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

　　沈嘉奕认为顾宸在回避她。

　　回到风城的一周， 他单方面拉开了私下和她的距离。

　　具体表现在顾宸一周内都没有毒舌过她，对她和对周思宇没什么两样。

　　“你说他告诉你一件很私密的私事？”萧萧听了沈嘉奕的疑惑，帮她分析， “那怪不得， 我要是突然把秘密分享给哪个认识时间不长的人， 接下来肯定要冷落她一段时间了……纯粹是不自在， 过几天就好了。”

　　有点道理。

　　但沈嘉奕总觉得顾宸不止是那个原因。

　　有必要连眼神也不接触吗？

　　冷淡成这样，简直像她因为哪件事得罪了他一样。

　　第五天， 沈嘉奕发现顾宸的态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CEO办公室的门开着，沈嘉奕进去交资料，顾宸在打电话。

　　“好的，楠姐，明天晚上六点见。”

　　沈嘉奕听到这句话一愣。

　　楠姐？……微观科技的名主持简楠？

　　顾宸和简楠关系这么熟了？而且打电话的语气还不错？

　　沈嘉奕十分错愕， 内心充满激烈的OS。

　　武雯说简楠下定决心要追顾宸，现在什么情况， 简楠成功走进顾宸的私人社交圈么？

　　“沈嘉奕，”顾宸语气平平淡淡地叫她全名，“帮我订一束花，明天晚上送到这个地址。”

　　他发给她一个很高级的餐厅的坐标。

　　沈嘉奕：“……”

　　一团难以置信油然而生。

　　“订花？”沈嘉奕不确定地问。

　　“嗯， ”顾宸头也没抬， “有什么问题么。”

　　没。

　　完全没有问题。

　　逐渐消化了事实，沈嘉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仿佛有个焖烧杯开始运作，她深吸一口气， 挤出笑容：“花要订哪种呢？红玫瑰吗？”

　　顾宸：“向日葵。”

　　噢， 好清新好别致哦。

　　“我知道了。”沈嘉奕放下资料出去了。

　　她回到秘书室，坐到笔记本电脑前， 打开搜索引擎。

　　向日葵花语——沉默的爱。

　　卧槽卧槽卧槽。

　　沈嘉奕满心涌动着芬芳。

　　第一次约会就送花表白？还是说她理解错了？

　　一边震惊，一边回过神，沈嘉奕发现自己已经订好了花。

　　妈的好气哦。

　　CEO办公室，顾宸手机响起，对面是武雯。

　　“明天你要带沈秘书一起过来的吧，”武雯笑着说，“潼潼在问呢。”

　　顾宸：“……”

　　“不会吧？你没请人家？”武雯诧异了。

　　顾宸口吻冷淡：“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们不是都一起出差了么，”武雯更惊奇了，旋即怀疑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啊，还是你们吵架冷战了？”

　　她都没觉得自己形容哪里不对，语气特别自然。

　　顾宸：“你还有事么。”

　　武雯：“潼潼想见漂亮姐姐，你要是不请，我直接给沈嘉奕打电话了啊。”

　　顾宸沉默两秒：“我去说。”

　　武雯切了一声：“你说你拧巴个啥。”干干脆脆挂了电话。

　　顾宸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自从西麓镇那天晚上之后……他有点不知道该拿沈嘉奕怎么办。

　　梦反应人最真实的潜意识，沈嘉奕是他的性梦对象，这代表什么是个男人都知道。

　　回到公司上班，每天沈嘉奕和他说话时，她的声音，头发的香味，呼吸的动静，甚至一声轻哼，都在顾宸没有防线的瞬间，不断加强梦中细节，让梦境越来越鲜明。

　　昨天夜里，顾宸口干舌燥醒来，发现自己又梦到了沈嘉奕。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沈嘉奕就是一个对异性同性来讲都非常具有性吸引力的人。

　　天生的尤物。

　　他是男人，有着每个雄性都有的浅薄本能。

　　偏偏他和这个人共享了一段他人生里最不想示人的经历。

　　不单单是身体，精神上也有吸引力才是最麻烦的。

　　想清楚之前，顾宸不打算让事情复杂化。

　　结果武雯非要他让沈嘉奕来。

　　沈嘉奕正在处理文件，秘书室门打开，她抬起头，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顾宸。

　　“……”沈嘉奕冷眼看着他。

　　顾宸面无表情径直走到她面前，两人无声对视，顾宸指节无意识在她桌子上叩了叩。

　　“明天晚上六点你也过来吃饭，不要迟到。”

　　沈嘉奕：“……”

　　这是什么节奏？约个会还要带上她？

　　沈嘉奕发觉自己可能搞错了，试探着问：“武雯姐也来？”

　　顾宸点了点头，没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沈嘉奕胸口的焖烧感一下子消散开。

　　估计是应酬之类，但送花这个操作还是很迷。

　　至于么。

　　难道顾宸有什么必须拜托简楠的事情，要博取她好感？

　　完全不像顾宸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嘉奕第二天抵达餐厅之前都在琢磨这件事。

　　送花的同城快递刚好抵达餐厅外，沈嘉奕抱着一束鲜黄亮丽的向日葵，往顾宸说的包厢走。

　　走到包厢门口，沈嘉奕听到隐约的欢闹和说笑声。

　　她有些疑惑地推开门，包厢内一群人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顾宸坐在人群中间，正正和沈嘉奕对上视线，他旁边是武雯一家三口，武潼潼看见沈嘉奕脆生生地喊：“秘书姐姐！”

　　武潼潼旁边坐着一对母女，小女孩比武潼潼大个三四岁，她妈妈看着气质很稳重，有种大都会精英女性的气质，年纪大概接近四十。

　　一顶生日纸皇冠戴在那个小女孩头上。

　　包厢内装饰了彩带和气球，还有字母拼成的Happy Birthday。

　　居然是一个私人家宴。

　　沈嘉奕过去把向日葵交给了小女孩，对方开心羞涩地接过。

　　“这是顾总订的。”沈嘉奕说。

　　“是若雅最喜欢的花呀！”小女孩的妈妈笑着转向顾宸，“难为你还记得。”

　　武雯给他们介绍：“这是沈嘉奕沈秘书，黄小楠，叫楠姐好了，这是她女儿徐若雅。”

　　沈嘉奕听到小女孩姓徐，忽然间猜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朝顾宸看过去，顾宸目光与她平静相接，沈嘉奕读懂了他的眼神。

　　确实是她想的那样。

　　“来来来，嘉奕，你坐顾宸旁边。”武雯拉着沈嘉奕坐下了，钟树和武潼潼都冲她笑，连黄小楠也抿嘴笑得意在不言中。

　　沈嘉奕：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生日会过程中顾宸和她交流不多，但每次转头看着她说话，沈嘉奕都能用余光捕捉到武雯暧昧的眼神。

　　众人唱了生日歌，武雯提议玩个小游戏，输了的要抹奶油到脸上，游戏很好玩，轮到沈嘉奕和顾宸对决，她居然赢了。

　　武雯哈哈大笑着把一盘子奶油端给她，沈嘉奕沾了一指头奶油，看向顾宸高冷的俊脸，感觉有点没法下手。

　　随着其他人起哄，她一横心把奶油抹在了顾宸人中上，顾宸多了一抹白胡子，效果很惊人，两个小孩在旁边笑得超大声。

　　黄小楠不紧不慢地打趣。

　　“沈秘书放水了，要是奎安在，肯定一把把Erick按在蛋糕里。”

　　沈嘉奕听到她说自己放水，又看到了武雯炯炯有神让自己如坐针毡的眼神，当下背生寒毛，恶向胆边生，不知是不是下意识为了用行动澄清，拿起盘子盖在了顾宸脸上，还打圈抹了抹。

　　武潼潼和徐若雅瞬间尖叫，武雯和黄小楠也笑死了，当看见一脸奶油中眼神极寒的顾宸，沈嘉奕才有种完蛋的感觉。

　　“哎呀顾总哈哈哈哈，我帮你擦擦……呃，擦不掉，那去洗一洗？”

　　结果沈嘉奕陪着顾宸去外面洗脸。

　　顾宸脸部恢复清爽，表情还是很冷，他走了出来，脸上还有些水珠，沈嘉奕十分恭敬地递上干爽的餐巾纸，顾宸接过，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要是落在其他人身上肯定跟刀子剜似的，但沈嘉奕却仅仅是觉得自己被瞪了一下，威力一点不大。

　　甚至让她莫名其妙有种混小子欺负了千金淑女，结果被人家大小姐瞪了的错觉。

　　如果顾宸是女生，绝对是那种酷寒高岭之花，冰山女王。

　　沈嘉奕脑补了一下顾宸性转后的脸蛋和身材，次奥，肯定会掰弯很多人。

　　“你今天晚上话很少，”顾宸开口，“认生？”

　　沈嘉奕一个激灵：“没有啊，我就是……有点吃惊，你都没提前通知我。”

　　顾宸没说话。

　　“你不想来？”他沉默两秒突然问。

　　“没有，”沈嘉奕矢口否认，一边奇怪顾宸为什么这么说，赶紧转移话题，“原来若雅是徐奎安的女儿啊，长得好可爱。”

　　徐若雅跟着黄小楠叫顾宸Erick，而不是叔叔。

　　“她不知道你是她叔叔？”沈嘉奕斗胆问。

　　“嗯，”顾宸轻声道，“她以为我只是她爸爸的朋友，这样最好，不过楠姐是知情的。”

　　沈嘉奕懂得背后缘故，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噢了一声。

　　两人看向走廊外餐厅庭院的花丛，一时无言。

　　安静中，沈嘉奕感到这一周之内被顾宸刻意拉远的距离，又重新变得很近，比他们出差之前还要近。

　　她有点心慌了，站着没动。

　　先打破沉默的是顾宸：“周日你有空么。”

　　“有。”沈嘉奕不假思索回答。

　　“陪我去一趟灵鹫山，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顾宸说。

　　“好。”

　　灵鹫山是风城附近一座名山，古寺很多，陵园也多。

　　一大早，沈嘉奕出了社区，看到停在街角的车。

　　今天顾宸换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沈嘉奕坐上副驾驶，不意外地看到后座上有一束白色龙爪菊，还有一小篮水果。

　　“给你的。”顾宸说。

　　沈嘉奕乍一听还以为那篮水果是给自己的，惊悚一转头才看到顾宸递给自己一个棕皮纸袋子，她接了过去，里面是一杯热可可，还有一只牛角包。

　　是她在公司楼下咖啡厅经常点的那种。

　　“谢谢顾总。”沈嘉奕心情大好，打了个呵欠，开始喝咖啡吃牛角包。

　　“八点是不是太早了？这个时间上山的人少，要是晚点去，上山的公路就都是游客巴士和私家车了，”顾宸看了沈嘉奕一眼，“后座有空调毯，你要是困，可以先睡会儿。”

　　沈嘉奕：“……好。”

　　顾宸竟然在跟她解释？四舍五入就是在说抱歉这么早叫你起来。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比平时都要轻，不带一点在公司的气场，比起平时的高冷甚至能称得上柔和。

　　呵，明明前天还在疏远我。男人啊。

　　沈嘉奕按捺住要扬起的唇角：“没关系，我不困。”

　　“那要不要听音乐？”

　　“好。”

　　车载音响放起了轻柔的爵士钢琴，沈嘉奕说自己不困，吃完早饭后，却还是慢慢睡着了。

　　等她醒来后，车已经开进了山上陵园外的停车场。

　　顾宸停好车，从后座拿了东西，带沈嘉奕往石阶上走。

　　陵园不大，阳光很好，他们找到了徐奎安的墓碑。

　　沈嘉奕看到墓碑上彩色照片里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长相和顾宸有两分相似，眼神很锐利，穿透性的审视目光落在沈嘉奕脸上。

　　不愧是顾宸的哥哥，气场果然也很强。

　　“楠姐和我导师商量过，徐奎安的骨灰是分开埋葬的，”顾宸对沈嘉奕道，“楠姐的亲人和事业都在国内，生活重心在风城，工作很忙，全年没空飞国外，为了方便徐若雅能过来看，加上楠姐打算在国内养老，她在这儿给徐奎安立了座碑。”

　　沈嘉奕看着顾宸把花束和水果放下，半蹲下来和徐奎安的照片平视。

　　“若雅长得很健康，你太太把她照顾得很好，”顾宸平静道，“很久没来看你了，可能你早就重新出生了，希望你这辈子长命百岁，平安健康，祝你一切顺利。”

　　他站起身，对着墓碑沉默了一分多钟。

　　沈嘉奕全程安静。

　　“走吧。”顾宸轻声对沈嘉奕道，转身沿原路返回，沈嘉奕跟了上去。

　　出陵园的时候，顾宸看了沈嘉奕一眼。

　　“忘了跟徐奎安介绍你了。”

　　“……”沈嘉奕不知道这话从何接起，想了想说，“下次有机会的，下次我也陪你吧，顾总。”

　　“嗯。”顾宸说。

　　回去的车上，沈嘉奕不禁琢磨起一个问题，顾宸要怎么跟徐奎安介绍自己。

　　这是我秘书，沈嘉奕？可是谁会好端端的介绍起秘书。

　　“下周四是产品展示会，”顾宸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吕韩要去卫星城办事，你替他去事业部视察一下。”

　　“诶？视察？”沈嘉奕油然而生一股紧张。

　　“对，明天吕韩会教你的，”顾宸轻笑一声，“紧张什么，你是我秘书，该紧张的是事业部接待你的那些人。”

　　沈嘉奕问：“要视察哪些部门呢？”

　　“很多，涉及展示会的都要，包括公关部。”顾宸说。

　　公关部？

　　沈嘉奕愣了一下，她想起来了，谢芮昕……貌似就在公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