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奕脑子里某根神经不知怎么搭错线， 斗胆反问顾宸：“你不是说你去开会了么。”

　　顾宸：“会议取消了。”

　　“哦……”

　　度谦看他们一问一答，应该不止是认识的关系，很无辜地左右看看：“所以这里只有我一个跟你们大家不熟？”

　　顾宸不咸不淡地说：“她是我秘书。”

　　沈嘉奕：“……”

　　细品顾宸这句话的语气， 莫名后背发凉。

　　今天本来就是周六， 你那边会议也取消了， 还不许我出门不成。

　　度谦了然， 跃跃欲试转向沈嘉奕，“你想试一试击剑吗？很好玩的。”

　　“好啊。”沈嘉奕一口答应。

　　“我让他们准备一套女士击剑服。”度谦叫了工作人员过来。

　　沈嘉奕巴不得现在有借口逃离顾宸， 很快去了女士换衣间。

　　顾宸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回了自己朋友那边坐下。

　　“你秘书怎么跟闻信则他们在一块。”朋友见过沈嘉奕。

　　顾宸：“你去问她。”

　　“……”

　　度谦和剑师比了一局，出了汗太热，换衣服去了，闻信则接替了他的位置。

　　“闻信则技术不错啊， ”朋友兴致勃勃地观战，“不知道跟你比谁更厉害。”

　　顾宸垂下眼， 今天不来这里，他还不知道沈嘉奕把还闻信则伞当作一件优先于陪他出席会议的正事。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朋友见顾宸表情堪称冷到结冰，吓了一小跳。

　　“没。”

　　“跟我比一局？”

　　“不。”

　　“……”

　　朋友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留神地看了顾宸一眼， 看破不说破。

　　过了会儿，朋友朝外面望了望，低声说：“你要不要去看看？闻信则的朋友和你秘书都没回来，该不会是……”

　　顾宸神情起了变化， 但依然没理会也没说话。

　　过了半分钟， 他没有任何征兆地起身朝出口走去，脸色十分冷漠。

　　“哎咦。”朋友像觉得好笑， 冲顾宸背影摇头。

　　沈嘉奕正在跟击剑服搏斗，工作人员是男生，大概跟她说了怎么穿就走了，墙上也有穿戴示意图，可她怎么半天没搞懂哪条线接到哪个位置？

　　沈嘉奕穿上了长袜、击剑裤、护胸板和背心，但连接器和外套应该怎么弄她就彻底迷茫了。

　　“啊啊啊啊——”尝试了几分钟沈嘉奕终于暴躁。

　　刚吼完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她的名字。

　　沈嘉奕一听，居然是顾宸，他指节在门上叩出重而有力的声音。

　　“沈嘉奕，”他连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不少，肃然中带着以为她遇到严重紧急情况的急促意味，“怎么回事？”

　　“没事！”沈嘉奕忙回道，感觉自己再不澄清顾宸可能会产生什么误会，“我不知道这衣服的带子怎么穿，跟刚才那个人说的不一样啊？”

　　“……”

　　门外安静了几秒，沈嘉奕这才反应过来。

　　“呃，顾总，你怎么在这里。”

　　顾宸在门外捏了下眉心，神情有些变幻莫测，最后薄唇抿直，长出一口气，附近没什么人，否则被人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女士更衣间外面，多半以为他是个变态。

　　要是认出了他还拍下来，恐怕就要惊动云居公关部了。

　　“你方便出来吗？”顾宸冷声问沈嘉奕。

　　“出来干什么？”

　　“我帮你穿外套。”顾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站走廊太显眼了吧，你进来，这里暂时没有人，而且隔间挺宽的，不用怕。”

　　“……”

　　顾宸不知道自己是被沈嘉奕那三个字“不用怕”给刺激了还是怎么样，当他进到沈嘉奕所在隔间并把门关好后，自己都有种荒谬到强烈的人设翻车感。

　　要是他朋友面知道他现在在女士更衣间，可能会被他杀人灭口。

　　顾宸面无表情，笔挺站在那里，和沈嘉奕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沈嘉奕举起手上袖子：“这个怎么穿？”

　　顾宸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上前一步帮沈嘉奕脱了裹得乱七八糟的外套，解开背心两端的手线把它们拉了出来。

　　“这是佩剑的击剑服，他们给你拿错了，握着。”

　　沈嘉奕握住顾宸递给她的手线，顾宸提着外套让她穿上了，帮她拉好了拉链，并把手线的连接器挨个连到金属衣上面的对应位置。

　　沈嘉奕全程随顾宸指令而动，自己感觉像个被大人穿衣服的小孩。

　　顾宸提她整理衣领后面时，她能感应到他手指的动作，顶在后脖子上，带起一片没法控制的来自身体本能反应的酥痒。

　　沈嘉奕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转移话题：“顾总，你玩击剑几年了？”

　　顾宸站在她身后，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十二岁就开始学了。”

　　“噢。”不愧是顾宸。

　　沈嘉奕想了下自己十二岁，还是个平平无奇没有培养出任何高雅兴趣爱好的小学生。在她每天三点一线写作业看动画吃饭睡觉的时候，顾宸已经开始学击剑这种古老优雅竞技运动了。

　　人和人的差别，从起跑线就能看出。

　　肩膀被握住，沈嘉奕被一股不算大的力道带着转了个身面向顾宸，他拿起她的手腕，把击剑手套给她戴了上去，扣好魔术贴。

　　沈嘉奕：“……”

　　“好了。”顾宸淡淡地说，怎么看眼神里都有种无语的感觉。

　　“这么简单都不会穿吗。”他皱眉补充了一句评价。

　　你这是嫌弃我的意思？

　　沈嘉奕呵呵两声，刚要说话，更衣室突然进来了两个女士，叽叽呱呱地说笑着。

　　隔间里刹那安静，沈嘉奕看着顾宸，顾宸看着沈嘉奕，两人都没开口。

　　沈嘉奕本来想等她们出去再说，顾宸却忽然放低了声音，轻声但很清晰地问：“你来找闻信则干什么，有什么正事。”

　　沈嘉奕生怕外面那两个人听见，忙拼命摇手跟顾宸比了个嘘，顾宸却无动于衷盯着她，眼神笃定自若，气场很压制人。

　　沈嘉奕预感自己要是敢不回答，他就敢恢复正常音量问第二遍让外面的人知道隔间里有一男一女。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沈嘉奕干脆用气声回道：“来找他商量跳槽去他那边的事情。”

　　“……”

　　看着顾宸表情，沈嘉奕意外很爽，虽然胆战心惊，但是跟抓了老虎尾巴又成功跑掉一样很爽。

　　“跳槽？”顾宸缓缓问。

　　这次他没压着声音，外面两个正在讲话的人听到了，其中一个吓了一跳：“谁在那儿？”

　　“男的？”另外一个也愕然。

　　沈嘉奕想都没想连着咳嗽三声，粗着嗓子冲外面说：“不好意思啊，我跟我男朋友打电话呢。”

　　“……噢噢。”外面的人信了她的说辞，大约是觉得自己把人家声音听成男的不好意思，也没管她，继续聊天去了。

　　顾宸眼神暗了一点，看着沈嘉奕，正要开口，沈嘉奕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这动作是下意识的，做完沈嘉奕才发觉他们现在的姿势很不妥。

　　站得太近了。

　　顾宸眼睛深黑，睫毛根根分明，薄唇比想象中温热，一蓬一蓬轻柔的鼻息打在她掌沿，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无声地看着她。

　　他身上的清淡冷香忽然变得鲜明而沁人心脾。

　　沈嘉奕掌心烫得跟按在一块火炭上似的。

　　外面响起关门声，两个女士换完衣服出去了，沈嘉奕倏然放了手。

　　顾宸没说话，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

　　沈嘉奕突然想起她刚才说了什么。

　　男朋友。

　　卧槽。

　　沈嘉奕恨不得马上澄清那是口误，但顾宸没提起这茬，她要是主动开口反而越抹越黑。

　　“愣着干什么，还想在这里‘打电话’？”顾宸语气平平地说。

　　“……”沈嘉奕此时无比心虚尴尬，疑心顾宸这句话是在内涵她。

　　在沈嘉奕看不到的位置，顾宸微不可查地提了下嘴角，旋即神色淡漠打开隔间的门先出去了，沈嘉奕怔了几秒才跟上去。

　　离开更衣室几十米远后，顾宸没往场馆那边走，停下来走到一边，向后靠在了墙上，抱起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沈嘉奕：“？”

　　“过来，”顾宸慢条斯理地说，“讨论一下你要跳槽的事情。”

　　“……”沈嘉奕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我开玩笑的！”

　　无奈之下，沈嘉奕直白地说：“顾总，你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搞得我很害怕自己随时会失业。”

　　说完半开玩笑加了句：“我们这种普通人也要为自己找条后路啊。”

　　顾宸若有所思看着她，昨天说过的一些话产生过的一些情绪又回到了身上。

　　回到场地后，顾宸朋友压低声音靠过去问：“你们待了那么久在干嘛……”

　　顾宸轻轻看了他一眼，朋友噤声。

　　沈嘉奕去那边选了把佩剑，一手提着佩剑一手抱着面罩过来了，远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即使穿着有些鼓鼓囊囊的击剑服，也挡不住她优越的身形，小腿被白色长袜裹出流畅的线条感。

　　一路走过来，旁边的人都或长或短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背影上。

　　顾宸想到了旁人提过的话。

　　沈嘉奕适合站在更闪耀的舞台上。

　　“刚才有个男的一直盯着我看，”沈嘉奕一脸不自在地过来坐到他旁边，嘀嘀咕咕地抱怨，“一点礼貌都没有，我最讨厌被不认识的人盯着看了。”

　　顾宸：“……”

　　嗯，也只有外表适合。

　　“等一下戴上面罩，他们就看不见你了，”顾宸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剑，“过来，我教你怎么玩。”

　　闻信则下了场，跟换了身衣服的度谦在休息区汇合，一抬头发现沈嘉奕跟顾宸在另一条剑道上比试起来了，顾宸正在教沈嘉奕基本动作和步法。

　　度谦目不转睛看了会儿，长叹一声：“好不容易看到个喜欢的。”

　　“建议你不要作死，”闻信则笑了笑，“看到人家背后贴的标签没有，顾、宸、的。”

　　“……”

　　沈嘉奕练习了十分钟弓步前后移动和劈刺动作，兴致盎然对顾宸说：“来，顾总，是时候用你高超的剑术给你不知天高地厚想跳槽去当明星的秘书一点教训了。”

　　“……”

　　顾宸挽了个剑花，站到她对面，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礼仪。”他抬起佩剑举到面前。

　　这个动作成功炸起沈嘉奕后脖子一片鸡皮疙瘩，愣了一秒，才照顾宸教给她的动作回礼，随后两人戴上面罩。

　　之后沈嘉奕多次败下阵。

　　顾宸每次都能刺中她击剑服上的有效部位，而她就跟个炸毛的猫一样总是反应慢半拍，剑尖一次都没能碰到顾宸。

　　偏生顾宸一个字没说，只是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地应付着她的进攻。

　　仿佛在逗猫。

　　“双方实力悬殊，导致比赛失去了意义，”沈嘉奕停了下来，严肃说，“虐菜不好玩的，顾总，我下去休息了。”

　　顾宸的剑尖把她的剑尖往下轻轻一压。

　　“学东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要是你今天在我这里一次都没得分，明天你就去闻信则那边报道吧。”

　　“……”

　　沈嘉奕只是来送伞，万万没想到上了两个小时的击剑课。

　　等到她终于勉强刺到顾宸击剑服上的有效部位，沈嘉奕强烈怀疑是顾宸放水。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顾宸轻描淡写地说。

　　沈嘉奕出了满身汗，胳膊和腿都很酸，面罩摘下来后，她发现本来蓬松的发型都塌了。

　　她不得不先去俱乐部女士淋浴间冲了个凉，花了五分钟把头发吹干。

　　出来后萧萧跟她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出来吃饭。

　　“你在哪儿？我选个离你家近的。”

　　“我不在家……”沈嘉奕把事情说了一遍，“我现在膝盖感觉跟废了似的。”

　　萧萧在对面没有同情心地笑个不停。

　　“谁叫你当人面说要跳槽。”

　　沈嘉奕瞄了下周围，没人，顾宸说不定已经走了。

　　她放心大胆地朝萧萧大肆吐了一通苦水，提到顾宸的时候用“黑心资本家”来代指。

　　聊完之后，沈嘉奕挂了电话，神清气爽一个潇洒扭头。

　　顾宸站在她背后，静静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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