席展示云居的一款高度概念化旗舰产品设计。

　　陆禹其介绍完后，是顾宸上去发言。

　　顾宸发言完毕，媒体会先采访他和陆禹其，之后有个行业内的小型交流会，请到的是云居合作方、各行业头部大佬们。

　　顾宸上去后，吕特助接了个电话，对沈嘉奕低声说：“你去看看他们交流会物料准备得怎么样，我这边走不开。”

　　“好的。”沈嘉奕起身顺通道出去了。

　　交流会在一个封闭区域，还在准备中，沈嘉奕过去时，看到了人事部的总监郑玲玲，她脸色阴云密布，眉头打结，语速飞快噼里啪啦的正跟一个工作人员沟通。

　　郑玲玲平时脾气很好，现在架势有点像在骂人。

　　“玲玲姐，怎么啦。”沈嘉奕担心出了什么问题。

　　郑玲玲放那个唯唯诺诺的工作人员走开了，忍耐地长吁口气。

　　“公关部把物料清单给搞错了，给媒体记者和那些合作方准备的礼品低了整整一个档次，”郑玲玲想到就头疼无比，“现在我要亲自从附近奢侈品店急调一批礼品来，预算恐怕要超。”

　　这应该算是非常大的失误了。沈嘉奕大吃一惊。

　　“负责人这么不小心？”

　　郑玲玲冷笑一声，连连摇头。

　　“覃雪说她事情多，就把这件事丢给了两个新人，最绝的是她还在应付媒体，要我收拾烂摊子，那两个负责的新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现在我没时间，过后肯定要清算，公关部不是一两次拖后腿了。”

　　说完，郑玲玲露出沉思的表情，突然有了主意，“嘉奕，你能不能帮我先把该负责的拎出来，她们肯定在躲，想甩锅给人事部呢。”

　　沈嘉奕毫不犹豫答应：“可以。”

　　她听周思宇说起过，人事部和公关部有深层的矛盾，数次起过摩擦。

　　郑玲玲和公关部的覃雪之间，似乎恩怨不小，覃雪公开发朋友圈diss过郑玲玲抢她功。

　　很难说这次是不是覃雪故意给郑玲玲下的套。

　　沈嘉奕倾向于相信郑玲玲的人品。

　　私下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影响到重要场合，顾宸如果问责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郑玲玲带着助理急匆匆离开，沈嘉奕看一眼展示会主场的方向，现在顾宸不在，吕特助和周思宇也不在，她必须完全靠自己。

　　沈嘉奕沉下神情，快步朝后台走去。

　　好几个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小声说话，有的神色慌张，有的非常不满，沈嘉奕听到他们提到了人事部和郑玲玲。

　　沈嘉奕高跟鞋踩出沉稳清脆的声响，食指指节不疾不徐在打开的门上叩了三下。

　　所有人都转向她。

　　沈嘉奕一脸淡漠：“负责准备礼品的人在哪里。”

　　“你是谁？”有人问，语气生硬，态度不善，看着像是一个工作小组的领头角色。

　　沈嘉奕：“秘书室的，我姓沈。”

　　她今天一袭高级感十足的蓝灰色一字肩筒裙，鞋跟又高，妆容比平时浓，不苟言笑加上明亮慑人的眼神，恍惚间竟有种耳濡目染而来的顾宸身上的气势。

　　另外个人对领头低声急急说了两句。

　　“……CEO助理秘书……跟周思宇一起……看到过……”

　　只言片语飘进沈嘉奕耳中，她不为所动，抱起了手臂看着他们，眼神中透出淡定而好整以暇的味道。

　　沈嘉奕越是这样，她面前那些人就越沉不住气了。

　　马上刚才那个小组领头态度一八百十度大回旋，但说出的话在沈嘉奕意料之中。

　　“沈秘书，你看这事儿吧，真的是人事部那边没衔接好——”

　　“我不管，我只问直接负责礼品准备的人姓甚名谁，人在哪里，”沈嘉奕打断他，“如果你想包庇他们，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

　　领头的估计被覃雪下了死命令，要把锅往人事部头上甩，因此打死不松口。

　　沈嘉奕拿起手机，接通联系人，举到耳边。

　　“周思宇，你在帮吕特助拿电话么？我有件事要转告他，看是怎么处理。”

　　领头的人看到沈嘉奕的目光落在了挂着的工作牌上。

　　上面有他的名字。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等等！我刚才是忘了，我现在想起来了！”

　　沈嘉奕放下手机望向他。

　　领头的人声音僵硬：“……她们两个在冷餐准备区，穿粉色裙子和绿色格子裙的就是。”

　　沈嘉奕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冷餐准备区就在交流会的场地后边，沈嘉奕两分钟就走到了。

　　进去后，里面最显眼的是一座放在手推车上的香槟塔，两个女生正坐在那玩手机。

　　一个粉裙子的沈嘉奕不认识，绿色格子裙的那个正是谢芮昕。

　　谢芮昕听到门打开，抬起脸，看到了沈嘉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